接連幾日，蕭歡顏都會在夜間御膳房落鎖前離開，拿上給四皇子司馬鏞準備的飯菜到他破敗的院落中。
小羅子因內傷嚴重又無人醫治，挺了不到半月便死去，死前，他握住蕭歡顏的手，泣聲道︰「奴才不在，便沒人照拂四皇子，歡顏姐姐，求您，日後，多照顧他一二。」
歡顏沉靜如水的目光靜靜落在司馬鏞身上，復而轉頭看小羅子，「好，我知道了。」
小羅子听到她應下，眸光變得平靜，緩緩地松開歡顏的手，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心里有些不適，這般放心自己的為人，以為她會一直照顧司馬鏞麼？
司馬鏞並未流淚，眼中恨意密布。
黑暗中司馬鏞的容顏因恨意變得猙獰，「為什麼連一個小小的太監都不放過。」
歡顏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若是你恨，就該讓恨的人，為此付出代價。」司馬鏞迷茫地抬起頭，「付出代價？」
清冷的雙眸同迷茫的雙眼對視，她魅惑好听的聲音，帶著絲絲誘惑，輕聲問道︰「讓他們血債血償，你說，好不好？」
司馬鏞聞言，眼中精光大作，在宮中的皇子，哪有幾個是蠢人。司馬鏞性格溫和，逆來順受，偏偏那股子瀟灑大氣頗有貴族之風。
司馬鏞很快恢復清明，「你讓我想想。」
她微微一笑，司馬鏞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那笑說不上多真心，卻有股勢在必得的氣魄，「我助你奪位，事成之後，你答應我三件事，可好？」
他好笑自己居然毫不懷疑這個女人能夠說到做到，不過一個小小御膳房的宮女，竟能口出狂言至此，司馬鏞不知該說她太過自信，還是太過狂妄。
再次垂眸，「你讓我想想。」他重復道。
走出司馬鏞的宮殿，看著斑駁的牆壁和搖搖欲墜的宮殿，她相信，司馬鏞會答應。
她蕭歡顏扶得起一個被廢棄的太子嬴昊，自然也扶得起一個四皇子司馬鏞！縱沒有蕭家，她也要讓嬴昊知道，她照樣能讓他活不得！
今日乃是錦妃娘娘壽辰，錦妃在自己宮中準備了一些吃食，邀請部分千金及當年閨中姐妹進宮一敘。皇上命御膳房為錦妃娘娘添幾道菜，以示恩典。
歡顏手中拿著托盤，跟在印公公身後，今日乃是印公公親自送來膳食，皇上親**代的事情，哪里敢怠慢。
歡顏規矩地將托盤放下，隨公公立于一側，听公公同娘娘說了些恭維好話之後，便告辭退下。
她眸光一掃，竟然看到個熟悉的人，躲在一側的長廊，眼楮直勾勾地盯著宴會中的一個杏色長裙女子，眼中的痴迷瞎子都能看得出。
「印公公，奴婢肚子不適，想如廁。」歡顏在印公公身後低頭小聲稟告。
印公公嫌惡地看她一眼，「快去快回。」
「是。」
身著杏色衣衫的姑娘趁著周圍人不注意，便故作鎮定地來到司馬鏞藏身所在，「司馬哥哥，你怎麼偷偷跑這里來了，讓錦妃娘娘和皇上知道了，你就完了！」
杏色衣衫的女子聲音溫婉好听，帶著未成熟的三分稚氣，偏偏軟綿綿地像在撒嬌般撥動人心弦。
「婉晴，我，我就是想你了。」
屋中一片寂靜，半晌，如細紋般的聲音小聲道︰「我也想念司馬哥哥了。」
又是一陣寂靜。「婉晴……」「司馬哥哥，我得趕緊回去了，出來太久不好，你，你多保重身體，千萬不要惹皇上生氣，快些離開，知道嗎？」
司馬鏞略帶傻氣的聲音答應道︰「嗯，嗯，好，我都听你的。」
杏色衣衫的女子用手攏攏頭發，從角落里走出。
司馬鏞痴迷地看著女子的背影，跟傻子一般。
「皇子鬼祟進出嬪妃宮中，四皇子，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蕭歡顏突然語言譏諷。剛才的每一幕，她在二人身後不遠處看得清楚。
司馬鏞嚇了一跳，看到是她，不好意思地模模頭，「嘿嘿，是你啊歡顏。」
「她是誰？」她面色無波地問道。「崔尚書家的嫡女，崔婉晴。」
「你喜歡她？」一語被道破心意的四皇子耳根子都紅了，「是啊，我們兩個從小相識，母妃在時，婉晴會經常來找我玩耍……」
司馬鏞越說聲音越小，他痴迷的目光再次落在崔婉晴身上，恨不得眼珠子粘在她身上，雙眸發亮，她見過這樣的眼神，這般奪目的神采。
當年，她不就是這麼看著嬴昊的麼？
「換個地方說話。」司馬鏞只是點頭，腳下卻不挪動半分，能夠這樣肆無忌憚看婉晴的日子，下一次是什麼時候？他還想多看兩眼。
見他不動，歡顏有些惱火，出聲威脅︰「你想永遠都同今日這般，偷偷模模？」
司馬鏞支起身子，二人迅速躲進一間偏房小屋。
「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一進去，司馬鏞迫不及待地問道，滿含期盼地望她。
「我已經說過，四皇子，你如今的身份，想讓尚書嫡女嫁你，絕對痴人說夢。但若你成為儲君，那麼，一切便都有可為。想要得到，必得搶奪，這便是皇宮。」
司馬鏞哈哈一笑，「你就這麼認定，我適合當皇帝，能當皇帝？」她自信點頭，「我說你能，你便能。」
司馬鏞收起一臉笑意，「為何，僅僅是想要三個條件麼？」定定地望著司馬鏞，「三個條件，足夠了。」足夠她傾盡全力傾覆嬴昊的西秦江山！
司馬鏞想起黑暗中妖嬈動人的女子將泛著熱氣的飯菜放在桌上，用藥膏幫他擦拭受傷的雙手，拒絕的話，便哽在喉中。
多少年沒有感受過這迎高踩低冷漠無情的皇宮中，有人這般對自己，知冷知熱。
司馬鏞微微一笑，「好啊，口說無憑，擊掌為誓！」
說著，玩笑般抬起手掌，笑眯眯地看著眼前似乎永遠沒有情緒的女子。
蕭歡顏抬起白玉般細女敕的右手，「啪」地一聲，對上司馬鏞的手掌心。
「天地為盟，擊掌為誓！若違此誓，天打雷劈！」
擲地有聲，一字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