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或許不知道西山療養院的內情,可簡雲裳正是因為知道的太清楚,才感到深深的懼怕。
半年前許物華就已經離開研究所,直到今日許振霆還在試圖隱瞞,並且時常打著許物華的名義聯系自己,若說沒有一點企圖,她是萬萬不信的。
催促司機加快速度,簡雲裳疲憊的靠著椅背,腦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已經過世的馮教授,以及才傷愈不久的廖院士。
越想越心驚,也更加覺得,許振霆或許才是宋青山那個組織,留在京都真正的領頭人。
一路緊趕慢趕,車子抵達西山療養院,只花了不足半個小時。
簡雲裳從車上下來,徑自去了療養院的管理辦公室。
之前來的幾次,蔣牧塵一直有強調她的身份,所以院長還算配合。
兩分鐘後,簡雲裳帶著一名保鏢,下樓去了自由活動區。許物華的房間在二樓,如果貿然的直接過去,肯定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所以她請院長幫忙,將人帶到活動區。
來到活動區邊上的回廊,簡雲裳意外看見人群中的簡伯年,還有陳永民。
療養院的活動區分為兩塊,中間隔著回廊,和電網。左側是強制監管人員的活動區域,右側是正常監管人員的活動區。
她著急要見到許物華,因此並未多做停留,匆匆瞥了一眼便拐進右邊的活動區。
許物華已經在保鏢的幫忙下來到活動區,此刻正木然的站在陰涼處納涼。簡雲裳加快腳步走過去,壓著嗓子小聲打招呼︰「許老教授,原來您真的在這。」
許物華沒吭聲,只是悶聲不吭的堅持要上樓。
簡雲裳冷靜一秒,想著他原來的鄰居都知道他在療養院,說不定許振霆要騙的人,從來就只有自己。當下示意過去扶他,從另一頭的樓梯,一起上樓。
他住的房間在2樓11號房,新更換的防盜門又笨又重,簡雲裳看得心疼卻又無可奈何,只好保鏢取下鑰匙,推開後才慢慢扶著他往里走。
屋里的光線很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亮光。
簡雲裳眨了眨眼,適應光線後依稀看清房中的擺設,喉嚨頓時有些發緊。
「許老教授,您先坐會。」她扶著他坐到椅子上,艱澀開口︰「我去給您倒杯水。」
「啪」的一聲,很輕微的響動過後,房里的光線瞬間刺眼莫名。
簡雲裳本能的抬手遮住眼楮,卻听許物華嗓音顫抖的說︰「雲裳,你快走,記得把步搖居的盒子還回來。」
「如果你不喜歡被關在這里,我馬上想辦法帶你走。」難受的眨了眨眼楮,她隨意坐到一旁,關心的問︰「按說您的年紀還不到退休年齡,怎麼……」
許物華聞言嘴唇哆嗦著,什麼也沒說,渾濁的雙眼呆滯望向灰色的絨布窗簾。
簡雲裳也不說話,臉色看著沒什麼變化,心里卻是風起雲涌。
可以肯定,退休這件事他是非常不情願的。
沉默著枯坐一陣,門外忽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簡雲裳側耳听了听,那腳步聲驟然停在門外,可惜被保鏢攔住︰「未經小姐允許,你不能進去。」
「我是許物華的兒子,你說我能不能進。」許振霆的嗓音里帶著明顯的怒氣︰「讓開!」
簡雲裳徐徐回頭,許振霆溫潤如常的笑臉,霎時浮上臉龐。
她牽了牽唇角,頷首而笑,沒有開口的意思。
「雲裳……」許振霆壓下心底的慌亂,淡定坐到許物華的床上︰「父親的身體越來越不穩定,而且他執意要來這里靜養,你幫我勸勸。」
從進門的時候,簡雲裳就一直在盤算,如何帶走許物華。許振霆的出現,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總之只要他來事情就好辦得多。
裝出認真思考的模樣,她抿著唇點了下頭,心里想的卻是帶走許物華之後,怎麼安置的問題。
許振霆大逆不道的將他關在療養院,所圖的東西應該是尚未到手……
「許教授,我能方便問下,您父親之前到底得了什麼病嗎。」簡雲裳臉上的神色緩和下來,語氣生疏︰「對了,以後您還是叫我簡總裁吧。」
許振霆眸光微閃,神色亦漸漸變得凝重,嘆氣道︰「都是些老人常見病,他平時也不愛運動,進了實驗室就不眠不休的做實驗,身體一天不如一天。」
簡雲裳表面上看听著很認真,心里想的卻是,之前他說許物華摔跤導致失憶,不得已才送去國外。因為從未懷疑他的說辭,並沒去查過出入境記錄。
現在又說只是老人常見病,可見謊話說多了,有時候自己都會忘記說過什麼。
許振霆見她神色如常,心里有些模不透,依舊繼續述說。
他的聲音跟蔣牧塵不同,听著不疾不徐,但話里的隱含的急切,還是被簡雲裳听出一二。
忍下反駁的沖動,她低頭看了一眼腕表,委婉告辭︰「療養院的設施和醫生都很不錯,既然許老教授需要靜養,我就不打擾了。」
許振霆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但很快便被溫文爾雅的笑容取代︰「雲裳,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
「叫我簡總裁。」簡雲裳雖是含笑提醒,不悅的神色卻是十分明顯。
「……」許振霆苦笑,斂眉起身。
簡雲裳不想繼續磨嘰,斂去笑意便起身徑自出了病房。
許振霆怔怔的望著她的背影,只覺胸口的位置沉得讓人呼吸不暢。
許物華的房間在二樓,條件設施都不如三樓的好,看著讓人感覺心酸之余又心寒。簡雲裳站在走廊外憑欄遠眺,心里大致盤算好,如何將人悄無聲息救出去。
隨後跟出來的許振霆,學著她的樣子,微微傾,雙手撐在欄桿上沒有焦距的望著遠處。
一時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微妙。
沉默的氣氛大概持續了半個小時,許振霆繃著神經,主動打破僵局︰「父親讓我交給你的東西都收到了吧。」
簡雲裳側眸瞥他一眼,點了下頭沒接話。
「父親在這里住的非常開心。」許振霆再度揚起笑臉,一雙眸子冰冷如霜的盯著活動區,精準找到簡伯年的身影︰「簡叔叔好像也很開心。」
「嗯。」簡雲裳應了聲,還是沒說話,只是收回視線望著樓下的簡伯年。
許振霆似乎是在思考,又或者是真的沒話可說,眼神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一點點變得憤恨。
過了約莫兩分鐘,他佯裝不經意的問起︰「雲裳,蔣牧塵待你如何。」
「很好。」簡雲裳答的懶散,臉色波瀾不興︰「沒人比他對我更好。」
許振霆淺笑著直起背,回頭平靜看她︰「有一件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既然難以開口,還是不要了說了。」簡雲裳含笑接話,調侃道︰「明知不能說的事說了,大家都不愉快。」
許振霆眼底的笑意變深,忽見她的保鏢匆匆上前,低聲在她耳邊說似乎說了很嚴重的事。
簡雲裳黛眉緊蹙,冷靜的朝保鏢擺了擺手,抬眸望向他︰「不好意思許教授,我還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一起,正好我送送你。」許振霆笑容溫暖的堅持。
「不用了!」話音剛落,走廊的樓梯出口的方向,響起了蔣牧塵極度不悅的嗓音︰「我的愛人不需要別的男人送。」
簡雲裳的心情因為愛人二字,變得莫名愉悅,索性順著他的話說︰「我丈夫來了,許教授留步。」
說著腳步輕快的迎上蔣牧塵,主動抱了抱他。
許振霆隔著保鏢的背影,喜怒難辨的盯著纏綿相擁的兩人,薄唇無意識的抿成一條直線,跟著掉頭進了許物華的房間。
蔣牧塵牽起簡雲裳的手,俊臉布滿了擔憂的情緒,又不忍責怪︰「聊得開心嗎。」
「一般,我沒想到他出現的速度這麼快。」簡雲裳的聲音很小,唇邊洋溢著幸福的笑意︰「你也不慢。」
蔣牧塵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忽然傾子,寵溺的親了下她的臉龐,一路往三樓走去。
余子鶯死了,死于自殺。
兩人淡漠的听完保鏢的報告,下樓去了院長辦公室。
進去坐下,不用蔣牧塵吩咐,院長立即倒了兩杯茶過來,並把許物華的資料送上。
資料上所寫的,和許振霆說的差不多,確實是一身的老年病。簡雲裳隨意掃了一眼,隨手將資料遞給蔣牧塵,紅唇無意識的抿了下。
蔣牧塵注意到她的小動作,忍不住笑開︰「干嘛一副不開心的樣子,我既然來了肯定不會空著手過來。」
見她似乎意外,遂故意壓低嗓音打趣︰「我可是要做你的一輩子的男神,不表現好一點怎麼行。」
正說著話,簫碧嵐和鐘閑庭前後腳也進了辦公室。
沒等簡雲裳開口,簫碧嵐已經搶先坐到自己的身邊,語氣埋怨︰「雲裳,這種危險的事你以後少摻和,嚇得我這一路都沒敢減速。」
「明明是飆車炫技術。」鐘閑庭郁悶拆台︰「被扣掉的分怎麼算,你說吧。」
「過市中心闖紅燈兩次12分,超速12分,出城後超速兩個區域24分,一共48分這麼簡單的算術題你都不會?」簫碧嵐白他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說︰我沒算錯吧。
不說還好,一說鐘閑庭的臉瞬間黑成了豬肝色︰「扣的是我的駕照!」
簫碧嵐一臉無辜︰「所以啊,這跟我有什麼關系,車子又不是我開。」
蔣牧塵怕這兩人吵起來沒完,冷著臉輕咳一聲,從隨身的包里拿了另外一份資料出來,交到簡雲裳手中︰「許老教授的神經好像確實出了問題。」
簡雲裳和他對視一眼,迅速翻開資料。
上面是醫院內部的診斷結果,還有出入境登記的記錄,最難得的是他在國外的治療診斷也有。
看完她的臉色未見緩和,反而變得更加難看。
這些資料比起許振霆說的,的確真實可信的多。可又無端端的讓人覺得如墜雲霧,無法理解,他把許物華送來療養院的目的。
「我們也很奇怪,我剛才通知保鏢,好好護著許老教授,回頭找顧局和沈亮過來,大家集思廣益。」蔣牧塵溫柔的拍拍她,又說︰「要不要去看他。」
簡雲裳點頭︰「去。」
另外兩人正吵得熱火朝天,根本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麼啞謎,想跟出去卻被攔住。
「我和雲裳去看看岳父,你們留在這。」蔣牧塵丟下一句,手臂擁緊懷里的簡雲裳,大步開門出去。
上到三樓,簡伯年被保鏢推著,也剛剛到門外。
隔壁余子鶯的那間,遺體也已送去殯儀館,療養院的工作人員正在整理物品。
「我是不是太惡毒?」簡雲裳情緒平平的掃了一眼,臉上並無愧疚之色。
蔣牧塵想到她受的那些苦,果斷搖頭︰「不毒,你怎麼樣都是我的妻。」
這還差不多……簡雲裳滿意的彎起唇角,施施然進入簡伯年的房間。
簡伯年敢在樓下吹了些風,心情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你的初戀情人死了,你還這麼開心合適嗎。」簡雲裳抱著手臂走到窗邊,嘆氣︰「可惜你們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諾言,當真徹底的無法兌現。」
「不肖女!」簡伯年愣怔片刻,痛苦的吼道︰「滾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簡雲裳見狀,臉上的笑容愈發明媚動人︰「余子鶯是30分鐘之前死的,連句遺言都沒給你留,是不是特別薄情。」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簡伯年激動過度,本想站起來結果狠狠摔到地上,嘴里發出痛苦的嗚咽︰「你怎麼可以變得這麼狠心……」
「還好,我覺得不夠狠。」簡雲裳好整以暇的坐到椅子上,冷眼睨他︰「說到狠,應該是遺傳自你的基因。殺妻滅子這種事,似乎只有畜生才做得出來。」
「你別以為自己有資格教訓我!你其實和你媽一樣,都是自私又冷血的惡魔。」簡伯年雙目失明,加上手腳動作不協調,人又被輪椅壓著,根本無法動彈,除了那張嘴。
「自私冷血又如何?至少我愛的人我永遠不會背叛,不會像你一面花言巧語,一面在背後狠狠捅刀子!」簡雲裳嘲諷的笑起來︰「有句老話怎麼說的,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
「她戴碧君本來就該死!眼睜睜看我陷入困境不肯幫忙,可是卻有錢去幫許物華那個老東西,購買進口設備!」簡伯年喘了一陣,不服氣的罵道︰「你以為她能干淨到哪去。」
簡雲裳看著他的目光,倏然變得陰冷︰「我今天來是有好東西要送你,等會記得別太激動,死了我和雲容可是不會為你披麻戴孝。」
語畢起身回到蔣牧塵身邊,神色溫柔的點點頭︰「走吧。」
簡伯年因為余子鶯的死而備受打擊,身體狀況急速變壞。加之每日重復听著,余子鶯和別的男人調笑的聲音,精神徹底崩潰,不久便死在療養院中。
簡雲裳姐弟只是安排了人將遺體送去火化,連面都沒露,這是後話。
回到院長辦公室,鐘、簫二人已經休戰,各自抱著筆電十指如飛。
簡雲裳和蔣牧塵牽著手坐下,等到結果出來,再次返回許物華的房間。
窗簾依舊沒有拉開,他保持著呆滯枯燥的姿勢,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無論簡雲裳怎麼問都不肯開口回應。
蔣牧塵的耐性磨得差不多,體貼的讓簡雲裳到外面去等,並把鐘閑庭叫了進去。
這一等,一直等到太陽下山,兩人才一臉凝重的出來。
他們不說,簡雲裳也不好問,拉著簫碧嵐沉默坐回車里,回到市區直接去了南苑。
到的時候顧旭之和沈亮正好下車,墨珍也來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入天字號雅間,各自落座。
蔣牧塵見人員到齊,直接略過寒暄,將自己搜集整理的資料放上桌面。跟著大致講了下,從許物華嘴里听到的事實。
听完,大家都沉默著,各自梳理手上的資料和線索。
過了一陣,顧旭之放下資料,簡單說了下自己的分析,意思很明確︰許物華和許振霆當中,有一個人在說謊。
沈亮不贊同,他的結論是兩人都在說謊,並且有可能王家還參與其中。
鐘閑庭不發表意見,看得出來他的情緒很糾結。反倒是一旁的簫碧嵐,語氣輕松︰「先吃飯,反正今天的行動已經是打草驚蛇。」
墨珍在來的路上,基本了解了整個過程,見大家討論不出統一的結果,干脆沒有吱聲。
這一頓飯大家吃的都不太開心,不過因為有簫碧嵐和鐘閑庭在,氣氛倒也一直沒有冷過。
吃飽喝足,四個男人去了中庭那邊的茶棚,簡雲裳則跟墨、簫她們兩個留在雅間的茶室。
蔣牧塵既然替自己接下特邀令,她相信他一定會圓滿的解決這件事。
大概是因為氣氛太過壓抑,簫碧嵐喝完茶,難得的安靜下來,只是一雙眼楮不停的往中庭那邊瞄。
簡雲裳跟墨珍對視一眼,壓低嗓音取笑道︰「Anne,你不會是對鐘閑庭一見鐘情了吧。」
「沒有……」簫碧嵐嚇得楞了下,繼而大笑︰「我只是在想,師兄追雲裳追這麼多年,到頭來竟然和蔣面癱成了朋友。」
發散的思緒令墨珍都忍不住搖頭,挖苦道︰「你沒看上人家,昨晚剛見面就大半夜才回家,快老實坦白你是不是把人撲了。」
「咳咳……」簫碧嵐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說這事我還來氣呢,鐘閑庭那混蛋簡直不是人。昨晚我好心送他,結果這家伙居然領錯路,半路還遇到流氓斗毆,好險沒給刑警隊抓去。」
「送他回家都能如此跌宕起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真是佩服。」墨珍不置可否的點評一句,又猥瑣的笑起來︰「都是成年男女了,你真撲了也不奇怪。」
簡雲裳趁機含笑插話︰「Anne沒這麼饑渴。」
簫碧嵐感激涕零的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沒開口,又听她輕描淡寫的補充︰「她是饑不擇食,沒撲成,估計是人家看不上她。」
墨珍楞了下,旋即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哈哈哈……」
簫碧嵐羞憤欲絕,臉上不自覺的泛起紅潮。低眉順眼的模樣,引得簡雲裳也跟著大笑。
中庭那邊的討論還在繼續,茶室這邊的八卦也沒停,一直到夜里9點多,大家才又重新坐到一起。簡單匯總了一下,決定從王家查起。
任務還沒分派下去,簡雲裳的手機意外有電話進來。
十分陌生的號碼,IP顯示是來自乾州。
狐疑接通,只听那邊說︰「你是雲裳吧,我是你大舅。」
「對不起,您打錯了。」簡雲裳故意不承認,說著起身去了茶室。
那邊安靜了一會,語氣有些凌厲︰「打錯!那你讓簡伯年听電話。」
「對不起先生,我不認識誰是簡伯年。」簡雲裳好脾氣的笑著︰「請問您是從何處得知我的號碼。」
這頭戴謙然氣得火冒三丈︰「這個你別管,總之我知道你是簡伯年的女兒,把電話給他就說是戴謙然找他。」
「抱歉,我真不認識誰是簡伯年。」簡雲裳余光見蔣牧塵起身過來,臉上的笑意漸漸放大︰「家母過世已經有8年多,沒听她提過自己有兄弟。」
「死了?!」戴謙然吃驚不已︰「8年前就不在了?那你告訴我,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簡雲裳覺得他的反應特別奇怪,不過還是好脾氣的報出母親的化名︰「何蕊。」
「那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戴謙然明顯松了口氣,客氣兩句便把電話掛了。
蔣牧塵見她收了手機,溫柔坐坐過去︰「回家吧,天色不早了。」
簡雲裳拉回思緒,含笑點頭︰「好。」
回到雅間的餐區,蔣牧塵知會一聲,若有所思的跟顧旭之對望一眼,擁著她徑自離開。
上車之後,蔣牧塵忍著擔心,翻出下午的事叮嚀一遍,才問起方才的電話。
簡雲裳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仔細把許振霆送東西,到戴謙然來電話,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說完,車廂里意外的安靜下去。蔣牧塵眉頭緊鎖,過了好一會才問,她是否去銀行的保險箱看過。許物華有麼有說,為什麼要拿回步搖居的百寶箱。
簡雲裳粗略回了幾個問題,見車子已經回到沁梅園,疲憊的說︰「我好累。」
蔣牧塵挑眉,下了車直接將她抱回主臥室。
簡雲裳進門就拿了睡衣去浴室,順道告訴他許振霆送來的東西,就放在書房的抽屜里。
蔣牧塵拿到後仔細看了看,沒什麼發現,恍惚想起自己白天在公司忙的事,立即開門出去。
簡雲裳洗完澡出來,不見他在,還以為是有所發現,不假思索的也開門出去。
剛到樓梯口就見他腳步匆忙的往上走,忍不住笑問︰「怎麼急急忙忙的。」
蔣牧塵什麼都沒說,直接打橫將她抱起來,一起返回臥室。
小心將她放到床上,他狀似隨意的將手里的東西遞過去,一臉寵溺的說︰「看看。」
「神神秘秘的,到底什麼東西。」簡雲裳嘀咕著,乖乖打開。
思緒停滯一秒,她震驚的仰起頭看他︰「蔣牧塵,你是不是瘋了。」
「你說呢?」蔣牧塵語笑晏晏的躺到床上,肉麻兮兮的說︰「從今往後,你就是這個家的主人,有權處理任何資產。」
「牧天是你們蔣家的產業,我不能要!」簡雲裳心里甜滋滋的,心里可沒忘記,當初蔣牧霜搭上薛立珩的目的︰「不屬于我的東西,我從來不喜歡和人爭來爭去。」
「我都是你的了,還有什麼東西不是你的?難不成,你打算拋棄我!」蔣牧塵語氣幽怨,說著雙手環上她的腰,掌心隔著她身上的睡袍,溫柔摩挲︰「不是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嗎,這是我給你的保證。」
感動的情緒漸漸澎湃心底,即使他從不說那三個字,她也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給了她夢寐以求的溫暖真心。
「我考慮下……」簡雲裳只說了一半,存心逗他︰「簡氏不缺錢,涮味齋目前在京都有三家分店,國內一共40分店,遍布一線城市……」
「看不上也不行,我反正這輩子賴定你了。」蔣牧塵郁悶,心里甚至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
「噗……」簡雲裳見他居然耍賴,忍不住笑出聲︰「我收就是,反正我的還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
蔣牧塵大喜過望,立刻渾身舒暢的親了她一下,飛快跑去洗澡。
一夜無話,隔天他親自去銀行打開保險櫃,發現里面什麼都沒有。顧旭之那邊,除了又抓獲兩名宋青山的余黨,王家那邊一直風平浪靜,暫時沒有新線索。
療養院的情況也正常,許物華該吃吃,該睡睡精神也不錯,臉上半點沒有被軟禁的憋屈之色。
簡雲裳看完保鏢發過來的視頻,認真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許振霆到底和他說了什麼,讓他的情緒一夜之間轉變如此之快。
在沒有新的證據出現之前,沒有參與計劃的她,暫時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凌雲的管理上。
轉眼到了周末這天,一大早簡雲容便緊張的打來電話,讓她和蔣牧塵上午9點務必準時參加。
簡雲裳溫柔答應,隨後拿著科技大學送來的請柬,起床去工作室找蔣牧塵。
近幾天為了查找病毒原液的下落,他基本上是晚上按時休息,隔天天沒亮就起床,兩頭兼顧著忙進忙出。
推門進去,簡雲裳見他似乎並未察覺,忍不住想開個玩笑。誰知剛走到身後,整個人就被他抱了過去,穩穩坐到他的腿上。
「怎麼不多睡會,比賽還沒開始。」蔣牧塵幸福的聞著她的發香,愉悅打趣︰「是不是因為太想我。」
「當然不是……」簡雲裳受不了的動了下,試圖掙開他︰「雲容來電話了,叮囑我們一定要去。」
「我是榮譽評委,就算他不來電話,我也是要去的。」蔣牧塵啞然,情難自禁的親著她的臉頰,呢喃出聲︰「回去再躺會,我8點20分去叫你。」
「不了。我去洗臉刷牙,先吃點東西。」簡雲裳因為沒有洗漱,心里有些抗拒他的親密。
蔣牧塵知道她在這方面潔癖比較嚴重,主動松開禁錮在她腰間的雙手︰「多吃點,我看你的胃口好像越來越小。」
簡雲裳含笑應允,略覺不舍的從他腿上下來,快步返回臥室。
早餐是沈如眉親手做的,她擔心簡雲容吃不好,特意拿了只野餐的籃子,每一樣都裝了些進去。
「媽,要不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坐嘉賓席不會熱。」簡雲裳心里趟過強烈的暖流,忍不住主動說︰「我懷孕了,過兩天去醫院做B超建檔。」
「懷上了?」沈如眉不敢置信的問了句,轉瞬開心莫名︰「我這就去給你鐘叔打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簡雲裳微笑點頭,默默端起碗把剩下的骨頭粥吃完。
再過幾天簡雲容開始放暑假,悶熱的7月也隨之來臨,但願不要出現孕吐的情況。想到暑假,簡雲裳不得不慎重對待,何蓉蓉的問題。
懷孕的事對她來說沒多大影響,但沈如眉和蔣牧塵勢必不會答應,讓她回凌雲坐班。而簡雲容過了生日,虛歲就21了,必須學習如何管理凌雲。
沈如眉打完電話回來,蔣牧塵正好下樓,他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事,就劈頭蓋臉的挨了頓數落。
簡雲裳忍著笑,手里捏著一只酥皮鳳爪,細細的啃著。
蔣牧塵見她心情愉悅,反駁的話原本已經到了嘴邊,硬被他生生吞下。
心里卻想著,沈如眉蠻不講理,過敏的事都幾天了還翻舊賬……
8點50分左右,蔣牧塵的勞斯萊斯,平穩開到科技大學實驗樓樓下。
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他穿的比較隨意。上身是一件立領的灰色短袖襯衫,配一條棕褐色的休閑齊膝中褲,腳上是鏤空的皮質編織休閑鞋。
簡雲裳穿著也簡單,上身的白色襯衫跟蔣牧塵的款式相同,搭配竹綠色齊膝傘裙,腳上是和裙子同色的夾趾涼拖。
兩人一出現,立即吸引了大批記者蜂擁拍照,還有好奇的學生,爬到周圍的景觀樹上圍觀。
好容易擠進實驗樓大堂,蔣牧塵叫來保鏢,低聲吩咐他們看好樹上的學生別出事,才擁著簡雲裳趕去跟校領導匯合。
比賽的場地,設在科技大學的室內籃球館。一行人在司儀的帶領下進去時,周圍的觀眾台上,已經坐滿了前來觀看比賽的學生。
開始之後,京都教育局的領導先做發言,緊跟著是學校,接下去是蔣牧塵,最後是學生代表。
簡雲裳听得昏昏欲睡,視線在場中巡視一圈,費了好些功夫才找到簡雲容。他正在跟同學分享沈如眉送的早點,看起來謙和又懂禮。
意外的,何蓉蓉也在。她拿著手機就在坐在簡雲容身後的看台上。
簡雲裳倒是不討厭有心機的人,只不過若是將心機用在簡雲容身上,就另當別論了。
此次比賽,觀看的學生全是憑票入場,何蓉蓉能進來,多半是拿了簡雲容給的票。
簡雲裳不動聲色的換了下位置,安靜坐到蔣牧塵身後,跟著打開他隨身帶來的平板。她相信以自己的技術,要查出她最近的行蹤並不難。
她忙碌的同時,比賽也正式開始。
最先出來的作品,是一組智能探測石油的機器,因為體積嬌小玲瓏,活動靈敏,一經展示便獲得如雷掌聲。
接下來,是一個可以自行前往超市購物的機器人,估計是程序沒寫好,機器人什麼東西都沒買到,還把錢和卡都弄丟了。
哄笑聲中,第三組的作品出場。簡雲裳無心再看,全神貫注的盯著平板屏幕上,何蓉蓉的車子曾行經的每一個地點。
最近一次,是在幾天前的夜里,停留于夜色的停車場超過三個小時。
她心念一動,順手查了下宋悅。
當結果出來的一剎那,簡雲裳的臉瞬間覆上寒冰,唇邊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
由于今天只是初賽,後面為了不拖延時間,基本是三組一起比賽,評委也進入場中,近距離觀看參賽者的操作,方便打分。
蔣牧塵回頭見她不開心,關切的說︰「不舒服就說,我們馬上離開。」
「沒有不舒服,你快去吧。」簡雲裳緩了緩神經,溫柔笑道︰「其他的評委都在看你呢。」
「誰願意看誰……」蔣牧塵嘴巴這麼說,人已經慵懶起身︰「煩了就把雲容叫過來說話,我下去一會。」
簡雲裳目光繾綣的笑笑,下意識望向何蓉蓉的位置。那里已經空了,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
收回視線,簡雲容已經比完,正和同學熱烈討論。他的周圍並未發現有異樣,也沒見何蓉蓉的身影。
還算識趣!窩火的嘀咕一聲,注意力再度回到平板上。
宋悅的工作很清閑,最大的愛好就是泡夜店,溜冰。何蓉蓉愛去夜店的毛病,似乎是辭職之前就有了,並且兩人停車的地方,很多次重疊。
簡雲裳從婚禮那天,就清楚的知曉,宋悅對自己的怨恨。只不過她若是想拉攏何蓉蓉,借由傷害簡雲容來達到打擊自己的目的,那她就錯的離譜。
收起平板,比賽也告一段落。抬頭見蔣牧塵已經忙完,她起身迎上去,謝絕了校領導的邀請,一起去找簡雲容說話。
看得出他很享受和同學的相處,比賽都結束了,還在討論個不停。
「雲容,不如請你的同學們一起吃個飯,下午結果出來還有復賽呢。」輕松走到簡雲容身旁,她含笑打斷還在滔滔不絕的弟弟,客氣發出邀請︰「不知幾位同學可否願意賞光。」
「這……」簡雲容的同學面面相覷,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們放心,我們不和你們一起,省得招人嫌。」蔣牧塵大方的拍拍簡雲容,爽朗笑開︰「臭小子快表態,要不他們幾個該嚇壞了。」
此話一出,氣氛瞬間變得活躍。
簡雲容听說可以單獨請同學吃飯,高興得險些要跳起來︰「在學校門口吃就行,走吧我姐夫請客,大家不用客氣。」
蔣牧塵又笑,心說明明是他姐姐要請客,怎麼到了他那里就變成自己了。不過無所謂,誰請都一樣。
有幾個膽大的,已經遲疑著道謝,蔣牧塵擔心自己留下來,會讓他們感覺到壓力,遂擁著簡雲裳,先行出了籃球場。
「蔣牧塵,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坐回車里,簡雲裳小聲開口︰「真的是小事。」
蔣牧塵楞了下,體貼的幫她揉起肩膀,揶揄道︰「我幫過你的何止一件事,再說我們是夫妻,搞那麼生分做什麼。」
簡雲裳听完,舒舒服服的依偎進他懷里,道出自己的目的︰「雲容年紀還小,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太專橫,什麼都管著他。沒熟悉簡氏的運作之前,不準踏足夜店這件事,必須由你來說。」
「多大的事。」蔣牧塵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笑意沉沉的打趣︰「听你這意思,我是可以去的對吧。」
還真會順桿子爬!簡雲裳月復誹完,冷下臉皮笑肉不笑的答;「可以,你去一個給我看看。」
蔣牧塵沒接話,只是笑聲變得愈發的暢快。
下午的復賽在兩點半開始,簡雲裳吃過飯見時間還早,禁不住頭疼午睡的問題。
蔣牧塵也有同樣的顧慮,吃完飯,就近在附近的酒店開了間房。送她去休息後,又跑回吃飯的地方,等著簡雲容他們吃完,親自送他回寢室。
和他一起參加比賽的同學有男有女,大家只在報紙和網絡上見過蔣牧塵,壓根就沒想過還有機會當面接觸。有個稍稍膽大的女生,見他和顏悅色的,忍不住問他能不能給簽名。
她開了口,另外的同學難免心癢癢,陸續開始跟風。
蔣牧塵有點意外自己受歡迎的程度,不過沒有答應,理由是老婆規定不能看別的異性。
「我們是男的,總該可以吧。」男生們嘻嘻哈哈的笑著︰「蔣總裁給我們簽一個吧。」
「簽名就免了,我不是什麼大明星。」蔣牧塵語氣生硬的說完,偏頭郁悶的望著簡雲容︰「臭小子快點幫我解圍!」
簡雲容大笑,不過還是听話的解釋了一遍,這才拉著同學一溜煙跑開。
一大群青春勃發的身影,在陽光底下恣意的笑鬧著,奔跑著四散沒入寢室樓。蔣牧塵站在樹底,目送簡雲容安全上了樓,轉頭踏著路旁景觀樹投下的陰影,踱步往外走。
多好的青春,簡雲裳在校的時候也參加過比賽,但比賽內容可比科技大學舉辦的難度大得多。
不知彼時,她是否也和簡雲容一般,臉上常有笑容……
想著心情竟有些沉重,恨自己不能在更早的時間里,遇見她,呵護她。
急切趕回酒店,他剛進電梯,手機便有電話進來。
看了眼熟悉的號碼,蔣牧塵淡漠接通︰「有事?」
這頭,蔣千學開口就火冒三丈的罵道︰「敗家玩意!牧天是老子一分一厘打造起來的,你竟然拱手送人!」
「你的牧天?」蔣牧塵像听見笑話一般,嘲諷道︰「宋青山胃口真大,怎麼,你滿足不了還是讓人給騙了。」
蔣千學一听更加來氣︰「你這是什麼態度!牧天從來就不是你自己一個人的!」
「我的態度很正常,就是對待陌生人的態度。」蔣牧塵說完,利落的掐了線。
終于還是忍不住動了,宋青山,老子等著你卷土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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