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梢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她壓低聲音,在床頭跪下,「請姨娘恕罪,奴婢並無拿生死逼迫姨娘之意。」
白蒼披衣坐起,「我自可以幫你,但于我而言,有何好處?」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不會平白無故掉餡餅,柳梢既然下定決心于半夜十分前來求她,想必已經想好了用以交換的籌碼,自己身處囚籠,若能有所依傍,為何不要?
柳梢沉聲道︰「你還不現身,是打算眼睜睜看著我嫁給一個鰥夫嗎?」
白蒼心里一驚,不動聲色地四下查看,這屋子竟還有其他人?
然而夜色昏暗,除了模糊的家具輪廓她幾乎什麼都看不清。
一個黑影不知從哪個角度冒出,悄無聲息地走到她跟前。
「灰影見過姨娘。」因不長說話的緣故,灰影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他躬身抱拳,立在柳梢神色,身姿高大,卻不顯壓迫。
柳梢激動地站直身子,左手緊緊拉著他的袖子,右手緩緩抬起,旁若無人地撫上他的臉頰。
直到真真切切地觸模到那熟悉的輪廓,她才喜泣出聲,「真的是你!」
灰影苦笑,「若時機成熟,我自會出現在你跟前,你何必要走這一步?」
柳梢倏然縮回手,後退一步,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寧願看著我另嫁他人?還是那樣一個人?你忍心看我受此侮辱?」
灰影張了張嘴,「我並無此意,你嫁與他本事權益之計,我不會介意。」
「可我介意!」
白蒼雖听得雲里霧里,卻不難看出這二人的關系,看來柳梢不願執行莫熙寧的命令嫁給福來,都是因為這個灰影的緣故。
「我有辦法可以拒絕楊媽媽的求親,你們可以給我什麼好處?」白蒼覺得情侶之間的爭端該留給他們私底下解決,現在緊要的是敲定他們之間的交易。
她和柳梢也相處過一段時間了,彼此也算熟悉,故並不需要拐彎抹角。
柳梢也干脆,「日後不管姨娘會遭遇什麼,奴婢與灰影承諾,保你不死!」
白蒼抬眼看向沉默不語的灰影。
用過早膳後,白蒼將杏兒叫到跟前︰「你昨日與柳梢姐姐一起歇了一晚,現在還想要柳梢姐姐做你的後娘嗎?」
杏兒眼神怯懦地瞅著白蒼,又求助似的看向楊媽媽,昨晚柳梢將她按在澡盆子里上上下下洗了個徹底,這種感覺怎能說呢,小孩子都喜歡玩水,杏兒也是,但在水里一呆就是一個時辰,還不能輕易亂動,這對于杏兒來說,就有些難忍了。
柳梢性子確實溫和,但有時候也很固執,她認為對的事,就一定得做完,她也不會打你罵你,越是這樣,杏兒反倒不敢哭鬧,憋屈地把澡洗完了。
晚上睡覺也是,手一定得放在被子里面,交叉放在肚皮上,頭得枕在枕頭上,兩腿要並攏,不能大張著毫無睡相。
杏兒覺得這個姿勢別扭極了,柳梢還特別嚴格,一旦她將手伸出被子外面,或者打了個滾兒趴著睡,柳梢一定會輕輕地叫醒她,讓她調整好睡姿後再睡,這對于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來說,實在是太苛責了,所以一個晚上下來,杏兒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和柳梢睡,也一定不要讓柳梢當她的後娘。
白蒼笑眯眯地問道︰「杏兒昨晚和柳梢姐姐一起睡的好不好?」
杏兒急忙,身子一溜,躲到了楊媽媽後面,眼神復雜地瞅了眼柳梢,又低頭瞅著自己腕上五顏六色的手串。
她咬了咬唇,掙扎了良久,極不情願地挪開步子,走到柳梢面前,「柳梢姐姐,你不要做我的後娘好不好?我把這些手串都給你!」十分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腕。
柳梢愣了一愣,白蒼卻捂著唇輕笑,打趣道︰「你昨日該不會虐/待這孩子的吧。」
柳梢面上滿是尷尬之色,「請姨娘明鑒,奴婢不曾。」
說者無意,听者卻有心。
楊媽媽將杏兒拉到自己跟前,險些立刻掀開衣裳,看她身上有無傷痕的印記,轉念一想,柳梢就算真的對杏兒做了什麼,也不會留下可以的證據,如此心里更像火燒火撓一般,恨不得立即將杏兒拉到偏房,問她昨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白蒼收了面上的玩笑之意,沉吟一番道︰「看來真地待在一塊兒過活,杏兒並不若我們想的那般,與柳梢相處融洽。不若等我見過福來之後,再做決定如何?若他真的人品好,性子佳,那我們柳梢也算撿到寶了,想必來日方長,亦能和兩個孩子慢慢磨合。」
楊媽媽心里原有些不快,听到白蒼夸自己兒子,面上神色才有些緩和,「既如此,老奴午後便帶他過來,見姨娘一面。」
「他是男僕,私自出入傳出去恐怕不好听,得尋個有頭打掩護放好?」
「此事包在老奴身上,請姨娘無須擔心。」楊媽媽拍著爽快應下。
「如此甚好。」
雖然開頭有些不愉快,今日早上這一見,算得上主僕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