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爺被埋沙中,紋絲不動,也不見胸膛有所起伏,如同死人一般。
楊琪心里一咯 ,屏息暗道:他該不會真的……
心慌之下,楊琪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指他鼻頭,南爺便如詐尸般猛然坐起,一身細沙隨他挺拔的身形簌簌而落。
楊琪忙抽回手,臉帶悻然之色,心中咕噥:活著就好,省的給他做人工呼吸了……
南爺不著痕跡的打量楊琪,見她相安無事,眼底那抹幾不可察的憂色才消蹤匿跡。
「這都死不了,老天待你不薄啊。」南爺酸溜溜的道。他目不轉楮,似乎在瞧楊琪會作何反應。
刀子嘴豆腐心,楊琪在心里暗哼。
「托你福。」她以同樣的口氣回應南爺。原本想與他講和,對他好好表示感謝,就他尖酸刻薄的態度,楊琪覺得還是省省吧。但她並非不近人情,于是雲淡風輕,頗顯隨意的給他道了聲謝。
「謝啦。」
南爺神情略顯不自在。他受人謝禮不在少數,可從沒過此刻這般悸動。
楊琪並焚場之輩,也非商場之流,不屑于諂媚奉承,也不做刻意恭維逢迎。態度是無禮了些,但鑒于她是孩子的緣故,她一言一行總能觸發旁人心中的共鳴。
南爺撢落肩上黃沙,見楊琪絲毫不顧形象的擤鼻,不由輕蹙眉頭。
「粗俗。」
楊琪不會調息閉氣之功,在那風沙之中,難免會將沙土吸入鼻孔。她若不是鼻塞得難受,怎會做失儀之舉?
「我這叫不拘小節!」楊琪這臉皮,堪比護城牆之厚。
她不僅鼻子堵得難受,頭皮也奇癢不已。她一手掏鼻孔,一手撓頭,憨態畢露。
前方不遠處的沙中忽現不尋常的鼓動,似乎有個人被埋沙中。許是身上覆的黃沙太厚重,他極力也沙而出。
沒心沒肺的楊琪欲上前幫忙,卻被南爺按住。
對方是敵是友尚楚,怎可貿然去援助?
南爺神色凜然,秉以謹慎,待之對方終于現身那一刻,仍吃驚不小。
從沙中冒出來的人,一身黑衣,且有黑布遮面。輕易就能將他辨認出是沙匪的同伙,沒想到他竟被沙暴吹散至與南爺一處。
南爺身姿瀟灑,動作利落,神采飛揚,僅出了一招,便讓楊琪眼花繚亂。
南爺落地時,已是腳踩黃沙,身形屹立。他右臂受傷,使不上力,便負在身後。
他劍眉虎目,英氣逼人,沙匪望而生畏,不由怯步了。
沙匪萬念俱灰,轉身欲逃,南爺並他活路。
南爺身形一動,出手迅速,在他後心拍了一掌,那人便癱軟在地,一命嗚呼。
目睹了這一幕,楊琪忽生忐忑。
這個南爺究竟是善是惡?
明明救了她的性命,卻又不曾眨眼的在彈指間奪了另一人的生命……
她繞過南爺,也盡量避開那沙匪的尸首,將青岩柄匕首從沙中拔出,重新綁在小腿上。
她心情沉重,亦步亦趨的跟在南爺後頭走了大半路,還時不時回頭望漸漸被黃沙淹沒的尸首。直到再也瞧不見半點影蹤,她才低下頭,始終不吭不哈一聲。
日頭都偏西了,腿腳也漸感不支,楊琪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迷路了?」
南爺回頭瞥她一眼,明明心虛,卻故作自信態度,「含我定會找到出去的路。」
楊琪一听,就心灰意冷了,沒想到這個南爺這麼不靠譜……
她苦嘆一聲,不由月兌口道:「要是安隱在就好了。」
安隱機智不說,還總在她危難時伸以援手。楊琪已在不知不覺,對他心生依賴。
听她提起旁人,南爺深感挫敗。他一時氣急敗壞,竟給安隱下了詛咒,「還不知他是死是活呢!」
楊琪為安隱抱不平,南爺這魔頭對敵人無情也就罷了,居然對自己的同伴也這般態度,活該他現在孤家寡人一個!
「安隱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也不會有好下場!在這不毛之地,管你是何等身份,哪怕你是天王老子,也經不起風吹日曬、饑熱交迫!」說著,楊琪竟落下眼淚來。這一路來,她受盡南爺給的委屈不說,如今就連對她好的安隱與柳娥也生死不明。她痛徹心扉,默默祈禱老天能眷顧他們。
南爺停下腳步,垂眸望她汪汪淚眼,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說,還變本加厲的嚇唬她。「我渴了,就拿你的血來解渴;餓了,就那你的肉來充饑。我就不信撐不到找到出路的時候!」
听他說的七分假三分真,楊琪滿月復怨念,她也不叫救命,索性立在原地放聲大哭、宣泄委屈。
半晌過後,只听撲通一聲,原本籠罩在楊琪身上的黑影瞬息不見。陽光爍目,在南爺倒地的那一刻,楊琪才意識到他一直在為她遮擋烈日,免她受酷熱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