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醫院
手術室外,果果淚流滿面的靠在門上,整個人無法抑制的在顫抖。她已經記不得她是如何把高達一百七十五公分的丁晨背過來的,也不記得是如何狂喊著沖進急救室的。
她只記得丁晨滿身滿臉都是血跡,她祈求醫生,可他們卻很牽強的說會盡力。
她眼睜睜看著丁晨進了手術室。忽然間,好像又回到了四年前的那個盛夏。
那年,她剛去到C大了一個禮拜,剛喜歡上那里面清雅的學習氣氛。而丁晨也剛初三,最重要的一年。
他們毫無預警的接到了父母發生車禍的消息,如一個晴天霹靂似得震得他們不知所措。當時她不相信,卻還是忍不住跑去了醫院。看到了滿身是血的父親已經在太平間里躺著,看著母親奄奄一息的留著最後一口氣想要交代些什麼。
那一刻,她的世界在瞬間崩塌。她一下子從幸福的天堂掉入了無情的地獄。那一刻,她的美好前程戛然而止。
而後,她用了四年的時間築起新的堡壘,堡壘里住著她和弟弟。他們過得很苦,但他們很幸福,很快樂。
可是,轉瞬間,她的堡壘又要被摧毀了。
她絕望的望著手術室門上的那只燈,瞳孔空洞無神。它已經亮了八個小時了,一直沒有熄滅。
窗外的月色從東到西,應該是午夜之後了吧?為何里面的醫生還沒有給出讓她安心的消息?
背包的手機一直在響,不停的響。不知道響了多少次了。
她機械的瞥了一眼,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她拿出手機,看也沒看的接通了。
「丁果果,你又去哪了?深更半夜你不回家,你是要做什麼?」
電話里,傳來殷晟昊無法隱忍的咆哮。他從七八點就打電話,現在都三點多了她才接。他莫名的氣得發狂,發怒。
「老頭……嗚嗚嗚嗚!」
一听到那咆哮卻透著關切的聲音,果果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哭得好可憐,好無助。
「出什麼事了?不準哭,把話說完。你在哪里?」殷晟昊心頭一沉,各種不好的想法接踵而至。
「我在仁和醫院的手術室外面,嗚嗚嗚……」她哭喊著,仿佛在暗夜中看到了一絲微光一樣。
電話忽然中斷,她卻還拿在耳邊歇斯底里的大哭。她哭得沒了方向,因為丁晨是她唯一的親人。她無法想象他如果離她而去了,她還有沒有勇氣活的那麼努力。
數分鐘後,走廊上沖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他直接撞進開阻隔的玻璃門,焦急如焚的張望了一下,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瑟瑟發抖的果果。
「果兒!」
他驚呼一聲,一個箭步上前上前。
「老頭……」
果果掀起眼淚汪汪的瞳孔,在看到來人是殷晟昊時,頓時飛身撲了過去,撞進了他的懷里,「老頭,嗚嗚嗚……」
「別怕,有我在。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看著她哭得那麼可憐,殷晟昊的心陣陣作痛。他抬起她的臉頰,用掌心擦去那斑斑淚痕。「別哭了,我在這里呢。」
「嗚嗚嗚嗚……」
果果泣不成聲,哭得一抽一抽的無法正常說話。她的情緒特別不好,整個人如驚弓之鳥般無法平靜。
殷晟昊嘆息一聲,把她緊緊抱在了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等待她情緒穩定下來。
她哭了很久,無助的抱緊他,如在滄海中抱著一塊救命的枕木。
他無聲的安慰著她,瞧到她身上狼狽一片,手腕上還有一大片淤青,在不斷冒著血水珠。他眉峰一下子沉了起來,整張臉緊繃陰沉。
「果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柔聲到,抱著她坐在了手術室前的椅子上。
果果在他的安撫中平靜下來,抽抽噎噎的把下班後的事情告訴給了殷晟昊。「然後,然後小晨就被醫生推了進去,到現在都沒有出來,嗚嗚嗚……」
她說完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哭得殷晟昊心中隱隱作痛。他輕摟著她的腰肢,瞳孔中的怒火若隱若現。他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市中里面竟然有如此窮凶極惡的學生,真是太過分了。
「別怕,丁晨的身體很棒,不會有事的。」他安慰道,心卻一點點下沉。那麼多人群毆他,難保不打到致命的地方。會不會有事,他一點也不確定。
外間,一個護士又急匆匆的拿著一包血漿走進了手術室,神色似乎特別焦慮。
殷晟昊心一動,放下果果走了上去。
「護士,里面的那個小伙子怎麼樣了?傷勢嚴不嚴重?」他問的很小聲,深怕一旁的果果听到。
「他脾髒破裂失血過多,而且血型很稀有,是RH陰性血A型,我們血庫的血已經沒有了。這小姑娘跟他的血型不匹配。這一袋還是別的醫院調過來的,可能還是不夠。」
護士擰著眉,很嘆息的搖了搖頭,「如果搶救不過來,可能……」
「我,我可以!」殷晟昊激動道,「我就是RH陰性A型血,你們要多少可以抽多少。我的身體很健康,沒有任何不良習性。」
「……好,你稍等,我馬上帶你去驗血。」護士臉色一喜,慌忙走進了手術室。
殷晟昊回到果果身邊,見她神色特別疲憊,可能是哭太久,又太過焦慮,整個人暈暈乎乎的。他心疼的觸了觸她的臉,她卻一個震驚彈了起來。
「小晨呢?他出來了嗎?」
「他沒事的,我跟護士交涉一下,你去病房里小憩一下好不好?不然等會他出來看到你太憔悴,會很傷心的。」
「……可是萬一他出來我不在,他會傷心的。」
「我會叫你的,乖!」
他哄著她走了出去,讓護士開了一個特護病房。領著果果去睡覺。看剛才護士的反應,丁晨一時半刻可能很難出來。她強撐著也未必是好事。
果果還不放心,坐在那里拼命扛著不肯入睡。「老頭,我好怕,小晨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不能離開我,不能的。」
她鼻子一酸又哽咽起來,樣子可憐極了。
「傻瓜,他不會有事的。你乖乖的睡一覺,醒過來就能看到他了。」
殷晟昊抱起果果放在床上,不準她再下床。
「學校都已經申請保送他了,他最渴望就是去我曾經待過一個禮拜的大學,可是……嗚嗚嗚……」
「好了果兒,不準哭鬧了,你是姐姐,你很堅強的對嗎?你不休息好還怎麼照顧他呢?」他強制把她摁在床上,給她蓋上了薄被。「你的手也受傷了,等會我讓護士來給你看看。快休息一下。」
「恩嘛!」她盯著他充滿關切的眼眸,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殷晟昊低頭看了一下腕表的時間,微微蹙了蹙眉。「乖,等會我再來陪你。」他低頭在她眉心輕吻了一下,如給她一劑鎮定劑似得。
果果不再說話,糾結的合上了眸子。一沾床,累及的她就那麼毫無預警的睡暈了過去。
殷晟昊見她熟睡,悄然退出病房,匆匆來到了手術室前。那護士已經在等候,領著他走進了檢驗室,要看看他的血型是不是和丁晨匹配。
「護士,你說剛才的小姑娘和丁晨的血型不對?他們是姐弟倆呢?」坐在椅子上,殷晟昊很好奇的問道。
「啊?不可能吧?小姑娘的血型是常見的RH陽性型血,這男孩的血是RH陰性A型血。他們不太可能是姐弟的。」
護士一邊抽血,一邊回答殷晟昊的疑問,听得他心中滿是疑惑,卻也沒有再問了︰不是姐弟?可他調查的時候給的消息他們就是姐弟啊?詭異!
護士很快做了血檢,確定了殷晟昊的血型。就在她要給他抽血的時候,沖進來一個助理醫生。「你就是那位血型相同的人嗎?來不及抽了,直接去那邊邊抽邊輸入吧。他的情況很危機。」
醫生急急道,拉著殷晟昊就沖了出去。
「他……不會出現意外吧?」殷晟昊心一沉,有些不安。
「說不準,我們在盡力,快!」沖到手術室,這醫生焦急的把殷晟昊推了進去。
手術室里,一片蕭瑟。氣氛沉重得不得了。主刀的醫生眼楮一眨不眨的忙碌,其余的人都屏氣凝神的看著,遞工具。
這陣仗,頓令見過大世面的殷晟昊都緊張了起來。他就怕丁晨下不來手術台,怕果果承受不住。
他被安排在丁晨的身邊,抽出來的血液直接就輸入他的體內。他轉頭瞥了眼丁晨,看到他滿臉淤青紅腫,眉峰頓然緊蹙。他的臉上有三四條口子,有的縫了一兩針,有的縫了三四針,看起來慘不忍睹。
他擰著眉躺在了椅子上,舉起了胳膊讓那護士給他抽血。
「醫生,拜托你如論如何都要把他救過來,不管抽多少血都可以。」他睨著醫生,特別嚴肅的道。
醫生瞥了殷晟昊一眼,微微點了點頭。眼下逮著一個活的血型相同的人,只要他不死,他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了。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醫生的心也不是鐵打的,只要他扛得住,他們能救是一定會救的。
時間悄然滑過,手術室里除了呼吸聲就是機器聲,壓抑得人透不過氣。
殷晟昊不知道抽了多少血,腦袋竟然變得暈沉沉的。他沒有叫停止,因為此時此刻,唯有他可以提供鮮血。
醫生已經在做手術的最後縫合,看到他一臉蒼白,也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沒說他已經抽了快兩千CC了,按照正常人的獻血量,是早早就超過了。
可是丁晨需要,再加上這種血實在找不到,也不得不讓他挑戰一下極限了。
窗外,東方已然開始露出魚肚白,一縷金色晨陽照射在雲層上,透著勃勃生機……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