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話的迦憶行動很快,外加逍遙派距離渾天教第七分舵也著實是沒有多遠的距離,于是披著翌日的晨光出發,乘騎著白澤,只不消半日,便抵達了第七分舵的教門口。
遠遠地落在教門之外,白澤立時化了身形,變成一只巴掌大的小獸,站在他的肩上,隨他向前走去。
守在教門口的兩名弟子,第一眼望見白衣男子時還愣了一下,外加上大漠今日的風沙阻隔了視線,一時間也是沒有認出,反倒是警惕地提起手中的劍,直到迦憶走到距他們不足五步時,他們才‘啊’地一聲失口驚呼,掉了手上的劍,怔愣半晌,之後,狂呼著向回跑去,口中大喊‘少主回來了’。
嘴角掛著笑意,迦憶搖了搖頭,此番經歷似乎讓他的心境也有了些許的變化,海般深藍的眼里閃著灼灼光輝,白澤在他肩上發出‘吱’的叫聲。
錢宸很快就趕來了。
見到他時迦憶還微微吃了一驚。
只不過不到二十日不見,這個青衣男子似乎已經憔悴下去,臉色有些發白,看見他時神色也是躲躲閃閃,迦憶心底陡然間升起不好的預感。
冷下臉來揮退周圍的弟子,迦憶率先走進教門,錢宸跟在後面,也不朝後看,他的嗓音泛著點點寒氣,「靜情怎麼樣了?」說完,向後瞥過去。
果然,在听到他的話後青衣男子的臉一下白了,嘴唇囁嚅半天,看他一直冷著臉看向這邊,才支支吾吾道,「那天渡劫教余孽說出你和秦義絕墜崖的原因,我本是下令保密,不敢讓靜情知道,誰知一日白舞在陪她去後花園散心時,幾名弟子聚在一起嚼舌根,不小心被她听到,結果•••」他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直接是將頭偏向一側,目光里帶著一絲不忍。
听到之後迦憶身體不自覺地一震,眼中赫然閃過一絲沉重,結果•••結果又能如何?他基本可以想到。
加快腳步向白衣女子的房間趕去,迦憶心里亦是萬分焦急。
來到女子房間門口,錢宸抬手輕輕叩了叩門,卻是久久不見回音,青衣男子轉頭和迦憶對望一眼,眼中閃過焦急,連忙又接著敲了幾下,口中急著向里面喊道,「靜情,開門!少主回來了!」
房內忽地響起一陣東西倒地的聲音,面前的房門被猛地大力打開,女子蓬頭散發地出現在兩人面前,眼底閃著難得的狂亂,嘴唇微微翕動,「少•••少主•••」
心底猛然一抽,看著眼前不復往日淡漠沉穩的女子,迦憶臉上一抹傷痛一閃而過,抬腳向里屋走去,身後錢宸識趣地將門掩上,離開。
抬頭環視一圈室內,迦憶走到一把翻到的椅子旁,彎腰將它扶起,回頭看著女子依然難掩震驚和狂喜的神色,他轉身坐到剛剛扶起的椅子上,放柔了嗓音,「你準備站到什麼時候?」
「啊?」被他一說,靜情怔了怔,帶著不敢相信的神情一步一步向他走過去,到他面前時,竟是‘撲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雙手抓著胸前的衣襟,眼淚大顆大顆滾出眼眶,她在他面前無聲痛哭著,聲音斷斷續續,已然說不成一句完整的話,「少•••少主•••對不起•••」
眉頭狠狠皺在一起,迦憶面上帶著不忍和愧疚,連忙起身將女子從地上扶起,轉而讓她坐到椅子上,他彎腰俯身在她身前,抬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聲音帶上一抹掩不住的沉痛,他柔聲道,「你沒有什麼需要道歉的,靜情,你以前從不叫我少主。」
抬眼怔怔看著他,靜情眼里是有著害怕的,都是因為她送去的那杯茶,若不是那杯茶,秦義絕也不會中毒,眼前的男子也不會隨她一起墜崖•••捏住衣襟的手指已是發白,女子的臉色蒼白如紙。
「和你說過不要胡思亂想,那不是你的錯,」輕輕掰開女子緊緊抓住衣服的手,迦憶一手握住她的,一手幫她擦拭著臉上的眼淚,眼中全然沒了那份冰冷,此時此刻的白衣女子經不起一絲的刺激和傷害,「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我不怪你。」
也許是這些天來一直壓抑著的情緒沒有得到抒發,在听到男子如水的嗓音後,靜情只感覺心里的那些情緒全都一股腦地爆發了,無可抑制。
回身從另一邊拉了一把椅子,迦憶坐到女子對面,看著她瘦削的臉幾乎沒有一絲血色,慘白如死,迦憶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心情,肩上小小的白澤看看男子,又看看女子,忽然後腿一蹬,從迦憶的肩上跳到女子的肩上,把腦袋湊近她的臉,伸出舌頭輕輕舌忝舐著。
被它這麼倏地一舌忝,頰邊一股濕熱的觸感,靜情遲疑著低頭,看見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兩只小小的犄角頂在頭頂上,大大的銀白色眼中帶著友好,發現她在看後,小獸倏然抬起後退,搔了搔頸間的毛,靜情立時一怔,忽然輕笑出聲,然而只一瞬,便斂了起來。
看見女子臉上的笑容後,雖然只是半刻不至,但迦憶仍是松下了點心,略微贊揚地看了白澤一眼,小獸閉著眼一昂頭,儼然一副受功請賞的姿態,這下是連迦憶都忍不住嘴邊泛起笑意。
抬手將一滴掛在女子睫毛上的淚滴拭去,迦憶蒼白的手指撫在她的臉上,「別再多心了,你沒事就好。」
抬頭帶著訝異地看進男子眼里,靜情因為他的一句話身體驀然僵硬,然,半晌後又是垂下頭去,伸出手指模著白澤身上的毛。
「這次派你去是我的錯,該道歉的人是我,」放下手,迦憶輕嘆一聲,起身,將椅子挪到一旁,「走吧,去花園里散散步,你好久都沒出房間了吧?」
「嗯。」點點頭,靜情心里仍是忐忑,男子的一番話讓她反而更加自責,但又不好說出來,只能輕聲問道,「她•••沒事吧?」
「沒事。」知道她問的是誰,迦憶也不想多說,只淡淡應了一聲,扶住女子的手臂,虛無的觸感讓他心底陡地一沉,月兌口責道,「怎麼瘦成這樣?不好好吃飯怎麼行?」
靜情低著頭,默言不答。
長嘆一聲,眼中拂過無奈和憐惜,迦憶陪她走出門,反手關上,拉著她直接向教門的方向走去,靜情想從他手中把胳膊抽回來,卻沒能成功,只好任他抓著。
白澤在她肩上老老實實趴著,時不時去她臉上舌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