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劍谷草廬之後,那滿地蘭花叢中,陸笑寒正不停的揮舞著一把木劍,他閉著雙眼,手腕飛快的來回劈刺,看著雖像是胡亂比劃,但層層的劍影卻略微顯露出了一些不凡。
陸笑寒舞了一會兒,便停來,坐在地上,用手擦了擦腦門的熱汗,說道︰「那日戚老伯的劍法確實是這樣的,不過這一通亂舞,耗費力氣不說,怎會有什麼克敵之效?」
從戚無鋒離開的日子算起,今日已是第七天,陸笑寒每日除了修煉听風以外,便是在草廬後練習千手魔劍式。
「也不知道戚老伯為何會去如此之久,整整七日了,沒人教導,我的千手魔劍式一點進展都沒有。」
嘆了口氣,陸笑寒又繼續道︰「這層層劍影,雖然不止萬千,可是劍法講究的應該不是花哨而已,到底這千手魔劍式有何玄機?」
「小師叔祖,你在練劍麼?」
就在這時,陸笑寒身後突然傳來了蘇雨萍的聲音,他回頭一看,那蘇雨萍正彎著腰,手杵在膝蓋上,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你每日就躲在這里練劍麼?難怪尋你不見。」
「萍兒姐姐,你怎麼來了?我在修煉化魔十二劍的第一式。」
陸笑寒笑了一笑,說道︰「可是不管我怎麼練習,都毫無成果,真是奇怪。」
蘇雨萍听完眉頭一揚︰「是不是你什麼地方搞錯了,你練一遍,讓我看看。你可別小瞧我,我的千手式雖然沒有大成,卻也到了兩百多個劍影,教你還是綽綽有余的。」
「恩,好。」
陸笑寒點了點頭,便站起身來,然後跨出幾步,又開始舞起了千手魔劍式。他一邊舞劍一邊努力的使自己的揮劍的速度越來越快,那木劍激起大片蘭花,帶著嗖嗖烈響。
蘇雨萍在旁觀看了一會,看他舞得滿頭大汗,竟不禁捂嘴失笑出聲。陸笑寒听到蘇雨萍發笑,知道她已經看出了端倪,停手問道︰「萍兒姐姐,你為什麼笑我?」
蘇雨萍笑了一會兒,才回他︰「你啊,只是模仿著師祖舞劍的樣子,卻是絲毫不動腦子。」
「模仿樣子?」
蘇雨萍抬起手來,指了指上方,說道︰「前幾日才和你說過的,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馭氣一脈的基礎了麼?」
「基礎?」
陸笑寒眼楮一亮︰「啊,原來如此,馭氣為基!」
蘇雨萍點了點頭。
陸笑寒思索道︰「難怪了,我這兩日也是有想過的,想要以人力舞出千萬把劍影,絕非易事,畢竟人的腕力有限,反應也會有所不及。但現在知道馭氣為基,劍勢隨風而走,有風力相助,就容易的很多。」
「不錯,所謂馭氣為基,劍術為樓。」蘇雨萍听到後,便肯定他道︰「化魔十二劍每一招劍式都離不開馭氣,而听風更是其重中之重,小師叔祖你的劍式必須隨著風走。」
蘇雨萍話音剛落,陸笑寒又想了一想,卻是苦笑道︰「可還是不對,劍式隨風而走,這談何容易?我這兩日一直靜心听風,知道風變甚急,我現在根本就跟不上那風的變化。」
「小師叔祖啊,你怎麼那麼笨呢,馭氣的第一階段雖是听風,但是卻不是指風,是指氣!」蘇雨萍雙手叉腰,抬頭說道︰「氣有風有,氣停風自然也停,你是要跟著氣,而不是跟著風!」
「小師叔祖,你過來。」蘇雨萍對陸笑寒說了一句,便從地上摘起一朵蘭花。
「看好了!呼」
她對著蘭花輕輕一吹,帶著一股香風,蘭花隨之飄揚落下。
「小師叔祖,如果你的劍是蘭花,那麼我吹出的就是氣,簡單來說,你不是隨風發劍,而是讓氣帶著你的劍!」
「讓氣帶著我的劍?」
「不錯,風可為氣,火可為氣,一呼一吸為氣,你本身也是氣,你要讓氣帶著你走。」
看到陸笑寒還是愣愣的,蘇雨萍便說道︰「真是笨,把手伸出來。」
陸笑寒連忙照做,把雙手伸到她面前。
「笨死了,是你舞劍的右手!」
「哦哦。」陸笑寒放下左後,隨後便看到蘇雨萍彎下腰來,從懷中掏出幾根細繩,又找了幾塊小石,將石子全都用細繩系在他右手的手腕上。
「恩,就這樣吧,小師叔祖以後就這麼練劍,當你舞劍的時候,石子不打到你的手,你自然就知道我剛才說的那一番話了。」
系好繩子,蘇雨萍抬起頭來,對陸笑寒輕輕微笑,卻沒發現兩人臉頰近在咫尺,那蘇雨萍身上的女兒香味向著陸笑寒輕輕襲來,陸笑寒頓了一頓,臉上泛起了一層微紅。
趕忙別過頭去,陸笑寒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支吾的問道︰「若是石子不打到手,就代表我練成千手魔劍式了麼?」
「哼,哪有這麼容易。」蘇雨萍輕哼一聲︰「如果石子沒有打到你的手,那只能說明你知道如何讓風帶著你的劍,化魔十二劍都是一等一的劍術,這麼快就能學會了,你以為你是太師祖呢?」
「這跟太師祖又有什麼關系?」
「這你當然不知道了,我听師祖說過,化魔十二劍是太師祖在看劍時自創的。」
「看劍自創?是偷學的招式麼?」
「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你就這樣練吧,記住了,石子不可以踫到手。」
陸笑寒點了點頭,蘇雨萍便轉身朝著草廬走去。
于是這獨劍谷草廬後,遍地蘭花之中,一道身影不停的練習劍法,手上的石子來回搖擺,這一練就到了半夜,連吃飯的時間都忘記了
接下來整整四天時間,陸笑寒每日都將大部分的時間用來練習千手劍式,而這一天剛好是第五日,一大早陸笑寒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這幾日,為了不讓石子踫到手,我甚至連一個劍影都發不出來,看來還要更加用功才是。」
隨便洗漱了一會兒,陸笑寒看著草廬內的另一間房門,听到里面傳來香甜的呼吸之聲,笑了一笑,便拿起木劍,走了出去。
來到草廬之後,陸笑寒先是盤坐在花叢之中,之後從懷中掏出了幾根系著小石的細繩。
他將細繩系在自己右手手腕之上,深吸了一口氣,眼神變的嚴肅起來。
「好,今日我定要在石子不踫到手的情況下,發出劍影。」
下定決心後,陸笑寒立起身來,握緊手中的木劍,閉起了雙眼,聆听起了風聲,回想起戚無鋒之前對他所說的話。
「听風勢的急緩,听風行的走向,听風力的輕重!」
想到這,他緩緩橫劍而起,腦袋順著風勢一偏,輕輕推出一劍,然後便停下了。
「化魔十二劍每一招劍式都離不開馭氣,而听風更是其重中之重,小師叔祖你的劍式必須隨著風走。」
蘇雨萍的話響徹在腦中,這一刻,陸笑寒持劍的手突然動了起來,往前猛的掃出一記。
「小師叔祖,如果你的劍是蘭花,那麼我吹出的就是氣,簡單來說,你不是隨風發劍,而是讓氣帶著你的劍!」
劍鋒一轉,陸笑寒持劍的手漸漸松開了一些,輕風從他耳邊掠過,緊貼著那風聲,他手中木劍舞出了幾個回旋,似有似無的幾道劍影一閃而過。
「小師叔祖啊,你怎麼那麼笨呢,馭氣的第一階段雖是听風,但是卻不是指風,是指氣!」
「氣有風有,氣停風自然也停,你是要跟著氣,而不是跟著風!」
木劍順著輕風來回舞刺,可才舞了一半,卻忽然停住,這劍鋒的一頓,也不知為何生出了一股逆向的氣流,激起地上幾朵蘭花,花瓣紛碎,迎風而走。
「不錯,風可為氣,火可為氣,一呼一吸為氣,你本身也是氣,你要讓氣帶著你走。」
陸笑寒雖是頓下了劍,穩住了自己的呼吸,但心中此時卻宛如明鏡!
「呼,吸,呼,吸」
他的呼吸聲蓋過了的風聲,他仿佛感覺到身體中有一股感覺在體內游走,那感覺他並不陌生,正是在听劍池中的那種感覺!
奇怪的事出現了,只見那些從陸笑寒身邊的微風,緊隨著他手中的木劍一頓,竟倒吹了過來,之後圍著他告訴環繞了起來。于是,陸笑寒的衣衫被風刮的獵獵作響。
就是現在!
心中一震,陸笑寒雙眼微睜,立刻練起了千手魔劍式,那木劍輕快抖動,劍影層層疊起,且那些劍影細數之下,居然有二十來道!
「呼!」
一聲整齊的破風聲響起,陸笑寒手中的木劍又刺出幾記,而在木劍劍柄之後,則是他手腕上那幾個用細繩系著的小石,那小石搖擺的方向和刺劍一致,卻根本沒有踫到陸笑寒的手腕。
「成了!」
于是遍地蘭花中,少年的身影終日不歇
在陸笑寒練習劍法之時,一群馭氣劍客模樣的人或坐或站的聚在一個大廳上,人數有二十個之多,戚無鋒大弟子周昆岳和九弟子蘇玲煙以及令子丘也在人群之中。
而在這些人前方的地面上,插著一把三分入地的彩色蘭花長劍,若是仔細看去,正是十幾日前戚無鋒教授陸笑寒劍法時所持的那一把。
「師父,為何師祖他老人家拖延大比?」
令子丘站在一旁,附耳對雙手插胸坐在首位的周昆岳問道︰「莫非劍谷有事發生?我剛才听蘇師叔說,她入門這些年來,這種情況從未有過。」
「不要胡猜,你師祖蘭劍傳令要我們在此等候,我們等著便是,還是老話,做任何事你都要靜住自己的心性。」
周昆岳回了自己愛徒一句,便不再說話。
十幾日前,在他和蘇玲煙以及自己的弟子說了一會兒後,二師弟烏冷仇,三師弟暮千秋,五師弟阮心喚,八師弟傅武以及十一師妹宋欣怡都陸續帶弟子到來。
三年一度的劍術大比是馭氣一門的盛會,他們這些劍谷的弟子,通常是要提前半年,到問劍城準備。
他們一群人開始互相攀談起來,可還沒聊上兩句,突然听見廳堂外傳出一聲破空劍鳴,由遠而近,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抬頭往廳堂外看去,就見一把彩色蘭劍帶起一股長長的氣流飛射而來。蘭劍入了廳堂,沖起半丈又劍尖朝地,筆直墜下,然後插入地面,擊碎兩塊大理石,濺起一片飛灰,立在了眾人面前。
「是師父的劍令!」
周昆岳幾個師兄弟齊齊一驚,快速向蘭劍走去。
他們剛剛走近,插入地面的蘭劍開始微微顫抖,發出一陣輕語,那聲音一听便知是戚無鋒。
「為師今日入心燈閣,爾等師祖新收入了一名弟子,此乃本門重要,不能怠慢,昆岳你帶領眾師兄弟在此等候,所有人不得提前接近迷蹤嶺半步,違者逐出師門!」
話音剛落,蘭劍便停止了顫抖,靜靜插在了那里。
周昆岳等人听後面面相覷,心中卻是翻雲覆雨
時間又回到此刻,靜靜沉思了一下,周昆岳忽然揚聲對廳堂中的所有小輩說道︰「我與眾師兄弟有需要商討一下,你們先出了廳去。」
于是一群弟子便魚貫而出。
「子丘師兄,我听我師父說啊,是太師祖他老人家收了新弟子,所以便命所有人不得提前進入劍谷。」
「對對對,昨日我師父也是這麼說的,師祖他去了心燈閣,太師祖肯定要和師祖長談許久,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大廳外,令子丘身旁這時正有一男一女,興奮的和他說著話。他自是認得這二人的,那男子是三師叔暮千秋的弟子汪一衛,而女子是十一師叔宋欣怡的弟子段姚。
「哦?太師祖收了新弟子?」令子丘心中大奇,問道︰「那個師叔祖是什麼修為?竟然得到太師祖的青睞。」
汪一衛模了模頭,回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至少也得是舞風劍的實力吧,我以前听說師祖他老人家就是舞雲劍的實力呢。」
「舞風劍的實力麼?」
令子丘听完卻安靜了下來,微微轉頭往自己左邊看去。離他十多步外,正有一個青年男子閉著雙眼,負手立在廳外的一顆樹旁。那青年男子身著一件雪色的綢衣,外穿一件金絲邊的青袍,衣服胸口處秀著一只莫名的異獸。他有些淡白的黑絲隨意的披在後背,白俊的臉上帶著幾分愁容,後腰橫背著一把龍紋金鞘的寶劍,劍尾上有一顆湛色的小巧寶石。
「林浩然!」
令子丘雙眉一皺
千蘭雲巔之上。
此時白霧環繞之間隱約可見有一紅木樓閣。
這樓閣可謂氣勢宏偉。只見樓閣外的橫梁上掛著一排寶劍式樣的銀鈴,樓前共有十二步的玉石台階,那玉石也是紅色,晶瑩剔透,光滑無比。台階上是一扇金質的大門,門上雕有層層銀色雲紋,門環成蠟燭的樣式,看上去很是特別。而那門頂正中則有一塊大匾,匾上用朱砂寫著三個大字。
心燈閣!
「吱」
隨著一聲門開之音,,一個白須老頭從閣樓里走出,面帶愁色的看向門內,緊接著不知為何突然伏身倒地,跪于玉石台階之上,向著門內磕了一個重重響頭。
「師尊保重!」
只听到「 」的一聲,那金質大門在老頭話音剛落之時,竟無風而閉,沒有任何的拖延,仿佛要把那白須老頭永遠攔在門外。而那白須老頭的額頭則一直點地,長久不起,眼角上卻是帶著一點澀光。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輕笑從那老頭身體上方傳來,那笑聲帶著三分的藐視,七分的冰冷。
「堂堂劍門的掌門人,也會淌起貓尿來,真是可笑。哈哈!」
那老頭听到這聲音,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緩緩抬頭,原來正是那獨劍谷中的戚無鋒。他起身後,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才負手看向頭頂橫梁之上。
那橫梁上正坐著一個人影,那人懸著一條腿,來回晃蕩,他的臉上帶著一個黑色的面具,面具十分猙獰,道道斷裂的縫隙用細線困緊,且帶有一副獠牙大嘴。面具雙眼處,兩道陰寒的笑意冷冷透出。
「他最後也還是把你逐出了師門。哈哈,他自己不敢復仇,卻還要阻止別人,十足的懦夫!我以前真是瞎了眼,竟會拜他為師!」
戚無鋒看了看他,搖了搖頭,轉身就往台階走去,看樣子是不準備和這人有任何交談。
「呼!」
可戚無鋒才剛走出一步,一股劇烈的強風突然向他撲來,將他全身衣物往後猛扯,好像是在阻攔他的腳步一樣。
再看那橫梁上的人,他還是晃蕩著腿,只不過輕輕吐出了一句話。
「人可以走,大冥黑玉留下!」
戚無鋒停下了腳步,皺了皺眉眉頭,說道︰「姓祝的,你已不是本門之人,不要拿你那可笑的實力在心燈閣放肆!莫要以為我不敢殺你!」
「哈哈,你能拿我怎麼樣?別說你現在不是這狗屁劍門的弟子,就算是,你也只是半個而已。」
橫梁上的人听後捧月復大笑,在梁上連拍兩下,然後指著戚無鋒道︰「我知道大冥黑玉在你手中,你最好期望里面那個懦夫的封印一直都不會有任何破綻,不然等我破封而出,你們全部人,都得死!一個都跑不了!」
說完那人的身影逐漸轉淡,最後消失不見。
而戚無鋒則看著那空無一人的橫梁,閉上雙眼咬了咬牙,走下了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