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寶躬身作禮,眼眉低垂,專等艾璐回話。可是竟沒听到她的反應,又抬高聲調唱了個喏。還是沒听到回聲。就小心抬眼瞅了一眼艾璐。只見姑娘雙眸似兩眼清泉,正盯著自己出神。忽與郝寶的眼神相撞,不知所措,紅雲飛上桃花粉面。郝寶的眼楮也閃爍不定。老丈問艾璐︰「姑娘,姑娘,可以讓這位後生走了嗎?」
艾璐這才如夢初醒,卻換了臉色,正色道︰「看你還有兩下子,算你命大。」郝寶道了聲謝,又留戀似的回看了一眼自己的墨寶,笑了笑快步走出門外,背起柴禾頭也不回地走了。
艾璐跟著邁步門外,偷偷望了兩眼郝寶走的方向。又回到屋里,欣賞那首詩。杏紅突然呀然一驚︰「姐姐,我感覺不對呀?」
——怎麼了?哪里不對?
——我感覺這首詩好像在作弄姑娘呀?
——在作弄我?怎麼回事?
——姐姐,您難道看不出來嗎?
艾璐凝眉道︰「前兩句沒什麼問題呀?」
——前兩句確實沒什麼問題!您再看第三句!
——頤展飛甍金剛目……哦,我明白了︰他把我寫成了一個顴骨高高、眼似銅鈴的羅漢模樣。女人家最怕別人說顴骨高了,竟然還說我的眼楮是牛肉包子,真氣死我了……
——您在往下看!‘髻盤散落秋柳回’,把您的濃密秀發比成了秋天的柳條。秋柳是什麼樣的?您想想,秋柳稀稀落落,多難看哪!還‘散落’呢,這披頭散發的就是個魔女呀!哦,姐姐別生氣!
——‘三尺屢’,不是說我的腳大嗎?‘鵬喙’不是形容我的嘴長嗎?
——姐姐,最後兩句到沒什麼含義了?
——還沒什麼含義呢!杏紅,你琢磨出來沒有︰他是在作踐我長得丑,嫁不出去呢!好啊,你這個千刀萬剮的,看我怎麼收拾你!哎,我打听一下,有誰認識剛才那個後生嗎?
艾璐問了兩遍,眾人都搖頭。只是听見有人竊竊私語︰「知道也不敢說呀!你武功那麼厲害,還不把人家一家人家殺光!」艾璐轉怒為喜︰「諸位不要多疑!我是說那個人寫得一手好詩好字,我想打听一下他的下落,也好擇日登門拜訪討教!本姑娘我不只是會兩手拳腳,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以文會友,廣交朋友。請問有認識那個人的嗎?」眾人早就看出破綻來了,俱不敢捅這個簍子,皆找借口一個個離去。
艾璐扯起那幅字,走向門外。就要撕掉。杏紅突然道︰「姑娘,別毀了它!」
——為什麼?
——這是人家給你的定情物!
——不許胡說!我都快被他氣死了,你還拿我取樂?看我不打你!
——別打別打!姑娘,听我說︰我問你,你頭上戴的玉簪呢?
艾璐理了理秀發,道︰「好像在我表演本事時,不慎甩丟了。也不知掉哪兒去了!大不了再買一個。
——實話告訴你吧,您的簪子早被那後生撿走,好生收藏起來了。
——真的?
——真的!我是什麼人?敢對姑娘撒謊?
——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早告訴你,豈不是有意拆散一段姻緣嗎?那可是缺德的事兒啊!
——你、你,好你個小紅,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看我不教訓你!
艾璐紅著臉嚷著,就要斷著杏紅打。杏紅則格格地笑著滿大街亂跑。主僕二人撒起瘋來。艾璐追不上杏紅,就拿手里的字幅擲向杏紅。杏紅拾起字幅,笑道︰「姐姐,你不要我可要了?你以後可別後悔!」艾璐喊起來︰「你、你還我的字……」杏紅又把字幅拋過來,還叫道︰「拋繡球嘍——拋繡球嘍——」字符正好被艾璐接了個正著。艾璐累得氣喘吁吁道︰「別鬧了,別鬧了!你站住,我有話問你?」
——你問吧!
——你說……他怎麼樣?
——誰怎麼樣?
「你還裝糊涂?就是、就是他呀!」艾璐指著字幅說。
——你看呢?
——胸有點墨!字寫得還能說得過去!
——其實詩寫得也不錯!就是惹姑娘生氣了!
——就是為人不怎麼樣!
——何以見得?
——他和我們素不相識,僅是萍水相逢,竟然拿我開玩笑!
——這就是與眾不同之處!非凡人也!
——這話什麼意思?
——姐姐,您想,如果一般人見了我們兩個年輕女子,會有什麼反應?
——嗯……先是賊眼溜溜的盯我們,然後……
——然後,嬉皮笑臉的獻殷勤。
——對,臭男人!呸!
——可是這個人呢?
——嗯……他倒是沒這樣,只是一開始有點羞澀!後來儀表端莊大方,倒是沒有心懷鬼胎!
——姐姐,你就沒看出來一點兒破綻?他一開始就喜歡上你了,只是不同與一般人,那叫含蓄的君子之愛!
——喲!妹妹,你還沒出閣,怎麼懂那麼多?
——姐姐讀什麼書,我就讀什麼書!其實姐姐比我懂得更多,你愣是充傻,非得讓我說出來。
——看我打你……
——別鬧了姐姐,我跟你說正事兒!我看那後生行,人也長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