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塔拉佐的手穿過許多層疊在角落里的線頭和雜物,越過了幾個已經干枯的礦泉水瓶,打開了安放在角落里的小冰箱。她伸手取出了一些冰鎮礦泉水,然後從旁邊的小桌子上拿過一只半透明的玻璃杯,向杯底倒上水,最後在平靜的水面上,撒了幾片新鮮的檸檬。
「安妮,喝口水降降火吧,馬塔特質的冰鎮檸檬水。」馬塔拉佐將杯子遞給了安妮。
夏季紐約悶熱的天氣即便對土著來說,也是一項艱難的挑戰。汗水猶如斷線的珍珠,沿著發髻與面頰的弧線一路拖出了許多長長的水跡,作為公主日記的女主角,安妮的拍攝任務非常之重,幾乎從早上睜開眼楮,到夜幕降臨都不得安歇。她不得不依靠多喝水,來保持身體的水分。
距離上次與蘇頡在片場的分別,已經過了一天一夜,而在這一天一夜里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情。
比如︰女孩看到了報紙上的胡編亂造,看到雖然模糊,卻依稀能夠認出身份的蘇頡,他和一名年輕貌美的小姐吃飯——一想到這一點,安妮就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
盡管安妮竭力的對自己說︰我不是一個善于嫉妒的女人。但嫉妒這種東西卻不因女孩有意的排斥而遠離她,反而距離她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這一切的變化,在最開始的時候,幾乎微不可查。
馬塔拉佐坐在安妮身邊的椅子上,她隨意的用圍裙抹去了剛才調制檸檬水時手指沾上的液體,然後隨意拿起了今天的紐約時報。她翻閱了一下新聞題目,目光出現了片刻閃爍。
安妮很敏銳的注意到了這一點,「你看到了什麼?」她問。
「沒什麼?」馬塔拉佐略顯緊張的回答。
「拿給我吧,我知道你看到了什麼。」安妮放下玻璃杯,漫不經心說。從昨天開始她就告訴自己︰一定要養成隔絕報紙的習慣,要將那些清楚明白的白紙黑字,當作某種模糊的印跡。
可馬塔拉佐的緊張,成功了勾起了安妮的好奇心。
安妮痛恨自己的好奇心,就像黑貓毛茸茸的爪子,撓搔著自己胸口。
「不要告訴我,是蘇頡那個家伙又勾搭上某個女孩的消息,我說了多少次,那一定不是真的。如果真是那種新聞我就不看了。」女孩還在做著最後的抗爭,她竭力讓自己的身體和念頭遠離那張粗糙的紙,可一旦墨香侵入口鼻,就不是任何理智所能阻擋的了的。
「確實是關于蘇的新聞。」馬塔拉佐無奈的回答。
「拿來我看看!」安妮敏捷的從女孩手中奪去了報紙的控制權。
「好吧,讓我來看看紐約時報又在叫囂著什麼。劈腿還是第三者,我已經習慣了,我足夠強大。」她自言自語著。
安妮一直認為,報紙是一件無聊的東西,黑白的字體隱射著某些一成不變,與新興的網絡相比,它代表著一種因循守舊。女孩無法像杰拉德一樣,在翻看報紙的時候讀出一些弦外之音,所以每次都淺嘗輒止。
安妮直接跳過了金融、時政、還有體育的板塊,蘇頡是不可能出現在這些板塊上的。換句話說,拉里也只能讓他痛恨的男人在娛樂緋聞的板塊上露臉。
「那群該死的東西!」安妮大叫了起來,身邊的馬塔拉佐則一臉無奈。她早已經預料到安妮會有如此的反應。
報紙的題目並不是蘇頡的最新緋聞——那已經是昨天的事情了。紐約時報的娛樂板用了加黑加粗的字體特別注明了一條新聞︰紐約之星?一場內定的陰謀!少女懷孕?社會不能容忍!
安妮一目十行的看完全文,她雙手的指尖因為憤怒而顫抖,指節的位置有些隱隱發白。
「他們不能這樣,這是要毀掉蘇!」安妮猛地站起來,她慌張的環顧著左右,想要找到那個熟悉的影子。只可惜,這些忙忙碌碌的人群之中,並沒有出現蘇頡的身影。
「你不用找了,他不會來的。加里剛才給他打過了電話,他很好,你不用擔心,我們給了他很長一段假期。」惠特尼的聲音傳來。
安妮轉過頭,看見美麗的制片人正抱著雙手,兩腿成30度微微張開,嘴角向下的弧度寫滿了無奈。
「惠特尼,紐約時報是怎麼知道蘇頡的劇本內容的,這次評選不是要求保密嗎?」安妮質問著惠特尼,但凡涉及到蘇頡的事情,女孩就會失去平常的優雅與理性,就會變成一只滿身是刺的刺蝟,對所有人都充滿了攻擊性。
惠特尼淡淡的看了安妮一眼,她並不因女孩的無禮而憤怒,相反心中倒有些溫暖的感覺。在人性冷漠的娛樂圈中,像安妮這樣的真性情的女孩幾乎已經絕跡了。
惠特尼想了想,在頭腦里組織好語言,然後用盡量緩和的語氣回答︰「我和加里都沒有將劇本的內容泄露出去。我想問題出現在馬丁那里。」
「是斯科塞斯先生泄的密?」安妮面色不善的問,剛才還站在一邊的馬塔拉佐早在惠特尼出現的時候就開始向圈外移動,現在早不見了蹤影。
「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惠特尼回答,「馬丁是一個高尚的人,他不會做出泄密的事情,但評委會的其他人是否和他一樣高尚,我就不得而知。」
惠特尼的臉上掠過一縷譏笑。「我听說電影制作系的系主任赫夫納非常希望休斯-貝爾的兒子取得最後勝利——」
她的話並沒有說完就停了下來,但安妮卻從這半個句子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再之後惠特尼說了些什麼,安妮已經不記得了,她的腦袋就像被掏空的女乃酪,一片空白。
「惠特尼,不好意思,我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今天我想休息一天。」安妮的眼神在光線中閃耀,水汪汪的,像是淚水盈滿了眼眶。
「好吧,我和加里也認為你應該休息一天,不如回去看看蘇頡,我有些擔心他。」惠特尼看著面前這個嬌弱的女孩就好像看到了她的曾經,在那個年輕的歲月里,她也曾因為一個男孩神魂顛倒,也曾為一個男孩的起伏而憂心忡忡。
惠特尼走到失魂落魄的安妮身邊,伸出右手輕輕的拍了拍安妮的肩膀,「一切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嗎?安妮並不確定。從小到大在她身份發生過許許多多的事故,每一次都是蘇站出來幫他收拾殘局,就好像她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玻璃杯,如果讓凱特發現了,一定會大罵她一頓,往往在這個時候,蘇頡就會站出來替她頂包;但現在卻是一向穩重的蘇頡發生了事故,安妮並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能力替蘇頡分憂,但她必須這樣做,就像小時候他為她那樣做的一樣。
此刻,女孩明亮的眼楮充分發揮了作用,一直鎖定著惠特尼,長久的注視著她。「我應該怎麼辦才能好,惠特尼,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幫助他。」
「還是我們一起幫助他吧,雖然我不認為有太大的作用。」安妮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轉過後,看見老頭加里站在陽光的入口,金色的光線在他身體表面勾勒出一條絢爛的光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