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回到她那間冰冷的毫無生氣的房間,即便窗外是一片燦爛的陽光,可依舊無法驅散房間里的陰霾。她的生活糟糕透頂,就像一團亂麻。
詹妮弗心中正在詛咒著那個給予她暗示的制片人,他在電話里說的是如此露骨︰晚上十點來我家里面試角色,記得,穿的性感一點。
詹妮弗曾听說女星想要在好萊塢立足,就必須學會犧牲色相,學會用博得演出的機會。
好吧,她學不會這些,出生在休斯敦的女孩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她從小所接受的教育也告訴她,女孩應該潔身自愛。
呵呵,多麼簡單的一句子,冠冕堂皇。當崇高的理想與現實踫撞,會象脆弱的玻璃裂成碎片。詹妮弗體會到了這一點。
「你這頭該死的肥豬!」
這是她對那個制片人說的原話,然後的事情簡單了許多,即便隔著電話,她也能清楚的听出制片人語氣中的冰冷︰詹妮弗小姐,非常抱歉,你已經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好吧,那就失去吧。她沮喪的從洛杉磯回到了紐約,回到了曾經住過的老房子里。那個時候,她依靠在百老匯演出賺取一周一百五十美元的微薄收入,除了必要的開支,幾乎拿不出任何閑錢。
但現在想想,曾經的生活簡單而快樂。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透明雨衣,腳蹬雨鞋,同樣黃色的雨帽僅能遮住她那一頭發亮的栗色長發。
她手持抹布,蹲著身子,膝蓋跪在劣等的木質地板上,身邊不遠的地板上放著一盆泛黑的水。她在打掃房間,今天會有客人到來。
「不知道張先生和張太太什麼時候到,應該快到了吧,他們不是說已經到了紐約了,下午就能到斯塔騰島,我真應該去接他們的。」
詹妮弗口中的那個張先生和張大大是他父親的好朋友,這次來紐約旅行,順便看一下她。詹妮弗喜歡那對老夫妻,在她很小的時候,他們曾經無限制的為她供應免費的棒棒糖,理由僅僅是她像瓷女圭女圭一樣可愛。
抹布重重的在地板上劃出一道痕跡,詹妮弗停了下來,抹去額前的汗水。
「好了!不要再沮喪了,我應該給客人們一些好的印象!」她很快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就像一只性感的小貓。
電話聲響起,詹妮弗听出那是她手機的聲音。他看了看手表,現在是早上10點,「誰會在這個時間打來電話呢?」
她無奈了搖了搖頭,奔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尋覓了半天詹妮弗才從沙發的縫隙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機。該死的,那真實一項艱難的任務!她顧不得抱怨,手機來電顯示是她的經紀人,克羅艾-斯諾小姐,那是一個急性子的女人,比她大不了幾歲。
她接起了電話。
「這里是詹妮弗-加納。」
「嗨!詹妮弗,我是克羅艾!」
手機來電並沒有出錯,電話確實是克羅艾-斯諾打來的,她的聲音有些急促,就像一只發狂的鸚鵡。
詹妮弗已經能夠猜測出,她想要說的話了。
「詹妮弗-加納,你太讓我失望了。那是我好不容易才為你找到的片約,剛才貝克爾先生打電話給我,說你用行動拒絕了他,讓我以後都不用找他了。」
「天啊!詹妮弗-加納,你是在謀殺我嗎!」
詹妮弗能夠想象斯諾抓狂的身影,但凡剛听過貝克爾那猶如破口音響一般的聲音的人,都少不了要抓狂一番。對此詹妮弗也只好表示抱歉了,有些事情她真的做不到。
「對不起斯諾,你真的不知道那個貝克爾,他不是個好東西,讓我晚上十點去面試,還必須穿著性感。」
「該死的貝克爾!居然看上我的人了!」詹妮弗听到了電話那頭斯諾小姐的吼叫,就像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顯然,她的憤怒已經不可抑止了。
「我這就打電話給他,我要控告他性騷擾!」
詹妮弗無奈的翻了翻白眼,她了解克羅艾,那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這個時候如果自己不勸他,她能說到做到。
「算了吧克羅艾,你知道這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反而會讓我們不融于好萊塢。」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久詹妮弗才再次听到克羅艾的聲音,有些低沉,但不再瘋狂。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誰知道呢?隨遇而安吧,也許待在家里就有會好電影找上門來。」詹妮弗「咯咯」的笑出聲來,然後她似乎想到一些什麼,收斂了笑容,說道︰「對了,你不是收到過一個叫《朱諾》的本子嗎?怎麼樣?適合我嗎?誰是導演?」
「《朱諾》?詹妮弗,你難道都不看電視嗎?」斯諾沒有回答詹妮弗的問題,反而反問了一句。
詹妮弗下意識的坐在沙發上,身體陷入了一片柔軟之中,「沒有,我最近心情不好。」她說的理所當然。
「好吧詹妮弗,你應該多看看電視的。別的不說,《朱諾》是一部描繪少女懷孕的電影,題材實在不合適你,而且……」
電話那頭的聲音斷斷續續。
「而且什麼?」詹妮弗問。她豎起耳朵,等待著回應。
想象中的回應並沒有很快到來。半晌,直到詹妮弗有些不耐煩的伸起懶腰的時候,听筒里才再次傳來斯諾那富于特色的音調。
「《朱諾》觸犯了好萊塢的禁忌,許多院線代表已經明確表示會封殺它,我直接將那個劇本扔進了垃圾桶,一部注定不會上映的電影,即便再優秀也無濟于事。」
詹妮弗听出了斯諾語氣中的無奈,她猜測她一定看過劇本。她突然心生嫉妒,那本是發給她的東西,而她卻因為去見那個該死的制片人,將其交給了別人審視。
詹妮弗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個錯誤,她直起了身子,語氣不善︰「嗨,你應該給我看看的,我們說好的,劇本的事情由我來決定。」
電話那頭的斯諾很快就針鋒相對︰「小姐,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是你的經紀人。而且我們說好了,商業的事情由我決定,我認為朱諾可能會影響你的商業價值,所以自作主張的將它扔進了垃圾桶……」
「你不該這樣,斯諾。」詹妮弗插了一句嘴,她可以想象在洛杉磯的家門口的垃圾桶,里靜靜的躺著一本未被翻看過的劇本。它會傾覆,混在一堆熔融狀態的垃圾里,可能會被小孩吃剩的冰淇淋所污染,也可能保持原有的狀態被送進高高堆積的掩埋場。
該死的!那真是一種罪過!詹妮弗心中暗恨,可偏偏又無能為力,就像她所信奉的那樣,有些東西錯過了,也就意味著注定失去。
「好了,斯諾,下次請記得和我商量一下。至少我應該知道這件事情。」
「好的,我會的。」
詹妮弗听出了斯諾的漫不經心,但她卻沒有力氣去糾正。最近發生的事情令其心力具疲。
「對了,你什麼時候回洛杉磯?」耳邊傳來斯諾的聲音,詹妮弗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掛斷電話。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讓她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問題。
時間,我缺少的就是時間。她心中暗忖。
任何一個想在好萊塢落腳謀生的人,在一個小時內便會踫得頭破血流。要生存下去談何容易!有些人學會了鑽營,于是時間變成了愈合傷口的良藥;另一些人選擇堅守信念,所以時間成為了制造傷口的劊子手。
詹妮弗覺得自己已經偏體鱗傷,她不再像初來乍到時那樣年輕而富于活力,她感覺到身體的機能在逐漸退化,她甚至已經開始想到了結婚——多麼恐怖的事情!
「也許張先生和張太太能夠給我一些建議。」她小聲的念叨了一句。
「什麼張先生和張太太。」
「沒什麼,我父母的朋友,听說我在紐約,他們要來看我。我想我會在紐約多待上一些時間,一個星期——不,十天吧,十天後我就回來。」
詹妮弗撒謊了,張先生和張太太來紐約只是看看她而已,最多不過一個下午,也許見過一面後,他們就會匆匆離開。
「好吧,那我們十天後見,我會繼續嘗試一下給你找幾個角色,不過不要抱太大信心。」
「好的,那我先掛了。」
「拜拜!」
「拜拜!」
詹妮弗掛掉了電話,世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也許我應該離開好萊塢,重新回百老匯。詹妮弗想,還是听听老人的意見好了。
她並不打算致電自己的父母,那會暴露自己過的不好的事實,張先生和張太太是不錯的傾訴對象。
外面傳來一陣門鈴聲,這對她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到這兒已經幾天了,還不曾有人拜訪過她。鄰居們甚至不知道在他們身邊住著一名好萊塢的三流女星。
不會是兩位老人,他們說過下午才到,中國人向來守時。那一定是社區的管理員,詹妮弗想。她已經拖欠了很長時間的管理費了。
她靜靜的躺在柔軟的沙發上,連動都不想動,心想過一會兒這個無聊的社區管理員就會離開。
但很不幸,門鈴一直沒有停下。詹妮弗老大不情願的從柔軟的沙發中抽出身體,走去開門。她不打算換衣服,雨衣會嚇跑很多上門者,那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