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巨大的電影屏幕上出現迪斯尼的城堡標志的時候,瑪麗-馮德麗終于意識到,今天是糟糕的一天。她的心已經飄到了洛杉磯的中國劇院,在那里同時有一部電影的首映式。
荒島余生,那可比公主日記好多了!瑪麗心想。深夜冷冽的寒氣令的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自從她從考茨沃茲鎮去到波士頓之後,這種冰冷的感覺就如影隨形。
她不過是想要出人頭地,作為一名英國女人,她擁有美國女人所不具備的野心。她想要成為最優秀的記者。
她想象過自己站在聚光燈下,采訪那些政壇大腕或商業大鱷的模樣;想象過美國人民以她的聲音為導向來看待事物;她期待著控制他人的思想。
但現實的無情摧殘了她的理想,從衛報跳槽到波士頓環球報並沒有為她帶來任何好處,甚至,她從一名嚴肅的時政記者變成了一名專門挖掘明星緋聞的娛樂記者,俗稱狗仔隊。
女人為此羞恥,卻又無可奈何。每當清晨的陽光扼住她的咽喉,強行掰開她沉重眼皮的時候,她只都逆來順受,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一點也不。
「我討厭美國的報紙,粗鄙的用詞讓我想到倫敦的郊區,那群馬夫或者牧場工人,只有他們才會看美國的報紙。」
就因為這一句話,她被剝奪了參加《荒島余生》首映禮的機會,代之以一個新入報社的年輕姑娘,貌美膚白,有一雙勾魂奪魄的桃花眼,並且能夠忍受油膩的雙手在她身上上下游走。
瑪麗做不到這一點,所以她失去了采訪湯姆-漢克斯的機會,也無法和羅伯特-澤米吉斯當面交流,更無法在第一時間欣賞一部美妙的電影。
「太糟糕了!真是太糟糕了!」她小聲的抱怨著。
「什麼太糟糕了?」
身邊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聲音粗鄙的就像郊區牧場的女乃牛,瑪麗嫌惡的看了一眼身邊的胖子,她認識他,那個和人立下賭約的倒霉蛋,他押上了自己的職業生涯,真是一個瘋子。
這就是英國人和美國人的區別,英國人總是客觀保守,一絲不苟;而美國人則更加主觀熱情,不拘小節。英國人是冰,美國人就是火。
「沒有機會去參加《荒島余生》的首映禮實在太糟糕了。」盡管不喜歡洛里斯-蘭,但瑪麗依舊禮貌的回答。
電影屏幕上正好出現了安妮那張故意扮丑的臉,泡面頭,古典黑框眼楮,還有一臉的粉刺。好吧,那是化妝師故意所為,因為安妮弄斷了她心愛的梳子。
「確實糟糕透頂。看看這個女主角,身上沒有一點公主模樣,天啊!她居然梳著這種發型,怪不得在學校里會被當成透明人。」
安妮表現出來的笨拙被洛里斯-蘭利用,加以抨擊。瑪麗的耳邊回蕩著這個異樣的聲音,不斷的數落,不斷的抱怨,仿佛永無止境。
「其實還不錯。」看到安妮被同學戲弄的狼狽模樣,瑪麗想到了她的中學時代。「我們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她說。
不知不覺,女記者的目光被電影吸引,至于身邊那個滴答著口水的胖子,早已經被她拋在腦後。瑪麗-馮德麗不是一個隨便的女人,她和一個質量如此低劣的男人上床。
洛里斯-蘭?那是誰?我不認識。如果是湯姆-漢克斯我可以考慮。
影院里響起了善意的笑聲,那些明星、導演、制片人、那些平時曝露于閃光燈下,必須時刻注意自身形象的家伙們,在黑暗的電影院里終于可以放肆的露出笑容。他們不用擔心過分的大笑會暴露臉上的缺點,也不用擔心觀影的丑照會流露民間,他們只需要覺得公主日記很好笑,然後發自內心的微笑,僅此而已。
「蘇還沒回來嗎?」安妮突然問了一聲,自從蘇頡離開座位,她就心神不寧。女孩特有的第六感告訴她,蘇頡一定有什麼事情瞞著沒說,就好像她對他那樣。
「也許是拉肚子吧,這幾天的酒會上他可吃了不少。」尼力說了句風涼話,當然也是大實話。
名流的聚會本就無聊透頂,更不用說蘇頡和他都不是那個圈子里的人,他們只需要將眼神放在侍者小妞的胸脯上——別誤會,那正好是托盤的位置,托盤里盛放著還算美味的甜點和香檳。
安妮恩了一聲,以示回應,「我去找找他。」她拱著腰,站起來,在陰影的掩護下向放映廳的門口潛行。在這個成功與失敗的臨界點,女孩需要男孩,同樣她相信,男孩也需要女孩。
萊克星頓街的電影院並不高級,那是一家平時用來放映獨立電影的影院,常常是門可羅雀。但今天的這里卻燈火通明,像是穿越到了巴西狂歡節的現場。
「你好,請給我兩張公主日記的電影票。」
「不好意思,這一場已經賣完了。」
「那下一場呢?下一場也行。」
「事實上這個星期的票都被預定一空了,但荒島余生還有,要嗎?」
「該死的!我女朋友要看公主日記,如果我買到的是荒島余生她一定會殺了我的」
……
米莎-巴頓欣喜的看著面前的一幕,她並非那種隔岸觀火還嬉笑的拍著巴掌的惡毒女人,她只是在關心公主日記的票房而已,現在來看,她已經不用關心了。告罄的票務已經說明了一切。
真是美好的一天!米莎隨著人流入場。
灰姑娘電影的開頭總是悲慘的,但加里將這種悲慘用喜劇的方式表達出來。就像米婭自己說的一樣,她擅長做一個隱身人。加里用長鏡頭的推移和些許蒙太奇的手法將一個習慣被無視的女孩形象勾勒出來。
最主要還是蘇頡的幾個橋段︰看著自己心怡的男孩和啦啦隊長親吻;班級辯論里被因為壓力過大而跑出去嘔吐,最後和媽媽說一切都沒有問題,還是在兩個人攀岩的時候。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她听到了自己的祖母要來看她,那是一個生活在歐洲小國的女人,米婭甚至從未听說過那個小國的名字。
看著安妮故意做出的笨拙模樣,米莎巴頓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喜歡這個女孩。」
一個女聲在旁邊響起︰「你喜歡她的生活是嗎?」
米莎巴頓側過頭︰「我從未經歷過這樣的生活。」
「噢,那你太幸運了,我從小就是這樣過來的,和米婭一樣,我是學校里最特別卻又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一員。」那個女人輕輕抬了抬手,拂起額前散落的長發。
直到此刻米莎巴頓才發現,那是一個美麗不遜色于她的女孩,穿一身精致干練的黑式西裝,**出來的皮膚就像破殼的雞蛋,一頭金色柔滑長發披在肩頭,凸顯了女子的精致與靚麗。
米莎-巴頓點了點頭,她努力在腦海里搜索這個女人的名字,有些熟悉,但卻是一片空白。我不認識她,米莎-巴頓想,她買到了我的退票,真是一個運氣十足的女人。
女人沒有在意米莎-巴頓陌生的眼神,她自顧自的說︰「原本听說這個女孩是因為和編劇的緋聞才上位的,但現在看來,她真的非常優秀。也許我應該重新審核自己對她的看法。對了,你也認為她很優秀,是嗎?」
米莎-巴頓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如果說最近幾個月有什麼事情令她遺憾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在公主日記的女主角選拔中,輸給了安妮。早在那個時候她就明白安妮的優秀,那是一個天生為表演而生的女孩。
但人都有嫉妒心,即便米莎認為自己的嫉妒心已經被一盆涼水澆滅,但被這個美麗的女人一提起,就死灰復燃了。真是一個可惡的女人!
嫉妒的想法令米莎很不舒服。
「其實我覺得你也可以出演這個角色,一樣的漂亮,一樣有一雙會說話的眼楮……」那個女人依舊喋喋不休,米莎-巴頓的笑容已經僵硬到了極點。如果她手中有塊女乃油蛋糕的話,一定會將其拍在女人的臉上,好堵住那張令人厭惡的嘴。
「我叫朱諾-麥高芙,你呢?」女人自我介紹。
天啊!她居然叫這個名字,她是故意的嗎?故意嘲弄我的無知,還是她認識我?知道我去參加了公主日記的試鏡,並且在試鏡中輸給了安妮。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她知道我的一切,但我卻對她一無所知。
米莎定了定神,回答︰「米莎-巴頓。」
「天啊!你就是那個紐約的英國女孩嗎?我喜歡你在百老匯的表演。」女人驚呼了起來,索性她還知道控制自己的聲音,並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好吧,你看過我演的什麼戲劇?」米莎決定拆穿女人的嘴臉,她雖然是一名百老匯的演員,但大多數時候只能演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相反她在紐約的模特兒界倒是小有名氣,但女人卻絲毫沒有提到這有一點。
她一定是故意嘲弄我,一定是這樣。米莎想。
「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果然不出所料!米莎看向這個名叫朱諾-麥高芙的奇怪女人的目光中,帶著一些鄙視。連名字可能都假的,真是一個可惡的女人,她想
米莎只要一想到在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她必須與這個女人為伍,忍受她的喋喋不休,心里就像吞了蒼蠅一樣惡心。難道她就沒听出我語氣中的不滿嗎?還是她在裝傻,紐約人最擅長的事情之一,該死的,我不該把電影票退掉。
不光如此,米莎甚至後悔來電影院觀看公主日記,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一定會干掉兩瓶愛德堡貴族甜白葡萄酒,讓自己放松下來,將柔軟的席夢思床砸出一個深深的凹陷。
好吧,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她也舍不得放棄觀影公主日記的機會,就像那個可惡的華裔所說的一樣,這是一部優秀的電影。
黑暗的影院中突然響起了整齊的抽氣聲,男人們伸長了脖子,恨不得將腦袋湊到屏幕上,而女人則大多撇著嘴,就連米莎身邊的這個美麗的女人也是一樣。
她嫉妒了!是的,這就是嫉妒的表情,米莎想。熒幕上,劇情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