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未來的導演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會讓你失望 上

作者 ︰ Jane Eyre

獲得影迷的積極回應是大多數明智的電影夢寐以求的第一步……一部有利可圖的電影不能停留在這一步,但是一部明智的電影卻不可能在其他任何地方開始。

奧拉-梅策爾斯坐在辦公室的柔軟靠背椅上,口中哼著不知名的小曲。他神情輕松,表情愜意,身體後靠,將大部分的重量壓在靠背上。

天鵝絨的窗簾合上,遮蔽了大多數妄圖刺透房間的光。陰影無聲無息的溜進,彌散了狹小的空間。奧拉-梅策爾斯沒有任何不適,他不像普通人那樣向往著光明,也不像正常人似得,對陰影無比恐懼。他早已習慣了在暗室內工作,這本應該是在放映大廳完成的事情,卻被他搬到了辦公室。

多倫多電影節的評委選擇影片的口味極度刁鑽。他們沒有所謂的藝術片傾向,你必須同時具備了藝術性和商業性,比如有讓觀眾積極回應的資本,只有這樣的電影才能進入放映環節。

奧拉-梅策爾斯的工作就是將具備潛質的電影從成千上萬的投稿中挑選出來。這本可以用錄像帶或dvd完成,但固執的委員會成員們認為︰只有膠片才是電影的最佳載體。

「環境完美,我就喜歡在辦公室里放映電影,我討厭放映廳的氣氛。它讓我感覺到恐懼,就像將一個人扔進一個密閉空曠的幽暗空間里。那種氣氛足以殺死我。」奧拉-梅策爾斯自言自語。

他的身邊一手可觸的地方,放著一架便攜式的電影放映機,膠片在放映機上緩緩滾動。距離他幾米遠的位置,屏幕低垂在雪白的牆壁前,滾動的影像乏善可陳。

不到兩分鐘,也許只有一分三十秒左右,奧拉更換了膠片。

作為一名電影人,奧拉厭惡這份工作。他曾經對它滿懷憧憬——能夠看電影,又有高薪,在這個經濟滑坡的時代里,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呢?但真正步入這行業,他才發現現實並不像想象中那樣美妙,抱怨反而是理所當然的東西!

並非每個電影導演和制片人都有自知之明,他們總認為自己拍攝的東西是好的,于是興致勃勃的將電影拷貝寄到多倫多電影節的組委會——這群毫無理性的該死的瘋子!

這就是奧拉對于異想天開之人的回應。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這個三十多歲不到四十的青年一定會選擇坐在自家沙發上,吃著冰淇淋,用dvd看**片——那至少會讓他**。而不是待在這間密閉、昏暗、即便開著暖氣也略顯冰冷的辦公室,看著這些絲毫不能給他帶來歡愉的電影影像——他還必須做出選擇,從總剔除那些特別高雅、特別低俗和特別業余的東西。

在他看來,大多數電影都是這樣,可以讓他眼前一亮的東西實在太少太少了,就如同從恆河里淘出一粒金子。

「這該死的電影!」

又是一部爛片,奧拉根本就不知道它講的是什麼︰劇情混亂,畫面凌亂,整個結構糟糕透頂。曾經奧拉以為,一部電影能帶著他進入天堂,他也常常陶醉在眾神的聖地里。曾經他迫不及待的等著光亮襲來的一刻,腎上腺素瞬間加速分泌。

可現在——他只能依靠辦公桌上的零食打發時間。對了,下班後他還有個約會,對象是個漂亮的墨西哥姑娘。從墨西哥到加拿大並不容易,從地理位置來看,需要越過一個美國,優質資源大多被美國佬節流了。所以在加拿大找個漂亮熱情的墨西哥姑娘可不容易,奧拉必須抓住機會。

奧拉低頭看了手表,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十分,下班的鐘點不再遙不可及,他仿佛听到了紅酒在咽喉里滾動的聲音。視線從手表上移開,奧拉瞥到了辦公桌上堆積的膠片盒子,最面上的一個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沒有花哨的包裝,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正是這樣的平平無奇卻是一推包裝精美的膠片盒中各位引入注目。

「朱諾?」

奧拉瞥到了盒子上標注的影片名,他記起了這麼一部影片。

「這不是在美國飽受爭議,現在還引起了學生家長上街游行抵制的電影嗎?它怎麼會寄到這個地方?」

奧拉一邊想著,一邊將膠片盒放到一邊。在他心中,這種還未上映,就受到觀眾一致抵制的電影是沒有任何前途的。他了解好萊塢那個地方,那可不是慈善機構。好萊塢的院線商們就像一群張開血盆大口的巨鱷,吞噬著大量的資本。

即便是偶爾的施舍,也是為了賺取名望。像這種明顯會讓院線身敗名裂的電影,沒有人敢于冒險放映。

奧拉冷笑了一聲︰「這種電影也想參加多倫多電影節嗎?」

就像組委會的標語上寫的那樣︰獲得影迷的積極回應是大多數明智電影的第一步。

奧拉認為,一部連這點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的電影,是沒有資格參加電影節的評選的。

裝有《朱諾》的電影和被放到一邊,奧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殘酷的快意。他感覺自己就像奧林匹斯山上的眾神之王,掌控著所有參選電影的生死。他可以肆意妄為,這種感覺妙不可言。

放下沉重的膠片盒,奧拉一陣輕松,就像一塊選擇半空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他提前結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現在只等六點半的約會。男人必須好好準備一下。洗個澡換件衣服,在腋下和脖子後面噴上點香水,最好是能刺激荷爾蒙分泌的那一種。

奧拉感覺自己會渡過一個美妙的夜晚,墨西哥女郎的魅力會令他沉淪,並且永生不忘。

奧拉哼著小曲,準備離開,手機卻突然響起。

「會是誰?」他自言自語,並且期望著不是突然的工作到來。

「達卡蘿-西。」

奧拉的臉上露出溫馨的微笑,像是蜂蜜在臉上開出了花的形狀。是那個墨西哥女郎的電話。

「親愛的達卡蘿,難道你等不及享受美妙的燭光晚餐嗎?我不介意將晚餐的時間提前,能夠和美麗的小姐一起,任何時候都會食欲大開。」

電影給予奧拉最多的幫助就是在哄騙女孩的時候,他能夠毫不重復的說上一百句甜言蜜語,並且听起來都是情真意切。可真正有多少感情孕育其中,只有他自己知道。

電話里響起了達卡蘿清亮的聲音,像是墨西哥的長笛。

「嗨,奧拉。事情恰恰相反——」達卡蘿的聲音充滿了歉意,奧拉幾乎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漂亮女孩握著手機,眉頭向下掉著的愁苦面容,因為男人現在的表情就是這樣。

猶如一盆冷水潑在臉上,達卡蘿這前半句話,澆滅了他所有的熱情。聰明的男人總會在電話旁掩飾自己的感情,無論是出軌的心驚膽戰,還是被澆滅熱情的失望,他們都能輕易將其掩藏的點水不漏。

「嗨,親愛的達卡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奧拉,我們的老板發瘋了,要求今天加班。說是美國那邊的一部電影引起了一場民權示威,我必須在辦公室里待到七點半,等待前方傳回稿件。所以我希望今天的約會能夠推後到八點半,拜托了。」

奧拉輕松的吐出一口氣,他原以為計劃好的約會會慘遭腰斬,現在只是推遲而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奧拉調整好心情,對著電話說道︰「親愛的達卡蘿,我會永遠等著你的,別說是八點半,就是九點、十點,甚至是第二天我也會等待著你的到來。對了,你說的電影是不是《朱諾》?」

「對,沒錯,就是它。」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其實別說是女人了,就算是奧卡也想將《朱諾》的拷貝用汽車碾成碎片。它差點讓自己美妙的約會泡湯,這是應得的懲罰。

「真湊巧,這部電影想要參加多倫多電影節的放映單元,現在拷貝正躺在我的辦公室里。」奧拉瞧著辦公室坐上的膠片盒,洋洋得意的說。

「你一定要看看這部電影,然後將劇情告訴我,我會在報紙上將它大卸八塊,我會將它的每一個橋段貶低的一文不值。」從女孩的聲音中就能夠清楚她的憤怒,事實上,任誰也不希望突如其來的加班任務,那真是一件糟糕透頂的事情。

奧拉猶豫了片刻,尷尬的回答︰「親愛的達卡蘿,這個要求——我恐怕無法做到。」

「為什麼!」電話那頭的墨西哥姑娘加高的語調,她的聲音就像一種盤旋在加拿大上空的濕地大鳥,尖銳而難听。

奧拉吞吞吐吐的解釋︰「你……你听我說達卡蘿……多倫多電影節的委員會有規定,我們不可能泄露電影信息,如果違反了這條規定,我會被解聘——」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好了,我理解。」達卡蘿冷靜了下來,在發泄一時快意和高薪工作之間,任何人都會做出正確的取舍。

「但你一定要要告訴這部影片有多差勁,就在約會的時候!」達卡蘿威脅的說道,「我要知道這一點。」

「沒有問題!」

兩人又寒暄了一句,重新約定時間,約定餐廳,甚至連用餐之後的活動做好了安排。奧拉心滿意足的掛斷電話,對于一個男人來說,再沒有什麼比熱情的墨西哥女郎更令他血脈噴張的了。

奧拉的視線無意中掃過那靜靜躺在辦公桌一角的膠片盒,現在無論是為了工作,還是生活,他都必須觀看這部早已被判定了死刑的電影。他必須弄明白,《朱諾》為什麼被判死刑。

打開膠片盒子,將影片拷貝握在手上。那種沉甸甸的感覺猶如扛著一座小山。奧拉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好吧,為了性福就讓我看看你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吧,反正只需要半個小時。」

「不,也許只需要十分鐘。」奧拉擺了擺手說。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認為這部電影一定是特別的差,而不會是特別的好。

他將拷貝放進放映機,點下開始按鈕,膠片開始滾動。那是一個秋天的黃昏,一段獨白令人印象深刻,接著是一副手繪的插畫,女孩穿著紅色的外套,行走在街頭……

奧拉原本傲慢的眼楮瞪的滾圓露出驚訝的目光,「還不錯!」他低聲說,一絲不苟的看了下去……

十分鐘——

半小時——

他目不轉楮——

兩個小時候後,辦公室內響起了一連串撕心裂肺的慘叫︰「該死的《朱諾》!你讓我錯過了自己的約會!」

靜穆的黃昏和黃昏下的晚餐令蘇頡重新煥發了活力,安妮陪在他的身邊,為他適時地上了餐巾。

「謝謝。」

蘇頡一邊說著,一邊抹去溢出嘴角的番茄醬。一頓番茄燒雞的怪異味道並沒有打破安妮在蘇頡心中的一貫形象,女孩依舊美麗,水汪汪的眼楮里閃耀著無辜的神采。或許唯一與平時不同的是,蘇頡在心中發下誓言︰以後再不能讓安妮獨自下廚房了。

安妮繼承了母親凱特的美貌和父親杰拉德的豁達,卻遺憾的未能繼承他們的廚藝。在蘇頡的印象里,安妮的父母都是廚藝高手,至于在安妮身上所發生了一次又一次廚房災難,蘇頡只能將其歸咎為——基因突變。

「味道不錯,安妮。進步非常大,令我刮目相看。」蘇頡微笑著說出了以上違心的話。他祈禱著自己的鼻子不會變長,以防女孩看出什麼破綻。

「還是你識貨,蘇。看看米歇爾那個混賬小子,他居然說我做的是毒藥!」安妮揮舞著拳頭,像是對米歇爾的戰書。

「 嚓!」一聲清脆的聲響,蘇頡將安妮的動作記錄了下來,他橫著手機一臉壞笑的觀察著照片。

「很難看是嗎?」安妮委屈的說,她自知剛才的動作有失淑女風範,對照片的效果不報任何希望。

蘇頡翻轉手機,將屏幕對著安妮。

「很漂亮才是。」他說。

手機上安妮的嘴巴大嘴高高翹起,清澈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縫隙,雙手高高舉起,捏成拳頭。與平常完全不同的造型,卻同樣美麗。

蘇頡微微一笑,「我可以將它放在facebook上。」

「什麼facebook?」安妮下意識的問,他不明白蘇頡說的什麼東西。「臉書」那是一種新興的玩具嗎?

蘇頡自知失言,尷尬的笑了笑。

安妮沒有追問,男孩與女孩相對無言,但微笑卻說明的他們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去河邊嗎?」安妮突然說。

「為什麼會突然提議這個?」

「你每次有心事的時候都需要去哈德遜河河邊,我相信這一次也不例外。」

蘇頡挑了挑眉毛,壞笑了起來︰「不不!這次不會哈德遜河,我找到了一個新的地方,要一起去嗎?我的公主。」

「當然,我們要形影不離。」安妮穿著廚娘的套裝,行了個公主禮儀,不倫不類……

在快到傍晚的時候,他們來到了與哈德遜河平行的西港。不同于哈德遜河河邊的喧囂,這里的土地沒有一絲一毫人類活動的痕跡。清冷的月灑滿河灘,在沙碩的表面鋪上了一層銀色薄紗。那銀色的閃光就像女人的婚紗上的銀粉——美輪美奐。

這是紐約的靠海的地方,或許在不遠的未來,它失去這樣的寧靜,淪為人類海洋活動的犧牲品。但現在,女孩卻能夠將頭靠在男孩的肩膀上。他們一起凝視著翻騰的大海,享受著難得的安寧。

「蘇,你說我老了怎麼辦?」

「什麼老了?」

「就是頭發變白,臉上滿是褶子和皺紋的時候。」

「我會和你一起變老,安妮,在你身邊變老,我有足夠的時間認識你。」

「難道現在認識我的時間還不夠嗎?」

「不夠,你每天都在變化。我每天都在追逐,一直到你老了,變不動了,才會讓我追上。」

安妮凝視著蘇頡的眼楮,她從這雙明亮的眼楮里看出平靜、看出了安寧、看出了屬于他特有的真誠。她相信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從頭到尾都相信,每一個,每一個標點符號都相信。

安妮將頭往蘇頡的懷里鑽了鑽,感受著男孩懷抱的溫度,女孩小聲的低訴︰「蘇,你知道嗎?認識你是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最大的幸運。我無法想象沒有你的世界是如何孤單,或許我會像一座孤島,孤零零躺在大海中央,任海浪拍打,時間侵蝕,到最後,我會沉入海洋——」

蘇頡用食指扣在女孩的唇邊,嘴角帶笑,溫柔的說︰「不,沒有我的世界你會好好的,但沒有你的世界我會感覺失去陽光。所以在我心中,你是比我自己重要千百倍的東西。」

在涼爽夜風的吹拂下,男孩與女孩坐在海邊的礁石上。他們蜷縮著身子,默不作聲的靜听著海浪的聲音。

蘇頡想到了他的前世,想到了那些沒有安妮,沒有陽光的日子。想到了他頹然的揮霍了自己的生命,而一無所得的結果。就像馬克李維在書里寫到的那樣︰記憶有時好像因為時光而褪色的照片,只有在強光下,細節才會再次浮現。

「對了,蘇。你收到了多倫多電影節的邀請嗎?」安妮小聲的說,語調輕柔,生怕觸踫到那蘇頡心中的柔軟。

蘇頡搖了搖頭,唇間帶笑,他將安妮摟的更緊了。

「沒有。」

「那——」

蘇頡再次用食指貼住安妮的嘴唇,「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的。我們會渡過難關的,一定會。相信我。」

也許是蘇頡的保證起到了效果,也許是心底深處對于《朱諾》的信心,安妮的嘴邊終于蕩漾起迷人的微笑。

她輕輕推開蘇頡的手指,嘴角帶笑的說︰「我相信你,蘇。你從來都沒有讓我失望過。」

蘇頡自然的撫模著女孩柔滑細潤的長發,發絲的芬芳鑽入男孩的鼻孔人,令他產生了迷醉的幻覺。

「我會成功的,不會讓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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