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未來的導演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吉爾的采訪

作者 ︰ Jane Eyre

年輕的記者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他看過《木乃伊1》,那部電影在他的腦海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這一次《朱諾》的巨大話題性,或許在5月的那一天,他將走進放映《木乃伊歸來》的放映廳。

事實上,壓力無處不在,《朱諾》真正想要取得票房大捷,並不是動動嘴那麼簡單。那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吉爾突然意識到,戰爭從這次采訪開始,拉開了序幕。

他一個哆嗦,手中的圓珠筆險些掉落。

「你怎麼了?」蘇頡問,面孔含笑的瞧了一眼瑪麗,成功的贏得了女孩的白眼。

吉爾顯然沒有注意到蘇頡的小動作,定了定神,回答︰「沒什麼,我們繼續吧,繼續吧。」

吉爾繼續就上個問題深入發揮︰「那面對這樣的壓力您緊張嗎?」

蘇頡回答︰「當然。在電影票房數字出來之前,我都是緊張的,相信沒有導演會不緊張。」蘇頡笑著搖了搖頭,用一種調侃的語氣繼續說︰「你想想,這可關系到我們的名利。但凡關系到名利的事情,人都會緊張,克制不住的緊張。」

吉爾想到了自己此刻的感受,不正是像這個男孩所說的緊張嗎?如果這次采訪搞砸了,他將鐵定離開《華盛頓郵報》。雖然對新聞業有種種不適應,但吉爾熱愛這個行業,將其視之為生命,更不會輕易離開。

年輕的記者陷入沉思,他忘記了正在采訪的事情,神情開始飄忽不定。或許他想到了自己以後的生活,那就近是一種怎樣姿態。如果沒有這次采訪,畢竟是一團糟的。或許浪跡在紐約和華盛頓街頭的流浪漢就是他的標桿。那群衣衫襤褸,神情萎靡的蹲在角落里的流浪漢就是他之後生命的真實寫作。他不想這樣!

吉爾回過神來,眼神里先是流露出歉意,緊接著又堅定起來。

「下一個問題?」吉爾問。

「不是到此為止嗎?」蘇頡似笑非笑的回答。他又一次低頭抿了一口咖啡,忽然覺得味道真沒有那麼糟糕了。

吉爾笑了笑,用一種怪異的聲調回答︰「繼續下去不也是你的願望嗎?我只是如你所願而已。」

蘇頡擺了擺手,歪著脖子瞧了一眼瑪麗。曾經的記者眉目含笑,促狹的,就像圍觀看熱鬧的群眾似得。

「那麼繼續吧。」蘇頡歪著脖子說。

時間繼續,采訪繼續。

吉爾用喘息片刻整理了頭腦的思緒,然後提出了下一個問題︰「據說您和紐約之星的評委會達成了一個地下協議,他們將大獎頒給你,而獎金的五百萬美元只能算借款,有這回事情嗎?」

這是吉爾從小道里得到的未經證實的消息。所有人都說有這麼回事,但從未有人站在公眾場合或電視報紙上承認過。對于紐約之星評委會來說,這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情,臨時以改變條件作為得獎的要挾,並不符合程序。

在這次評選活動中,程序之外的事算是一個忌諱。每次都有,但很少有人提及。這算是一個敏感問題,蘇頡感覺有人在踫自己的胳膊肘。不用細想就知道那是瑪麗,這個曾經的記者顯然也發現了平靜之中暗藏的機鋒。

蘇頡收斂笑容,平靜的瞧著對面的記者,他同樣面目平靜,目光清澈的就像維多利亞湖。或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皮面下的神經與血管正在激烈的跳動,那是一種隱藏在皮膚與肌肉下的,更深層次的緊張。

蘇頡又笑了起來,咧開嘴,露出上顎的一排象牙白的牙齒。

「這個問題不錯。」蘇頡說,「我身邊的這位曾經的記者小姐,你的前輩暗示我不要回答。」蘇頡感覺胳膊上肌肉一陣扭曲,接著是皮肉疼痛,他深知女孩手指和指甲的離開,遂決定不再調侃下去。

「那確實是一個桌下協議,我並不提倡這樣。但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我們別無選擇。我相信您寧願待在自己家里,躺在沙發上吃著薯片,看著老掉牙的美劇也不願意在這里采訪我,但你卻來了。這就是迫不得已。」

吉爾試探性的說︰「您的意思是?有這麼一回事?」他內心激動起來,倘若真能證實這一點,毫無疑問是個大新聞,而且是獨家新聞。吉爾突然覺得半夜被人從被窩里叫醒,忍著出租車司機的喋喋不休來到機場,並且在機場等了大半夜的委屈都不算什麼了。

在輝煌的成功面前,這的確算不得什麼困難,最多只能算是成功路上的小小插曲。

蘇頡眨了眨眼楮,回答︰「看來您是一定要我說出這個答案了,連拐彎抹角都不可以。」

「人類的語言太過奇妙,我只是不想曲解了您的意思。」吉爾微笑著回應。

年輕的記者此刻意氣風發,只等著蘇頡正面回答。而這個等待並不漫長,很快就有應有的結果。

蘇頡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這只是讓更優秀的作品獲得應有待遇的一種妥協。馬丁先生確實在頒獎之前和我說過這件事情。他們考慮了《朱諾》的題材,認為劇本雖然優秀,但真正拍成電影的商業前景不可能很好,所以向我提出了你說的要求。」

「那五百萬美元算是借款?」

「當然。」蘇頡正面確認,「很現在,現在坐在你對面的我,並不是你想想中的名利雙收,而是一個身負五百萬美元債務的負翁。」

「呵呵。」吉爾笑了起來,「我想他們已經開始後悔了,如果沒有這個條約,現在等待著賺大錢的就是他們了。」

蘇頡擺了擺手︰「非常有意思的邏輯,但有一點。投入、產出以及風險永遠是成一定比例的。這個世界上可沒有投入小,風險低,產出大的事情。他們不願意冒著個風險,所以選擇了最穩妥的借款協議,這是正確的選擇。在這件事情上,每個人所處的位置,所面對的情況,所需要承擔的後果都不同。我相信易地而處,大多數人都會做出類似他們的選擇。」

吉爾點了點頭,稍微想想,他就認可了蘇頡的話。這個年輕導演說的沒錯,如果是他,也會做出最穩妥的選擇,只是現在看來,這樣的選擇是錯誤的而已。

「我知道作為**電影,所有的投資都是來自于您的五百萬美元,也就是說,您享有電影的最大收益權。如果——我是說如果《朱諾》的票房能夠超過一億美元,那根據amc與您簽訂的協議,您將最終分到五千元左右的巨款,您會如何利用它們?」

一邊的瑪麗已經翻起了白眼,她感覺到這個年輕記者已經進入了記者夢寐以求的采訪狀態︰什麼都能問,什麼都敢問,完全不怕氣氛尷尬。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身邊這個坐的穩如泰山的年輕人。他非但沒有組織吉爾的提問,反而不斷的暗示他可以繼續問一下。這一點,讓瑪麗無法理解。

事已至此,她不得不開口打斷這次采訪了。

「蘇,時間不早了,我想我們應該走了。」她暗示蘇頡應該結束采訪,可顯然男孩並不領情。

「現在還早,難得吉爾先生與我投緣,多說說沒什麼壞處。」微笑掛在蘇頡臉上,十分的令人不快。瑪麗想到了自己少女時代掛在牆頭用來練習飛鏢的明星海報,蘇頡的微笑與那些海報上明星的微笑沒什麼兩樣。

「該死的!」女人暗罵一聲,在桌下用高跟鞋恨恨的踩了踩蘇頡的鞋尖,看到男孩臉色一變,瑪麗露出心滿意足的笑臉︰「讓你隨便說,給你點厲害瞧瞧。」

且不論瑪麗內心如何快意,說出去的話就像跑出去的水一樣,無法收回。

蘇頡微笑著問答著吉爾的問題︰「先生,您似乎忘記了稅收,我是個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吉爾自嘲的笑了笑︰「我忘記了這一點。‘富人稅’這種東西距離我太遠了。」

「距離我同樣遙遠,至少要等票房拿到我手上之後,我才需要考慮這個問題。在此之前,我是個負豪」

「您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潛力最大的負豪。」吉爾調侃道。

蘇頡笑了笑,對此不做回應,而是回應那可能到手的五千萬的用途︰「如果真有五千萬到手,我想我會利用它開設一家影視公司。事實上我早有這樣的想法,正好結合我所長,可以自由的給觀眾們帶來理想的電影。」

蘇頡的這個回答中規中矩,並不出人意料,這顯然不是吉爾想要的。

「難道就沒有什麼想送給自己的嗎?一棟別墅或一輛跑車。」吉爾問。

「別墅?跑車?」蘇頡笑了笑,「您的是意思是說住的地方和代步工具吧。這我都有,並不需要。」

「哈哈,開玩笑。」蘇頡說,「其實我認為,別墅跑車這種東西並不能為我帶來提升,反而是影視制作公司能夠發揮我的才華,並且無論在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能為我帶來提升。我覺得那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吉爾搖了搖頭︰「您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如果是我一定會先為自己買一輛古董跑車的。」

「那你可以轉行當一名導演,拍攝一部關于 車的電影。這樣你就能夠公車私用了,享受一番古董跑車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吉爾笑了笑,然後嚴肅的回答︰「我想我會考慮的。」

瑪麗-馮麗德已經無語了,她只能依靠著咖啡來澆滅心頭的火焰。這世界變化的太快,以至于她無法理解蘇頡的所作所為。他看起來和這個年輕的記者相當默契。

「竟然開起玩笑了!」瑪麗無法想象。

采訪在玩笑中走到了盡頭,吉爾用一種平靜的語氣說道︰「那就最後一個問題了,關于安妮-海瑟薇的,您可以選擇不回答。」

「我會回答的。」蘇頡笑著說,「任何問題都沒有問題。」

吉爾等的就是這句話。

「外界傳聞安妮-海瑟薇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可您從未在公開場合承認過這一點,我想問的就是她到底是不是您的女朋友,如果是你們是怎麼戀愛的,如果不是你們又是什麼關系。」

瑪麗停止了喝咖啡的動作,用杯子擋住自己的嘴悄悄的偷听。她心中一直有一根刺是關于蘇頡和安妮的。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不像是戀人,卻讓讓人懷疑是戀人,仿佛有些距離,卻又始終糾纏不清。

這是一個極其難以回答的問題,可瑪麗並沒有阻止,甚至沒有提醒蘇頡去拒絕。因為她也希望得到答案。

蘇頡沉吟了片刻,目光跳向了窗外,像是陷入了某種長考。

「不方便嗎?」吉爾試探的問。

蘇頡回來神來︰「沒有,只是在想一些問題而已。」他笑了笑繼續說︰「我想我和安妮是男女朋友的關系,我想我是愛她的。」

「‘你想’?」吉爾抓住了蘇頡的遣詞,「僅僅是‘你想嗎?’,我覺得很奇怪。」

「很奇怪是自然的,人類的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我只能回答你‘我認為,我想’至于其他的,無法回答。甚至連我知道都不知道。」

「是不清楚你們之間的關系,還是不清楚感情?」吉爾問,作為一名記者,他最擅長就是刨根問底。

蘇頡搖了搖頭︰「很難以回答,我只能說,當我開始一段感情時,我就認為一輩子都在這里了,我是愛她的。如果她走了,那我的一輩子就死了。」

吉爾沉默了下來,他也采訪過一些明星,也見過很多對于明星的采訪。在問及感情的問題上,有些人的回答大大咧咧,有些人則非常羞澀。少有像蘇頡這麼回答的,直白又晦澀,讓人琢磨不清。

他的回答更像一個疑問,讓你去猜,讓你想,讓你去自己得出結論,而不是他給出結論。

對于記者來說,面對這樣的回答是極痛苦的也是極幸福的。有些人可以就此胡編亂造,按照自己的想法亂寫一氣,而另一些人,則會痛苦的思考著回答的真滴。

那是什麼?什麼意思?說了一些什麼?有沒有什麼晦澀的解釋?一個又一個疑問會在頭腦里產生,發酵。

吉爾還想繼續問清楚,可當他抬頭看見蘇頡的眼楮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已經無話可說了。他該說的都已經說的清楚,內心的獨白已經坦露無疑。如果剩下的東西再讓他去解釋清楚的話,那實在太殘酷了。

「我會將這一段話原封不動的寫在報道上的。」吉爾說。他感覺在無法理解的情況下,胡亂編造是一種褻瀆,最好的方式是將理解的任務交給讀者。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對于感情,對于上面那一段話,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理解與解釋,吉爾深信一點。

蘇頡點頭,算是同意了吉爾的請求。采訪到此結束。本應是五分鐘的采訪卻持續了一個小時,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蘇頡對于一些紛亂的問題給予了回應,同時也在吉爾的幫助下又一次的剖析了自己的內心。

那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即便最高明的心里醫生,也只擅長剖析別人的內心,對于自己是無能為力。醫者不自醫這句話,在這里同樣適用。

年輕的記者帶著自己豐盛的收獲遠去,喜悅的微笑掛在他的臉上,就連走路的姿勢也飄飄然。才剛剛走出機場,他就迫不急的掏出電話,給那個對他頗為照顧的《華盛頓郵報》的主編去了電話。

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吉爾,你小子最好是給我帶來了新聞稿,不然我只能讓你離開了。當然,如果你願意去新奧爾良工作的話,也可以留下來。」

從這句話中,吉爾知道主編已經做了留下他的最大努力。新奧爾良?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有陽光和烤雞翅,還有新奧爾良黃蜂隊。當然,吉爾一向認為ncaa才是最迷人的籃球,新奧爾良的正好也是ncaa的中心之一。

如果在一天之前,吉爾會欣然同意主編的要求,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去他的新奧爾良,我在紐約活下來了!」吉爾興奮的說。

「嗨,先生,你在說什麼?最好說清楚一點。」電話里主編的聲音有些憤怒,吉爾可以想象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冷靜,頭兒。你一定要冷靜。」吉爾笑著解釋,「我找到大新聞了,獨家大新聞?」

「什麼大新聞?哈德遜河出現浮尸,還是臥底肯德基的記者被毒殺。這兩則新聞我都喜歡。該死的《紐約時報》竟然派記者去肯德基臥底,報道了他們用病死雞做原料的事情,該死的!又被他們搶先一步。」

吉爾將听筒拉遠,主編的那喋喋不休的聲音頓時變得渺小不堪,即便它依舊冗長,卻絲毫不能影響吉爾的心情。待到那邊的聲音逐漸平息,吉爾才開口說道︰「頭兒,真是大新聞。蘇頡會紐約了,我在機場攔住了他,對他進行了一番專訪!」

吉爾听見听筒里傳來瓷杯墜地的聲音,一陣驚呼過後,主編的聲音像是一根針似得鑿進了他的耳蝸︰「听著吉爾,我要你用最快速度把采訪素材整理成稿件,在12點之前傳給我。如果完不成,你就給我滾蛋!」

「好的!沒問題!」吉爾說完掛斷了電話。年輕的記者突然對著空氣重重的揮舞了一下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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