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近元旦的一天，一個普通的日子。沒有繁瑣的節日，也沒有需要紀念的事情。相比起聖誕節來說，它是一個普通的日子。但善于制造事端的美國媒體卻戲稱︰對于蘇頡來說，今天是別具意義的一天。
首先，金球獎的評委會在糾結了許久，一再推遲之後，終于公布了獎項入圍名單，《朱諾》不出意外的入圍了包括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影片在內的5項提名，對于一部投資不過五百萬美元的**電影來說，這無疑于奇跡，在好萊塢電影進入資本時代之後，沒有任何一部**電影能夠取得像《朱諾》這樣的成就；第二件事情，legend公司正式向媒體宣布，備受矚目的《百萬寶貝》在洛杉磯赫克托拳擊中心正式開拍。
沒有選擇什麼黃道吉日，這是普通的一天，在此之前，沒有多少喧囂與煩惱，但在這個消息宣布之後，以《紐約時報》為首的蘇黑媒體卻首先掀起了波瀾。
「是的，我承認蘇頡是一名優秀的導演，但也僅僅是優秀而已。他還遠遠達不到現象級的標準，《百萬寶貝》不會獲得成功的，沒人看好他。」
《紐約時報》自從洛里斯-蘭之後，在蘇頡的問題上蟄伏了一段時間。但在蘇頡成立影視制作公司，宣布《百萬寶貝》的制作計劃之後，他們又發現新的攻擊立場。就像專欄作家們在報紙上所說的一樣，相比起輕松的《朱諾》，沉重《百萬寶貝》已經超過了蘇頡這個年齡的極限。
「對，我承認蘇是legend旗下唯一的簽約導演，他迫切的想為自己的公司打響名聲，但急功冒進的做法顯然是不可取的。也許他應該向迪斯尼學習，拍攝一些年輕人愛看的電影，畢竟在最近一次民調中顯示，無論是蘇和安妮，在年輕人心中都佔據了舉足輕重的地方，legend公司的第一部作品，蘇理應選擇一部更加穩妥的喜劇片，類似《公主日記》。蘇和安妮有能力並且有經驗輕松的駕馭這樣的電影，而他卻選擇了《百萬寶貝》，並且將好萊塢人氣最旺的安妮排除出演員之外，這實在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另外一個不明智是選擇是《百萬寶貝》的演員們。希拉里、克林特，還有摩根都本著沖擊奧斯卡的心加入《百萬寶貝》但他們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或許那個劇本足以深刻，並且引人入勝，但那個撰寫劇本的導演會將整部電影帶入深淵。」
對于《紐約時報》的評論《百萬寶貝》劇組的成員大多嗤之以鼻，他們和蘇頡已經有過兩次非常愉快的合作。第一次是在拍攝《公主日記》時，蘇頡作為副導演的身份參與了電影制作的各個環節，而第二次則是那部瘋狂的《朱諾》，那一次他表現的完美到無可復加。
所有人都不會忘記《朱諾》拍攝時，那個年輕導演的狀態。他並沒有出現青年人首次掌鏡的羞澀，無論是心態還是手法技巧，嫻熟的像個yin浸多年的老手。對于整部電影節奏和演員的掌控更是登峰造極。
可以在這樣說，《朱諾》在蘇頡的掌控下，表現出了奧斯卡最佳影片級別的水準，當然，安妮和蘇也成為了奧斯卡和金球獎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導演的有力競爭者。
「嗨，哈德森，你看了今天的《紐約時報》嗎？」
「當然，我最喜歡看笑話了，今天他們說了這一整年最大的一個笑話。」
事實正是這樣，在其他媒體紛紛表示贊同的大環境下，《紐約時報》的編輯們就像一只膨脹的氣球，徹底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和曾經的失敗。他們不但斷言《百萬寶貝》會在票房上慘敗，還預測這部電影在口碑上，也會一潰千里。
「這部電影會褪去所有圍繞在那個華裔身上的光環，他將就此變成一名普通的導演。不！或許他本就是普通的導演，只是《朱諾》的意外將其形象無限拔高而已，是到了讓他現出原形的時候了！」
多麼可笑的判斷！幾乎每個了解蘇頡的人在看到《紐約時報》口無遮攔的預測之後都會哄然大笑。
遠在邁阿密海灘和父母度假的安妮看到了這份印有笑話的《紐約時報》，第一時間找了台能夠上網的電腦，在facebook上發出了一張自己的海灘靚照，下面還配了一段話︰所有質疑你的人，最終會被證明只是小丑；所有質疑你能力的話，最終會被證明只是一句笑話。
「安妮，你就真的不擔心蘇嗎？」凱特曾經這樣問道。
「當然不，」安妮笑著回答，「他是一個天生就能創造奇跡的人，而且拍攝《百萬寶貝》，根本就不要他運用這方面的能力。」
安妮說的沒錯，在《百萬寶貝》的拍攝上，蘇頡信心十足。上一次在資金短缺，演員不齊的條件下他都能拍攝出《朱諾》這種水準的電影，這一次資金充沛，演員陣容強大，他沒有理由不成功。
但在他自認為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到盡善盡美，準備開始拍攝的時候，卻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對勁的地方。這讓他在走進拳館之後，直接愣在了原地。
「嗨！嗨！蘇，你怎麼了？難道是昨天晚上沒睡好？戰況太激烈了吧。」
說話的是摩根，老頭臉上露出男人特有的壞笑。經過三天的休息與沉澱，這個黑人演員，褪去了拳擊訓練帶來的鋒芒，這並非說訓練沒有作用，而是將那種拳手特有的倔強隱藏在皮肉之下骨頭里。他看起來玩世不恭，這是拍攝之前的狀態，蘇頡知道，倘若真正開始拍攝，他將變成另一個人。
蘇頡沒有理會摩根，而是繞著嶄新的拳館轉了一圈，時不時的擺弄了一下那些訓練工具。作為一家專業拳擊俱樂部的拳館來說，它棒極了，足以讓一名職業選手得到最加的保障，但在蘇頡看起，它糟糕透頂。
「這是誰安排的！我看好那間拳館呢？」蘇頡大聲質問起來，原本寬松的氣氛瞬間凝滯。
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怔怔的瞧著立在場地中央，攤開兩只手的蘇頡。他們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地方出現了問題。這不挺好的嗎？一個免費的拍攝場地，一群優秀的演員，還有一對經驗豐富的拍攝團隊。
角落里的攝影直到湯姆-斯特恩瞧了一眼身邊的美工設計師亨利-巴姆斯泰德，微笑的嘴角帶著一絲復雜的意味。只有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
「看來我又輸了，亨利。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錯，難道你如此推崇他。」湯姆開口說道。其實早在進入這個場地之後，他就發現了問題所在。這是赫克托拳擊中心最好的拳館之一，擁有最先進科學的訓練設備，最優秀的環境。安裝了恆溫設備，和控濕裝置，能夠將拳館的溫度和濕度控制在最適合的範圍內。
但這顯然不是電影里，法蘭基的那家破舊拳館。雖然已經做了一些表面上的做就處理，但它從本質上看仍然是新的，是這個時代的產物。它無法與整部電影的基調搭配，更加無法與法蘭基的內斂木訥的氣質搭配。
「給我通知赫克托，換一間拳館，我要舊的，就好是破爛不堪的。告訴他其他的事情我們可以處理，只要給我們一間老舊的拳館！」蘇頡的咆哮聲傳到了湯姆的耳朵里。
「這就是你不盡心盡力布景的原因？你早知道他會要求換拳館吧。」湯姆繼續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姿態說，此刻已經有工作人員一路小跑去找這家拳館的負責人。
亨利微微一笑，褶皺的皮膚簇擁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朵盛開的菊花。
「他是一個很特別的導演，特別的認真，特別的仔細，所以我對他也特別有信心。湯姆，你知道一部電影成功的最關鍵一點是什麼嗎？」
湯姆思索了片刻，不確定的回答︰「演員的演技？導演的節奏掌控？」他下意識的搖了搖頭，倘若是這麼簡單的答案，亨利一定不會一本正經的說出來。這個老美工設計師有其看電影的特別角度。
有是一番幾分鐘的長考，最後湯姆不得不放棄了。或許他也有很多很多的答案，但這些答案都太過普通，同時也太過專業。
他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亨利早有所料的點了點頭，作為一名經歷過好萊塢興衰的美工設計師，他甚至比一些知名大導演看的更加透徹。
「一部好的電影，最重要的是認真。」
「認真？」湯姆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或許他心中早有所悟，只是從未見悟到的東西化作明確的概念而已。
在兩人就成功電影的要素進行討論的時候，赫克托已經施施然走進了拳館。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立在拳台中央，表情陰晴不定的蘇頡。
「嗨，伙計，怎麼了？對這個場館不滿意嗎？這可是這里最好的場館了！」赫克托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已經有些變化的場館。牆體有點焦黃，表面有些污漬，所有現代化的設備都被除去，換成了老舊的東西。
「很不錯的感覺，就像我當拳擊手的時候一樣。那時候我就只能在這種拳館里訓練。」他說著話，忍不住對著沙包揮了兩拳。很痛，但又是一種令人懷念的真實感。
「難道你還不滿意嗎？」他瞧向蘇頡。
蘇頡異樣的表情稍顯緩和，對待赫克托，他可不像對待普通工作人員那樣，畢竟拳館的問題上，對方也是全力支持，只是出于認識上的不同，造成了現在這種差距。
蘇頡緩緩開口︰「這不是我想要的地方，它太新了。」瞧著赫克托疑惑的眼神，蘇頡不得不解釋︰「雖然經過布置，我們能夠讓它表現出一種陳舊的狀態，但僅僅是表現出而已。它始終是新的，從內到外散發著新鮮的氣息，我一眼就能夠看出這一點。我需要一間老式拳館，甚至是破舊不堪。」
赫克托環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說道︰「我覺得這沒有什麼兩樣。」
「事實上，普通觀眾根本就不可能看出其中的差別，連我也看不出來。」
「但是我看出來了，」蘇頡說，「不要懷疑觀眾們的眼神，即便大多數人不會察覺出什麼，但至少會有人感覺出瑕疵，或許他們說不出來，但會有這種感覺。」
赫克托拖著下巴站在拳館中央，眼神掃過左右。倘若蘇頡不說，他倒不覺得有什麼，但經蘇頡這麼一提，他也覺出了一些不對勁。
「好像——好像是有些那麼一些怪異。」盡管不願承認，可赫克托依舊照實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所以我需要換一間，迫切的需要。」蘇頡說。
赫克托皺緊眉頭，思索了片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是有這麼一間拳館，」他說，「但正如你所想一樣，它不但陳舊而且破損不堪，我們正準備在明年現在的時候將它拆了重建。」
「謝天謝地是明年，如果今年夏天你終結了它的‘生命’，我就不得不滿世界去找類似的拳館了。」蘇頡露出夸張的表情，在事情解決之後，他毫不吝嗇自己的搞怪天賦，現場的氣氛也融洽起來。
亨利看了看湯姆，心平氣和的說︰「看見了他嗎？他的身上存在著一種讓你不得不去信服的魔力，對每件事情都嚴肅認真。他會讓所有的主要演員進行為期三個月的拳擊訓練，並且自己也參與其中；會因為布景感覺上的詫異要求更換拍攝地點，這樣的作派讓我想到了詹姆斯。」
「詹姆斯？」湯姆笑了笑，「你認為他能達到詹姆斯那個層次？」
「為什麼不能？」亨利說，「難道是因為詹姆斯瘋狂的搭建了一艘泰坦尼克而他只換了一間拳館嗎？」
「這個玩笑可不可笑。」湯姆話鋒一轉，「我可以將它當成一個玩笑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蘇頡並不知道角落里的兩位大師正在談論關于他的話題，他只是略帶歉意的向著這個方向走過來。
來到亨利和湯姆身邊，正好迎上了兩人似笑非笑的眼神。這讓蘇頡有些心虛。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他能夠表現出泰然自若的姿態，但在面對這兩個人時，他卻感覺自己被洞穿了。
從上到下，從頭到腳的被洞穿。兩人的目光仿佛掘出了他所有的秘密一樣。蘇頡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真不好意思，看來又要麻煩兩位了。」蘇頡說，他所指的自然是布景和燈光位置的設計，這是兩門技術活。如果是普通的電影，他倒不介意擅越。但既然他準備將《百萬寶貝》打造成一部超越經典的影片，那這種工作，還是交給最專業的人士解決。人盡其才，物盡其用，也是導演的重要一項能力。
「沒問題。」湯姆回答，他看起來很是漫不經心，仿佛那讓蘇頡頭疼的，只是一件漫不經心的事情而已。
劇組一行人背著器材來到另一間拳館，才推開大門，便是一陣煙塵拂過面頰。一些有過敏性鼻炎的人甚至打起了噴嚏。本來令人更換場地就不是一件令人開懷的事情，更不用說新的場地環境而如此之惡劣了。
摩根悄悄模到了克林特身邊，小聲的說︰「這個地方真的合適嗎？」
克林特笑著點了點頭，小聲回答︰「這正是我所希望的地方。」
當灰塵散去，拳館露出了本來的面貌。不出意料的，場館內外都布滿厚厚的灰塵，一看就是很久沒人使用；館內的一些設備也保持著九十年代初期的狀態，爬滿灰塵的電線**在牆體表面，一些粗糙的沙袋凌亂的掛在柱子的支架上，諸如木椅桌子和其他器材用塑料薄膜蓋著，隨意堆放在牆角；拋開那些附著在表面的灰塵和牆角的蜘蛛網，這間拳館作為拍攝地點絕對沒有問題，拳台孤零零的立在拳館中央，仿佛正靜靜訴說著過往輝煌的歷史。就像人生來的一種氣質，拳館也有自己的氣質，它內斂、深沉，又不泛熱血的積澱。
蘇頡仿佛看到了在這里揮汗如雨進行著訓練的職業選手；仿佛看到了曾經在這個地方舉行的一場又一場非正式的拳賽；仿佛看到了熱情，看到了鮮血，看到了那些時間也無法抹去的東西。
「就是這里了！」他興奮的大手一揮，招呼著身後的劇組成員，「各位幸苦一下，爭取在下午之前將這里打掃出來。」
停了停，又補充了一句︰「掃掉灰塵就可以，牆角的蜘蛛網和污跡給我留著，還有那些沙袋也不用更換，保持這種狀態。還有拳台的布置也給我保持原樣，周圍可以凌亂一些，但拳台上一定要整齊干淨。我喜歡這座拳台，它看起來太棒了！」
是啊，對于一座拳館來說，最重要的自然是拳台。相比起那間新式拳館，這間幾乎快成為倉庫的地方，這座陳舊蒼老的拳台更更激起人類最原始的熱血，那是沉澱的在皮肉之下的，未冷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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