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算是一個明媚的女子,再次見到哥哥以後,我又變回了那個愛說愛笑,愛熱鬧的傻姑娘。
我承認,我做不到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謝,去留無意,望天邊雲卷雲舒。那樣的意境太安詳,我不適合。
秋風乍起,枯葉被風席卷著洋洋灑灑的飄落了一地,凌亂的黃葉透漏著一種哀傷的味道,秋,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是愁。
吃過早飯,選了一套簡單的拳法教給凌子謙,看著他從一開始的死板笨拙,到後來的靈活,游刃有余,我的嘴角不禁上揚,露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我手里托著一個大掃把,一邊指點著凌子謙,一邊胡亂的劃拉著地上的落葉,這飄飄蕩蕩的枯黃似是怎麼掃也掃不淨,無論你如何傾盡全力的去打掃,明天它們還會照樣星星點點的落下,就像是,人永遠無法在今天就把明天的事做完一樣。
可是憑什麼就讓我一個人打掃?除了下雨的那兩天,我已經連續勝任此項工作三天了。其他人都跑到哪里去了?
為什麼沒人出來幫我一把?看來做為失敗主子的典型,我是最成功的一個。
思及此,我不由氣結,把掃把狠狠的擲到地上,雙手叉腰做潑婦狀,沖著暗處不滿的大喊著︰「你們幾個,還有沒有點兒良心,愛心,公德心啦?欺負人也得有個限度吧?憑什麼天天只讓我一個人做值日?我分分鐘鄙視你們。」
暗處沒人應我,倒是院中的凌子謙停下練拳的動作,徑直向我走了過來,生張熟魏的拿起掃把,有條不紊的開始打掃。
看到凌子謙的好脾氣我就更是憤憤不已,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掃把,沒好氣的說道︰「徒弟,你去練你的拳,這里不用你幫忙,都是我把他們幾個給慣壞了,這一次,一定不可以輕饒他們。」
說完我還不忘重重的哼了一聲,語氣里竟像是他們真的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我要把他們千刀萬剮了一般。
凌子謙輕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向院中那片空地走去,陽光下他的背影多了幾分挺拔,少了幾分落寞,超然出塵的氣質讓人不敢褻瀆。
我和他像是約定好了,對于昨晚發生的事誰都只字未提,這樣最好,至少我對他還可以和以前一樣,有說有笑,不必為了他那點小心思而糾結于心。
話又說回來,當時我睡著了什麼都不知道。我這個人除了霸道,就只剩下了無賴。
人影掠動,快如疾風,紫蘇出現在我的身前,她低垂著頭,雙手畢恭畢敬的呈給我一封還未拆過封的信︰「主子,季州急報。」
我接過信,紫蘇身影一閃,消失于我的眼前。
我眉頭蹙起,季州?那個四季如春的南方小城,到底發生了什麼?
打開信件,映入眼簾的是工工整整的漢語拼音,我快速的瀏覽著,眉頭卻是越蹙越深。
季州知府林相悅,結黨營私,貪污受賄,橫行鄉里,是那種如果放到二十一世紀就是槍斃個十幾回都不能讓人解恨的主兒。
但林相悅的手下有一個智勇雙全的捕快叫竇歆瞳,此人武功高深莫測,智謀非常人能及,我派去潛伏在季州的人,多次想暗殺林相悅,都被竇歆瞳阻撓了下來,也不知道這個竇歆瞳用的什麼方法,竟查到了幻靈宮在季州的據點,一擊之下,差一點就把我在季州的勢力連根拔起。
「竇歆瞳」這三個字我說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其人放在嘴里咬爛,嚼碎。
我周身殺氣盡顯,如琉璃般剔透的杏眼中寒光溢滿眼底,冰冷的氣息直射人的心房。
把內力匯聚于掌心,那封信頃刻間化作煙塵,消散于雲霧中。
看來,我得盡早趕去季州,親自會一會這位武藝超群,智慧堪比諸葛的‘神捕大人’了。
我一身正氣凜然的站在金光之下,那渾然天成的帝王之氣讓人不敢逼視︰「紫蘇,流影」
「在」紫蘇和流影領命而來,雙手抱拳在我的身前站定。
我看著這兩個與我朝夕相處半年之久的屬下,平時的流影干淨俊朗,紫蘇溫婉俏麗,而現在的他們,無論是身手還是氣勢,都時刻透露著干練與決絕,看到他們,我就像是看到了我傲雪國的千軍萬馬乘風而來,勢如破竹。就連信心也變得空前的高漲。
「你們兩個收拾一下行裝,先走一步,在距離季州府衙最近的客棧等我,把林相悅和竇歆瞳的情況打探清楚,等我到了再做打算,一切小心,切勿打草驚蛇。」
「是」紫蘇流影再一次領命而去。
我這一去少說也得有個三五日,而凌子謙我不能帶著,所以想利用今天一天的時間,快速教會他另一套拳法。
正思忖間,我听到了細微的衣衫摩擦聲,這個人輕功很高,他正急速的向我的小院襲來。
枯葉飄落,我指如疾風,勢如閃電,瞬間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了它,不做停留,手腕翻轉,枯葉如同破風的長箭直射院門口。
我大喝一聲︰「誰?」
話音一落,就見來人一襲青衣墜地,劍眉入鬢,猶如一泓深潭的雙瞳炯炯有神,他那剛毅的俊顏上卻是玩世不恭的痞子笑。
青陽漫不經心的斜靠在大門的門板上,雙手抱肩,好整以暇的望著我︰「小葉子,想我了沒有?」
我嗤笑︰「想你?想鬼都不想你!」
看青陽那副欠抽的痞子樣,我心中就憤憤不平,明明骨子里就不是那種放蕩不羈的人,卻偏偏要把自己偽裝成那個樣子,難道他不知道,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來了嗎?
「青陽!立正站好!」我清脆悅耳的嗓音直入青陽的耳蝸。
看著他眼神中片刻的呆愣,真是讓我忍俊不禁。
這樣一鬧,還真讓青陽收起了幾分他的桀驁不馴,一本正經的向我信步走來。
如果說,哥哥是清爽淡雅的雨後茉莉,凌子謙是單純出塵的小雛菊,那麼沐浴在日光中的青陽就像是迎風傲然,欣欣向榮的向日葵。看到他,就看到了陽光,用一句現代話說,他就是一個陽光大男孩。
「小葉子,你要去哪?我陪你一起去可好?」
我的雙瞳剎那間瞪大,輕哼一聲,冷笑連連︰「青陽,听力不錯,功夫也不錯,但你別忘了,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講話」
不等青陽回話,我足下輕點,身形飄忽不定,掌風凌厲,順著青陽的方向劈頭而下。
青陽一躍而起,身影快如直沖雲霄的雄鷹,堪堪接住了我的那一掌。
雙掌相踫的那一瞬間,青陽的手掌突然順勢下滑,手勢如靈蛇死死的扣住了我的手腕,我用盡全身的力氣也沒能掙月兌,該死的男人力氣真大。
兩人從空中飄落而下,青陽還是緊緊的抓住我的手腕不放,四目相對,火光四濺,我的眼神里隱含著殺氣,而在青陽的眼神中我卻看到了隱忍和委屈。
咦?他這是幾個意思?該不會覺得我是在欺負他吧?不過,正如他所想,欺負的就是他,誰讓他听到了不該听的話。
「放手,青陽,你弄疼我了!」你還委屈?我更委屈!
青陽緩緩松開抓著我的手,眼楮一眨不眨的看著我被他抓的殷紅的手腕,心疼不已。
他輕柔的捧起我的手臂,就像是捧著一個易碎的水晶女圭女圭。
他低下頭,臉頰湊了過來,輕輕的給我吹著︰「小葉子,還痛不痛。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你想去哪里,我青陽擇一都會一直陪著你,保護你,不讓任何人欺負你。」
低沉的溫言軟語,像是指頭上不堪重負的積雪,砸落再地,也深深烙進了我的心里,讓我心間的那一彎清靜無波的池水蕩起層層漣漪,熄滅了我剛剛還在燃燒著的一腔怒火。
他的話好像是在對我解釋,又好像是在給我承諾,讓我一時間錯愕不已。他給的承諾注定不可能收到我的任何回應,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的感情,因為作為公主的我,已經沒有資格去擁有那些完美的童話。
壓抑住那心頭一瞬間的悸動,故作輕松的抽回手臂,拍了拍青陽寬厚的肩膀,練武之人就是不一樣,結實的肌肉手感真好︰「想跟著我啊?那就等到你能打敗我的時候吧!」
我沖青陽微微一笑,頃刻間芳華絕代。
臭小子為什麼老是陰魂不散,還擾亂了我的一池清水。
青陽隨我一起坐在院內的圓桌旁,我眼楮掃過一旁練功的凌子謙,美目流轉間碧波蕩漾︰「青陽,你是不是很閑?」我眨著無辜的大眼,一臉的希冀。
「怎麼?改主意了?想讓我陪你一起去?」他痞笑中帶著戲謔。
這種人還真是死性不改,欠扁的料。
我賞給青陽一記爆栗︰「去你個大西瓜!」
我轉身看向凌子謙,沖他招招手︰「徒弟,過來休息一下。」
凌子謙走過來坐在我的旁邊,我遞給他一方手帕,又給他倒了一杯茶。對面得青陽揉了揉被我敲過的額頭臉色變得陰沉,目光哀怨的望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偏心,我只好又倒了一杯茶遞到青陽的面前︰「青陽,既然你很閑,那我離開的這幾天就換你來教我徒弟武功吧!」我像是怕他會拒絕,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有意見嗎?有意見保留。」
霸道一直都是我的人生宣言,所以,他必須同意。
青陽的臉陰沉的都快要滴出水來︰「小葉子……」
看著青陽一副欲言又止吃癟的樣子,我笑得花枝亂顫。
青陽眼鋒一轉,狠狠的剜了一眼我身邊的凌子謙,凌子謙倒是神色如常,只是在他垂首間一閃而逝的不自在掠過了他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眸。
我雪千葉的徒弟可不是拿來欺負的,我目光一凜,鋒芒逼人的看著青陽︰「青陽,我徒弟可是交給你了,你這幾天就來我這里教他就可以了,如果我回來後發現他少了一兩肉,掉了一塊皮,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我的臉上似笑非笑,威脅之意昭然若揭。
臉色鐵青的青陽只能硬生生的吃下這個啞巴虧,青陽的強勢我是知道的,如果我不出言警告于他,我的小徒弟也許等不到我回來就被青陽一掌拍死了。
可我又不想耽誤凌子謙的時間,知道他報仇心切,我此去怎麼也得個三五日,沒有一個合適的人來教他,還真是暴殄天物,這朵小雛菊聰明的緊,我教的那兩套拳法出不了兩天就會被他比劃的融會貫通。
有了青陽我也可以走的安心一些,我先說明一下,我不是去死,而是要去斬妖除魔,做‘取經路’上的大師兄,一路打怪升級。
安排好了徒弟,心情大好,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老神在在的看著眼前兩個俊美非凡各懷心事的小男人。
青陽還是怒形于色,很不悅的看著凌子謙,凌子謙那雙清亮眸子里的尷尬也只有我能了然,我成了橫亙于他們兩個人之間不可跨越的橋梁,我找誰惹誰了?
整整一天,我都在青陽的幽憤和凌子謙的窘迫中度過。
好,我斗不過你們,我還躲不起你們嗎?我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