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紅色的夕陽讓人醉了心,人們結束了一天的奔波與忙碌,急匆匆的往家趕,為的是燙一壺燒酒,吃一口熱飯,感受那歸家的溫暖。
今天我也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衫,束了個簡單的男子發髻,用一根白色的玉簪綰著,手中輕搖著一把山水墨畫的折扇,看上去也是瀟灑不羈,俊美逸然。
其實,按個人愛好來說,我並不喜歡穿白色的衣服,白色和黑色總是讓我感覺死氣沉沉的,只有死了人披麻戴孝時才會穿這兩種顏色,再說,白色的衣服太難洗干淨,在古代又沒有什麼洗衣粉,洗衣液等超級去污產品,白色的衣服會越洗越暗淡,越發黃。
剛一出房門就在回廊下踫到了同樣是一身白衣賽雪的凌子謙,瞧瞧,人家那才是真正的出塵超然
「師傅,你出門?」他看著我的如月明眸里是探究的神色。
我合上折扇向他走了過去,卻是在挨著他身體很近的地方站住,我上身前傾,在我的鼻尖和他的鼻尖只有十公分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學著青陽的樣子謔笑道︰「妞,給爺樂一個?」順便還給他贈送了一枚媚眼︰「我去青樓,你去不去?」
成功的看到凌子謙瞬間變得奼紫嫣紅的小臉,我心下歡快不已,沒有理會他僵硬的表情,大笑著走向院門口︰「徒弟,沒事別亂跑,外面不安全,小心被抓到伶人館去做小倌。」
其實我是害怕他听到了什麼風吹草動,冒然的跟去了銷金閣,做出讓我一生都會後悔的事情,還好交代了紫暖寸步不離的跟著他,這樣我也放心了許多。
溫柔鄉英雄冢。
蜿蜒逶迤的護城河兩旁矗立著五六家風格迥異的青樓楚館,燕瘦環肥各種姿色的女子,正在樓前窗邊慢搖著蒲扇,輕揚著香巾美目巧笑的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飽暖思yin欲,能來這種地方的男人必定是非富即貴。
而銷金閣就是這傲雪國青樓楚館的泰斗之地。
一進銷金閣,一個涂得胭脂水粉比城牆還厚,體態比八戒還豐腴的老鴇正扭動著她肥碩的腰身向我撲了過來,刺耳的嬌笑引得我渾身陣陣起寒。
頓時一股刺鼻的香風襲進我的鼻息之間,讓我幾欲作嘔。
「呦~~~~這位俊公子,您看著眼生呢!是頭一回來咱們銷金閣吧,我們這鶯鶯燕燕什麼姿色的姑娘都有,不知道公子您想找個什麼樣的?」說完還不忘向我拋來個媚眼,臉上的水粉嗖嗖的掉了一地。
我找你大爺個大白腿,真是不明白,這墨華勛的眼楮長到腳趾頭上去了?怎麼找來這樣一號人物來充當門面,他的品位還真不是一般的‘高’。
我笑得大方得體,沒有讓老鴇看出半分我對她的嫌惡之意,掏出一定金子塞到她的手中︰「還請媽媽多多照顧。」
老鴇看到金子,登時兩眼就泛起了幽幽綠光,似只饑不擇食的灰太狼盯著手無寸鐵的喜羊羊口水直流︰「好說,好說。」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謹慎的掏出那枚圓形令牌湊近老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又快速的收回了腰間︰「我想見你們樓主,麻煩媽媽您行個方便。」
老鴇看到令牌先是微微一愣,馬上就對我換上了更加諂媚的笑容︰「公子您快隨我樓上請。」
跟著老鴇上了二樓,進了一間格調清雅的廂房,房間里以素色為主,屏風壁畫也是以高雅的蘭花為主色調,梨花木的春秋椅,白底紅花雙彩釉青瓷瓶,翠綠色的珠簾,竟不像是一個煙花之地應有的陳設,倒像是一個書香門第接人待物的偏廳。
老鴇一改他招牌式的諂笑,對我講話的語氣也是敬重有加︰「公子請稍等,樓主稍後就到。」說完向我微微一頷首走了出去。
我走出廂房,站在這二樓的圍欄邊,尋找著熟悉的身影,果不其然,我發現了不只一道令我感興趣的身影。
我的位置是在二樓的正中央,從我的位置向下看去,一樓左邊第二間的廂房里就是今晚要去見上帝的主角仝顏欣,他正左擁右抱,坐享著齊人之福。
仝顏欣身形微胖,面色蠟黃,眼楮下的青黑眼圈告訴我,這個人縱欲過度。
我的嘴角勾起冷笑,等他掛了以後到了閻王那里還會不會很自豪的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一樓左邊的第四間廂房里只坐了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男人,他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手中的茶,很顯然,他不是來這里消遣的。粉色的帷帳遮擋了我的視線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從他那身上散發出來的陰冷之氣,讓我感覺仿佛全身墜入了冰窖,就連心也開始冰冷的透徹。
好強大的氣場,這個男人一定大有來歷,說不定今晚他也是這場鬧劇的主角之一呢!
在一樓右邊的第一間廂房里我看到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依舊是一身青色長衫的青陽。
再次見到青陽,我的心頭不自覺的有一陣悵然若失的刺痛劃過,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身體原本的主人殘存的意識在搞鬼吧,我甩甩頭,揮掉大腦里那多余的感覺。不再作他想。
青陽的對面坐著一個身穿綠衣華服的青年男子,這綠衣男子容貌平平,雖然是在普通不過的五官,但拼湊在一起卻讓人看了感覺很舒服,他渾身透著一種卓爾不群的雍容儒雅之氣。
他果然在這里,羅陽國的皇帝羅綺軒,這個十七歲就弒兄殺父穩坐龍椅七年的羅剎皇帝,他的外形氣質和外間傳言中的性格還真是大相徑庭,很難想象這樣一個雍容儒雅的男子,竟是一個嗜血成性殘暴不仁的帝王。
青陽正在和羅綺軒對弈,兩人下得全神貫注,沒有發現我投過去的疑惑的目光,我撇撇嘴,青陽這個家伙還真是會附庸風雅。
所有人的包廂怎麼都在一樓?就連青陽和羅綺軒也不例外,剛剛跟著老鴇進入二樓時我也發現了,這銷金閣的二樓是個清幽之地,沒有煙花柳巷應有的喧囂庸俗之氣,看來這里並不是用來接待嫖客的,多半是墨華勛用來處理公務,休整小憩的地方。沒想到這墨華勛日日在這蠅營狗苟之地進進出出,心性卻未沾染半點污濁之氣,難得難得啊!
我收起思緒,轉身走回廂房,剛一進房間身後就傳來了清朗的笑聲︰「葉姑娘,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那還不是多虧了墨公子料事如神。」
你來我往的寒暄就像是打太極,但這卻是不可或缺的為人處世之道。
墨華勛仍是一身墨綠色的正裝,微微上挑的異色雙瞳顯示了他此刻心情的愉悅。
「葉姑娘還真是一個特別的人。」
「哦?如何特別?」特別?怎樣個特別法?是我一個女人敢大搖大擺的逛青樓?這不是你告訴我有事來銷金閣找你的嗎?
「葉姑娘難道不怕我?」墨華勛在我對面坐下,伸手為我倒了一杯茶,嘴角含笑的望著我。
「怕?為何要怕?」難道你墨華勛是三頭六臂,妖身人面不成?
突然墨華勛正襟危坐,魅人的鳳眼半眯起又瞪大︰「難道葉姑娘就一點都不怕我的眼楮?」
眼楮?原來他說的我特別是我不怕他眼楮這件事,說實話,當第一眼看到他的眼楮時我確實有些錯愕,但那也只是一秒鐘的晃神,在二十一世紀見多了各種新新人類,他墨華勛這對異色眼眸頂多算是個基因突變,我早就見怪不怪了,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我沖墨華勛不以為然的輕輕一笑,不答反問︰「我為什麼要怕,如果怕那晚就不會救你了,任你自生自滅不是更好?」
听了我的話,墨華勛的雙眉微微一挑,握著茶杯的手一疆,隨即沖著我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葉姑娘你果然與眾不同,能不怕我這雙眼楮的女人你還是第一個,墨某沒有看錯人。」
他笑得很是隨意,我能從讓的笑聲中听出輕松與釋懷。
是啊!如果我也長了一雙他這樣的眼楮,我可能會自卑到不敢出門,更不用說支撐起天外天這樣一個偌大的情報組織。
從墨華勛剛一進門就開始和我東拉西扯的扯皮,他是在拖延時間,還是有其他什麼目的?
不過好像又不對,總感覺我遺漏了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但無論是什麼目的,我都要盡快把心中的疑慮問清楚。
「墨公子,我此次前來的目的我想你也應該了解個一二了吧?那我就不拐彎抹角了,能否請墨公子給在下解釋一下,為何如此湊巧你我會在破廟相遇,還讓墨公子你欠下我一個如此大的人情?」我言簡意賅直入主題,可語氣里卻是有著對墨華勛深深的質疑。
墨華勛站起身,走到廂房中另一邊的窗前,望著窗外皎皎的明月沉吟了半晌才開口道︰「如果我說,我和葉姑娘你遭到了同一個人的算計,也許你不會相信,但事實上確實如此,五日前,我接到急報,說我天外天在季州的分舵慘遭滅門,我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卻是剛一進入季州分舵的大院,就中了那十里忘情醉,他們把毒撒在死去了的人身上我伸手去探其死因,等到發現中毒時已是于事無補,我撐著最後的真氣逃到破廟,然後就遇到了姑娘你。這兩日我也在派人去查找幕後主使之人,卻發現是羅陽國的皇帝想借我的死來嫁禍給公主你,或是幻靈宮。」
墨華勛一語雙關的把我的身份剖析的清清楚楚。不愧是天外天,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查到了我的底細。
經墨華勛一說,才恍若發覺,恐怕是在我一進入季州小城時就落入了他們的圈套,也許是更早。
這樣看來那個撐船的白胡子干癟老頭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部分,故意把烏篷船搖得比蝸牛還慢,為的就是讓我露宿荒野,只能委身破廟過夜。
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墨華勛正是因為踫到了我才幸免于難。
事情真如墨華勛所說如我所想嗎?墨華勛的話我不敢全信,但內心中的天平卻是傾斜于他的,因為他沒有理由冒著生命危險來欺騙我,但如果他想置之死地而後生那就另當別論了。
在這件事沒查清楚之前,他墨華勛的話也只能拿來借鑒。
「好,這件事我一定盡快查清楚,給墨公子你與我一個滿意的交代,在這之前,還請墨公子鼎力相助。」我雙手抱拳向著早已轉身看向我的墨華勛輕輕一揖。
「誰」我看到一道漆黑的身影在墨華勛身後的窗外急速掠過。
我剛要去追,墨華勛卻是早我一步穿窗而出追了上去。
于此同時,另一道黑影也飄過了我的眼前,方向卻是與墨華勛所去之處截然相反。
怎麼回事?調虎離山?我顧不得多想揉身追去。
我追趕著黑衣人的身影,可他卻在銷金閣的後院中一閃,銷聲匿跡了,好快的輕功,竟連我都望塵莫及,看來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沒有追到人,我又回到了二樓的包廂,墨華勛還沒有回來,從圍欄處查看一樓的情況,那名穿黑色勁裝的男子已經不在了,難道我剛剛追的人是他?他到底是誰?會和血剎閣是什麼關系?
左邊第二間廂房里的仝顏欣早就換成了一個體態相貌都與他相似的男人,我冷哼一聲,想必此刻的仝顏欣早已去喝孟婆湯了吧。
眼楮掃過右邊的廂房,我了然一笑,果然只剩下青陽一個人在百無聊賴的度著步子,看上去有些不奈。
你方唱罷我登場,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賞。
羅綺軒,血剎閣,我倒要看看接下來你們要如何繼續上演這場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