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班長提起照明彈,孟中國才想起來,那還是在渡江戰役時繳獲的,一直沒機會用,他都已經遺忘了,沒想到在這里能派上大用場。
在漆黑的夜晚,三發照明燈足以讓敵人完全暴露。而且,照明燈下的人驟然遇到強光,會有幾十秒鐘的暫時性失明,這幾十秒足以置敵人與死地。
「通知各作戰單位,照明彈打亮後立刻發起沖鋒。」孟中國悄聲下達了命令。
警衛班的三個戰士立刻起身,分別向兩側移動前去傳達命令。
半個小時後,孟中國估計各連排都收到了作戰命令,就對警衛班長說︰「打一顆照明彈。」
照明彈在百米開外炸開了,照得森林中如同白晝。孟中國看到林中的敵人東一堆西一片的或躺或坐,顯然沒想到解放軍會在黑暗中再次發起進攻。
敵人的四周槍聲四起,喊殺一片,林中的敵人亂作一團。
一分鐘後,照明彈熄滅了,森林中又恢復了黑暗。倪連長帶著隊伍和孟中國的警衛班匯合,抓獲了四十多個匪兵,地上還有十幾具尸體。不過,槍聲並沒有停止,孫連長的隊伍與土匪展開了激戰。
說來也巧,孟中國決定逆著土匪行軍方向走時,皮大膀也因為繞圈子時發現了解放軍的痕跡而改為逆向行軍,想打解放軍個措手不及。如此一來,孟中國的隊伍和皮大膀的別動隊又成了順向前進。
天黑後皮大膀讓部隊停下來休息。他的主力在前,後面是三十幾個傷員以及部分照顧傷員的士兵,一共六十人。孟中國沖鋒時,他和倪連長恰巧對上了這六十匪兵,這些傷殘匪兵根本不禁打,一分鐘之內就全部覆滅。
但是孫連長的對面是皮大膀的主力,打起來就沒那麼簡單了。孫連長才沖了幾十米就遇到敵人的反擊,雖然沒有傷亡,但也前進不得。一分鐘後照明彈熄滅,雙方只能憑借對面射擊時發出的火光尋找目標,誰也打不到誰。
孟中國沒想到這股敵人如此頑強。他料想敵人有了準備,再打照明彈不會起到突襲的效果,一分鐘的時間也不可能解決敵人,于是就沒有發起第二波攻擊。不過,此時他已經能夠確定敵人的方位,敵人在如此黑暗中也不敢行動,所以他決定暫時宿營,到了天亮再行消滅。
不多時,通信兵帶著孫連長回到營地,孟中國要戰士們抓緊時間休息,準備明天一場惡戰。他自己卻不能入睡,到了凌晨時,听到有幾個人在痛苦的申吟。
他听出申吟聲音從俘虜隊伍中傳來,認為是負傷的土匪,就讓衛士員過去查看。
「營長,你快過去看看吧。」不一會,衛生員匆匆的跑過來,低聲對孟中國說。
孟中國見衛生員神色慌張,料想是出了什麼事,趕緊跟著他來到傷員休息處。到了那里他才發現,發出申吟聲的並不是被打傷的土匪,而是十幾個匪兵和二十幾個自己的戰士。每個人都臉色通紅,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不停的叫喚著。
衛生員告訴孟中國,這些人並沒有受傷,而是在剛才的戰斗中被螞蝗叮咬過,現在發起了高燒,人已經神志不清了。孟中國想起侯大炮匯報的螞蝗,就叫李小兵過來看。
李小兵看了也迷惑不解。他們遇到的螞蝗叮咬後會流血不止,而這些人的傷口都很正常,只是一個紅點,邊上稍許紅腫。而且,這些人只有幾個傷口,不像當時的戰士被上百螞蝗咬過。
在森林中既沒有消炎藥也沒有退燒藥,衛生員只能簡單的擦洗了他們的傷口,然後解下他們的綁腿,沾濕了敷在他們的頭上降溫。顯然這些措施毫無用處,申吟聲越來越大,幾十人同時發出,听上去很人。
孟中國感到事情不簡單。先是侯大炮被螞蝗困住,現在又出現被叮咬後發高燒的情況,這些螞蝗很是蹊蹺,說不定這些蟲子是人為施放的。如果真是敵人施放的,現在不分敵我雙方都中了著,說明眼前的這股敵人的死活根本不在放蟲人的眼里,甚至也是被消滅的對象。假如這個猜測正確的話,這股敵人迷路也就容易解釋了。
為了搞清這股敵人的來龍去脈,孟中國再次審問了俘虜。這回他問得非常仔細,除了當初蔣報國如何組建別動隊,別動隊的人員構成,軍火庫的情況,皮大膀的來歷等這些軍情之外,他還了解了皮大膀的為人,並且知道了皮大膀和雲娘的曖昧關系。
這些情報對孟中國很有用,尤其是別動隊的人員情況讓他感受到斗爭的復雜性。
而且,從俘虜口中了解到雲娘的不少情況,引起了他的警惕。在隆回縣城時姚發財曾向他介紹,蔣報國交待過朱彪娶了一個媳婦叫做雲娘,雲娘在婚禮中放蠱蟲收服了十二寨寨主。後來蔣報國的營地中意外發現巨型蜘蛛,蔣報國懷疑和雲娘有關。姚發財當時就交待孟中國,在剿滅朱彪時要認真調查雲娘的情況,尤其是所謂的「放蠱」是不是真實。
「放蠱」兩個字縈繞在孟中國腦海中,結合眼前的螞蝗,還有侯大炮匯報的蛇陣,雲娘很可能是傳說中的草鬼婆。如果真是這樣,被螞蝗叮咬的戰士們就危險了,孟中國憂心忡忡的想。
另一個重要情報是,蔣報國的保鏢牛疤臉也到了烏龍谷。孟中國已經知道牛疤臉曾在緬甸雨林中對日作戰,在森林中是個強勁的對手。而且這人非常殘暴,洪英同志就是被他抓住的,護送洪英的幾個同志也被他殘殺。
這樣一來,調查放蠱真像,抓捕牛疤臉,消滅朱彪,成了三個重要任務。孟中國感到肩上的擔子很重。可讓他更沉重的是,眼前的敵人迷路了,意味著自己的隊伍也迷路了。雖然他在來路上做好了記號,有信心退回原處,但畢竟要耽誤很多時間,而且給後續入谷的二營帶來不少麻煩。
還有,眼前這股敵人被團團圍住後,並沒有像以前的國民黨部隊那樣繳槍投降,反而拼死抵抗。無論蔣報國的交待還是剛才審訊俘虜的結果,都說明這個所謂的「別動隊」是由一伙頑固的反動分子拼湊成的,其中很多人對**懷著刻骨仇恨。對這樣的敵人,只有堅決的消滅一條路,明天免不了有一番惡戰。
孟中國左思右想,許久都無法入睡。可經過長途跋涉已經疲憊不堪的他在黎明前還是昏昏睡去,等到醒來時,天已經亮了。
他睜開眼,四周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