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長安撫村民後,第二天中午。
籍桓大力拍桌子,怒道︰「不行,絕對不行!豈有此理,真欺人太甚了!都反過來欺負我們了,要不是先祖與它們有協議在先,我早就讓你們去滅了它們。」
籍敖︰「那我們該怎做?」
籍桓沒好氣︰「怎做?我怎知道怎做。昨天一封樹皮信,今天是來一封血書了,加上之前的已經是第五封了,還好這血書是用野獸的血寫的,要是用阿寧的血來寫你說怎辦?」
籍敖︰「我感覺這只野人來頭不小啊,並不是簡單的奴隸,它們三番四次的來信,要是普通的奴隸最多也就一兩封。」
籍桓︰「我也是這樣覺得,昨天我去野人籠見過它了,但是看不出它是誰,反而是她把我認出來了,見到我馬上就安靜了。」
籍敖︰「按道理說,只有奴隸才一直是野人形態的,其他級別的都是可以變回人的樣子。」
籍桓︰「你別忘記了,要是種入的血蝶過多也會降低等級的。」
籍敖︰「你曾經不是說過可以化解嗎?」
籍桓︰「自從我失去這塊司命玉之後,誰給它們化解?」
籍敖︰「不是還有其他人嗎?」
籍桓︰「它們會找到那些人?我都找了這麼久了。你也是明白的,我的作用就是給他們做化解的。」
籍敖︰「但是今天的血書……」
籍桓︰「你知道這血書是什麼意思嗎?是最後的警告,是要扯掉臉皮了,要翻臉。」
籍敖︰「這意思我看得出,我是想說,這布料是阿寧身上穿的,你看這小半朵繡花,是她母親繡的。」
籍桓︰「這可沒留意,這樣的話就有意思了,它們這總算找到阿寧來跟我們談條件了,難怪這麼大膽給我們送來血書。」
籍敖︰「血書上要用阿寧來換,我還是想過的,這交易我們不能做。」
籍桓有些唏噓的說︰「你不記掛你女兒?我可舍不得這娃啊。」
籍敖︰「現在這形勢,放了它,難保它們遲些也背信棄義。我們就留著在村,它們也是有所顧忌的,起碼村里還能安靜一些日子,或者相反。」
籍桓︰「難,真是難,留著是拖一些時間,跟他們交易也是拖時間,結果都是一個樣,它們遲早是要反的。」
籍敖︰「所以我寧願家里多一個神主牌位也不願見到野人這麼得意。晚上我就給它們送一袋‘螢血蟲’,明天早上就給野人放血。」
沉默一會。
籍敖︰「別多想了,是時候跟野人來個了結了!」
籍桓︰「你們這一輩的也就你們幾個獵戶還有這些血性,眼看那些後輩的基本都不行了。那村長以前也是一血性漢子,不過現在就老糊涂了,老是給後輩灌入神鬼主宰的,這些後輩,哎,我看著就心痛。先祖世代以來為的是什麼?現在得到的又是什麼?我們到底還要犧牲多少啊!我的乖孫女現在也要搭上性命了,過了今晚,這里也就不知道是什麼樣子。」說著就難掩悲傷,有些抽泣的聲音。
籍敖︰「你覺得禹忠怎樣?可靠嗎?」
籍桓︰「你是想留個種嗎?」
籍敖︰「嗯,就怕風險大,不過現在是沒其他選擇了,你不是確定他是……」
籍延︰「忠叔叔,你睜著眼在干嘛……
孟禹忠在房間靜靜的躺著,听著小廳里的這兩個人對話,不曾發覺籍延已經站在門口,突然被叫了一聲,嚇得孟禹忠一個彈跳,動靜太大,也把籍敖和籍桓引了過來。
孟禹忠看到籍敖和籍桓猜疑的臉色,也知道他們正猜想是不是被偷听了,于是鼓了鼓氣,說︰「桓叔、敖大哥,你們剛才談的話我是听到了,我具體不知道是怎樣一件大事情,但我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如果你們需要我幫忙的話,我萬死不辭。」
籍桓用一種充滿懷疑和害怕的眼神察看著,而籍延倒是有疑問︰「什麼事?能說給我听听嗎?」
籍敖看了看籍桓,籍桓也看了看籍敖,似乎難以決斷。
孟禹忠︰「我的命是你們救的,就算是死我也願意。」
籍桓對著籍敖點了點頭,籍敖︰「禹忠,實不相瞞,我們今晚和毛人洞的野人有一筆交易,是用村里鎖著的野人和阿寧做交換,但是這筆交易我們決定告吹,今晚那些野人或許會再次圍村,我們不希望你受到牽連,你現在就離開村子吧。」
孟禹忠有些無語,不曾想到自己又要被趕走,而且還是來得這麼突然,但還是蹦出話來︰「不,我要留下來和你們一起應對那些野人。」
籍敖︰「這已經不關你的事情了,別在這里枉送性命。」
籍延听到了有關籍寧的話倒是很激動,顫抖的沉默了一會,說︰「阿爺阿爸,為什麼不救救姐姐?那只野人我們可以放了再捉的啊。」
籍桓和籍敖都顯得很無奈。
孟禹忠也是很明白他們的想法,于是說︰「啊延,你爸和爺爺都在努力的救你姐姐,別亂說話。」
籍延︰「我就不明白,捉得了這一只野人,就捉不了下一只野人了?」
孟禹忠︰「別亂說,來我們先出去,或者我再教你認一些新字,昨天學的應該還沒忘吧。」
籍敖罵了一句︰「不用護著他,都長這麼大了,早就該有所擔當。」
籍桓︰「俗話都說兒女都是父母心頭的肉,有哪位做父母的不心疼自己的兒女的。禹忠,你現在基本痊愈了,就是還需要調養一下,我去給你撿幾貼藥和一些干糧,一會你就帶上離開這條村子吧,這條村子的事情與你是無關的,過了今晚,這里將不再安寧,別在這里枉送了性命,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說著就離開。
籍敖︰「啊延,你先出來,我跟你說兩句。」說著就帶了籍延離開。
房間變得安靜,孟禹忠撿上幾件籍敖給的衣物,簡單的打了個包裹就靜坐下來。事情變得明了,自己這次是一定要離開這里的了,原本以為在這籍家村可以居住更長一段時間,但如今就因為之前自己參與而捉到的一只野人,又要過上流離失所的生活,所以還是自認是上輩子生活得太瀟灑而欠下了這輩子的債。
不多時,籍延背著兩個包裹進來,而尾隨著一人,是籍敖。
籍敖見孟禹忠很失落的樣子,但還是很恭敬的說︰「禹忠,在你還沒有痊愈就讓你離開村子,是為你好,請原諒我們的不是。而阿寧,我們是盡力了,你也不要對曾經的事有所顧慮,這不是你的錯。關于阿寧,是生是死就只有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要是有什麼不測,有來世,期望她不要責怪我這個做父親的。但正如你曾經所說的,至親的分離就是人生的遺憾,在這里我只拜托你一件事,還請你一定要答應。」說著就雙膝下跪的給行了個跪拜禮。
孟禹忠一個驚訝,這又是怎一回事啊,堂堂一個大男人,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自己所敬重的人,有什麼事隨便說一聲自己定當會盡全力幫忙,是用不了這樣的啊,驚訝之余馬上扶上,但籍敖就是雷打不動,心里急著,只好答應著說︰「敖大哥,你這是讓我折壽啊,我可受不起,快起來,我答應你,有什麼事盡管說,我是萬死不辭,而且,你的救命之恩我至今還沒來得及相報,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是願意,快快請起,別再折煞我了。」
籍敖見答應了,就地給叩了一個響頭,起身就拉著籍延的手交到孟禹忠手上︰「實不相瞞,過了今晚村里就會血光不斷,大丈夫死是無所謂,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啊延,你帶上他就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不管日後他是生是死,我都感激不盡。」
孟禹忠不曾想到籍敖竟將籍延托付給自己,雖說當今帶上一個男孩外出闖蕩並不是難事,但自己本身就是一流浪之人,難道要帶著籍延做難民流浪不成?而且日本鬼子正侵略我國大片的國土,要往哪里跑才是求生的地方呢,向著沿海的城鎮去?就怕遇上日本鬼子隨便的就給捉著,到時是給玩弄折磨致死還是其他不明不白的死就不好說了;而向國內其他省份深入,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情況,要是半路殺出一路土匪或強盜,身上沒半個硬通貨的,難保也是死于非命,往那走啊?蹲在村子四周?這是我能做出來的事情嗎?要不留下與籍家村共存亡?但人家都說了這不關我這個外人的事,死皮賴臉沒什麼意思,再一個,這村子將會有血光之災,剛答應了的話怎就這麼快改口了,看來也只剩離開一條路可走了。
腦中閃了一下思緒,孟禹忠于是咬了咬牙就說︰「敖大哥,別這樣說,救命之恩我無以為報,但你讓我做的我一定會盡己之力,就算是死也在所不辭,啊延你就放心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
籍敖有些激動︰「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人,你本身就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如果日後有機會再相遇,我們一定要拜為異姓兄弟。好了,時間不早,你們快離開吧。」
孟禹忠拉著籍延在給籍敖行了個跪拜禮作拜別後,出房門就看到籍桓和敖大媽在轉角處注視著。孟禹忠旋即明白這兩老也是送別來的,畢竟是至親的人,這次離別也許不再相見,于是拉著籍延遠遠的就給他們行了一個跪拜禮。
籍桓走過來扶起,說︰「山上的方向你們就不要去了,野人已經破了毛人困,晚上的山里極其危險,先到縣城去吧,沿著大路快走,一天就可以到了,日後一定要有多遠就走多遠,啊延你最好把姓名都改掉,知道嗎,你也不要再記掛村子了,也不要再返回到村里來,我們不用你掛心,在外面就好好照顧自己,不要隨便相信別人說的話。禹忠,他就麻煩你了,在外面一切要小心,好了,不說了,你們快走吧。」說完就塞過一手東西。
孟禹忠接過一看,是幾枚大洋,吱唔了一聲,見籍桓的意思是讓自己收下,也就收下,說︰「我們明白的,你們都要多加保重,不用送了。」說完就帶著籍延快速的離開了籍家村。
出了籍家村,孟禹忠帶著籍延一路遠走,走得飛快,也不知走了有多遠和有沒有走錯方向,四周除了山還是山,除了樹木還是樹木,只有腳下那條唯一的山路能分辨出是一直往前走的。
天很快就要入黑,孟禹忠帶著籍延趕到一處山坳處,籍延就扯了扯孟禹忠讓他停下。
籍延︰「天都快入夜了,我們今晚就在這里過一晚吧,以前阿爸帶我去縣城都是在這里過夜的,你看,哪里有一間木屋是專門給路人過夜用的,不遠處還有溪水可以打水。」說著就指了指所講的地方。
趁著天色還有少許亮光,孟禹忠從籍延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在層層樹木的阻擋下看到一間隱蔽的矮屋,于是就答應了下來。
推開木門進去,籍延撿來一些干柴篝起火堆,就圍著坐下來並拿出干糧來吃。
孟禹忠對四周一望︰「奇怪,這麼簡陋的木屋怎沒人理會都能這麼干淨的,好像不久之前就有人在這里住過似的,你看那木門和屋頂就是剛修葺過的,那些木頭都很新。」
籍延︰「這間木屋主要是給那些經常跑買賣的人用來過夜的,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在使用,所以那些留宿的人要是不趕時間都會抽空修葺一下的,為的是方便他們自己。」
孟禹忠︰「哦,我就奇怪這間木屋怎沒人管理都能不塌下來了,原來是這樣。」
籍延,喝了口水,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里?阿爸說我已經長大了,這是跟著你到外面去闖蕩。阿爸說了,要是我在外面沒出息,就不認我這個兒子,所以,忠叔叔你一定要帶我到大都市去,你不是也說過,在大都市什麼都有,我就不相信我干不成一番事業,我要讓阿爸知道我是不會讓他丟臉的。」
孟禹忠听後覺得有些心酸,籍敖這是騙自己的孩子啊,要是籍延有了自己的一番事業再回到村里,發現村子已經不存在了,或者籍敖和籍桓他們都死去多時,這又是怎樣的一番悲傷啊,籍敖這個謊言也說得太殘忍了。
籍延︰「忠叔叔?忠叔叔?」
孟禹忠︰「哦,沒事,只是在想我們接著去那個大都市更適合而已,從你家走出來有些匆忙,很多都沒怎麼準備過,不過忠叔叔答應你爸的事,我是不會食言的。」
籍延有些失落︰「我是不是拖累你了?我知道阿爸這樣逼著你帶我出來很不對,但是阿爸都是為我好才這樣做的,你不要責怪他,要不我天亮就回家,我跟他們說清楚了就會沒事的。」
孟禹忠︰「沒有啦,你怎拖累忠叔叔了,是我怕拖累了你的前程,不過,你放心,我說出口的事情,我是不會推卸的。放心,盡管跟著我。」
籍延︰「哦,你這話听著就像你說不會騙我的一樣,實際就是老騙我。」
孟禹忠苦笑︰「你對我就這一點印象了,別說了,早點休息,明天要早起。」說著就要將火堆弄熄滅。
籍延趕緊制止︰「不要把火堆弄滅了,阿爸說過在這里過夜就盡量不要把火堆弄滅了,讓火燒的更久一些可以嚇唬野獸,還可以指引一些有急事趕夜路的人來借宿,算是積善吧。」
孟禹忠︰「這樣啊,就不怕引來一些壞人?」
籍延︰「阿爸也說過,這里的人沒幾個是有錢的,都是附近的村民,一般沒什麼事情都不會出門走這麼遠的。」
孟禹忠︰「哦哦,你真乖,你爸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爸還說什麼了?」
籍延︰「還說過什麼啊?沒了,或者我想起時再跟你說吧。」
孟禹忠︰「那好,我們早點睡,明天還要趕路。」說著就躺在一邊要睡覺,籍延見狀就扒了扒火堆,添了幾根大一點的干柴,也就躺下睡覺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說話的聲音,孟禹忠猛的醒過來。四周一看,屋里是一片黑黑的影子,有些月光,但不是很明亮,火堆已經滅了,不過還能聞得到冒出來的碳煙味,站起來往牆上的小窗看去,窗外有一排火把光在晃動。
一個中年男的聲音叫道︰「大哥,都大半夜了,趕了一天的路,累死了,先休息一下,明早好趕路啊,你听,附近還有水流聲,要補充一下水了。」
另一個中年男聲音響起︰「嗯,大家听著了,籍家村離這是很近了,今晚就好好休息,都給我養足了精力,明天我們就發大財了。」
「好!」
一眾聲音齊響,跟著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聲音響起。
孟禹忠心生不安,趴在小窗下面探頭看了看,在火光的映照下,只見外面一眾人有十來個,身上都背著槍,沒看錯的話,那些槍都是中正式。外面的火堆升起來了,孟禹忠就把頭縮了下來,順著窗外照進的暗淡亮光就將睡得熟的籍延搖醒。
籍延擦了擦眼,見到屋里黑黑一片而窗外卻閃著一火光,剛要開口想說話就被孟禹忠做了個噤聲,再小聲的對他說︰「先別說話,外面是來了一隊人,是要進村發財的,難保是土匪不成,他們現在還沒發現這間木屋,小心點。」
籍延一听也完全醒過來,說︰「一定是要來搶野人的,我們得趕快回去告訴阿爸,好讓他們做好準備。」說著就要動身離開。
孟禹忠一把拉住他︰「不行,我們這樣一出去就會被他們發現的,而且天這麼黑,就這一點月光的,什麼都看不清怎麼走,要是被他們捉到了難保被他們帶回村里勒索你不爸他們。」
籍延︰「那怎麼辦啊?」
孟禹忠︰「他們是準備在這里過夜的,等他們都睡熟了我們就走。」
籍延︰「好,一會他們睡熟了我們再走。今晚月色不怎好,但是路還是勉強可以認得的,一會我帶路,你跟緊我,離他們遠了我們再把火把點著了趕路。」
孟禹忠沒想到籍延平時就是好欺騙的,但是一到關鍵還是有些優點可以依賴︰「嗯,就按你說的,現在都別說話了。」說完都靠著牆邊等四周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