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秋雨,綿綿不絕,窗戶上不時有水滴滴下,在窗玻璃上劃出一道道彎彎曲曲的軌跡。秋風往往是它形影不離的最好的兄弟,它吹拂著窗外那棵銀杏樹,樹葉上本就積滿了水珠,風一吹,紛紛掉落,劈里啪啦的打在不知是哪層樓房的雨蓬上。
子杰皺起眉頭,秋風秋雨愁煞人,他在這張病床上已經呆了好久了,除了有時在周闖和素虹的攙扶下,他能夠在房間走走活動一會,或是在得到素虹的同意,能夠在走廊上面走動,也看不到更多的人,他這間是特殊病房,閑人免進,可是他好想渴望和人說說話,這麼多天,周闖和素虹好像把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幾個人常常互相對視一眼,沒有話說,都不好意思的一笑,他不願意拖累他們,就叫周闖自己出去走走,他一個人在病房沒事,又叫素虹去忙她自己的事,他們都答應了,可是一會又先後回來,周闖說他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再出現意外,一號要將他生吞活剝的,素虹她說上面安排她作他的貼身護士,看護好他是她的本質工作。子杰無可奈何,接觸久了,他發現素虹還是個好看的姑娘,在她身上,洋溢一種青春的活力,健康的美麗,那張臉常常紅撲撲的,她有時和他說說她們鄉下那些好玩的事,誰家的娃調皮呀,誰家缺德結果他們家的豬就掉進了糞坑里呀這些瑣事,然後就自己格格的笑了起來,子杰也就陪著她笑,盡管他一點也不覺得好笑,這時候,周闖就借故走到外面去,他已經來過順城多次,對這座城市非常熟悉,他看著這個城市的雨景若有所思。
在素虹的笑聲中,子杰的眼前常用幻化出另一個女人的影子來,那就是秦璐,那個高貴漂亮的女人,認出了他就是那個她在火車上邂逅的男人,她說過還會來找自己,不過到現在也沒見她出現,子杰又是幸運又是遺憾,他自己承認,他還是想著她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真正忘記打動他的第一個異性的,那火車上的月牙兒,至今清晰,仿佛剛剛離去,而那個一身華貴裝飾的時尚女人,則好像已經走遠,反而有些朦朧不清了,還有,一個人如果靜下心來,會想到好多平時並不是很注意到的事,他想起那次的死里逃生,想起了張昭至今逍遙法外,沒有音訊。那一次的細節再次被他一一梳理後,他腦海里驀地冒出了一個想法,這個念頭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周闖走了進來,「杰哥,今天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吧?」他微笑著說。
「好多了,不過就是全身乏力,頭倒是不暈的了,」子杰說,「我干脆來試一下自己還能不能直立行走,來,你先扶我一下,」
「杰哥,你以前不是直立行走的嗎?你還沒進化完全嗎?」素虹笑著說。
「我也不知,昨天我臉上有點癢,我發覺自己不會用手撓癢癢了,我居然把手向上去撓,」子杰比劃了一個猴子撓癢的動作,他們都笑了起來。
周闖扶著他,慢慢下了床,素虹在旁邊幫忙,子杰要他們放開手,周闖和素虹松開了手,但都站在他附近,防他跌倒,隨時作好了接住他的準備。
子杰走出了第一步,搖搖晃晃的,像個正在學走路的孩子,在走第二步的時候身子一歪,倒向周闖那邊,周闖一把扶住了他,「不行吧,不要勉強,以後可以恢復的。」素虹也這樣勸他,還說了一句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這樣的讓子杰和周闖都刮目相看的話。素虹知道這話不妥,不由得吐個舌頭扮個鬼臉。
「哎,」子杰長嘆了一口氣,「這女人的毒,太厲害了,我以後要,將她挖出來,鞭她的尸。」
「不可能的,」周闖笑著說,「她早就被火化了,不過骨灰還在,你要出氣,只能將她骨灰撒在大江大湖,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哼,想得倒美,」子杰說,「那是偉人才有的待遇,她一個毒梟,呸!」
「杰哥,我今天想要出去一下,有點悶得慌,你一個人沒事吧?當然我一會就回來,不會很久的。」
「你去吧,」子杰說,「你早就應出去走走了,這里不是還有素虹嗎?再說,我能有什麼事?」他用眼楮示意他枕頭邊上的手槍,「我沒有走路的勁,但我開槍的力氣還是有吧?有人來給我試槍,我巴不得呢!」
「那杰哥我就走了,你小心一點,不要欺負素虹呀,」周闖對他說……
「我哪里敢呀,你听說哪個病人去欺負護士長?再說我這樣子,能欺侮她嗎?她一個小指頭就能戳翻我。」了杰笑笑。
素虹朝子杰伸出了小指頭,虛空戳了戳。子杰作受傷狀。周闖笑著離開了。
「素虹,」在听到周闖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子杰忽然叫道,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子杰這樣突然一聲,倒把素虹嚇了一跳,她一下來到他的身邊,不知為何,她臉頰一紅,子杰沒有注意到這些變化,他一骨碌翻身下床,與剛才顫巍巍的樣子判若兩人,把素虹看的目瞪口呆,他急切的說,「素虹,我要出去一下,你不要對任何人說,知道嗎?我可能一會兒就會回來,」
「有危險嗎?」素虹擔心的問,又埋怨他,「你早就復原了,這為什麼要瞞著我們,害得我那麼著急,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看看,你給我在床上作個偽裝,讓別人看起來上面好像有人一樣,我沒時間了,得馬上走,你也出去,把門反鎖好。」說完,子杰一步就躥到了門外。
外面,雨一直下,雨勢不大,但淋在身上還是有些許寒意,子杰快步走著,靈巧的躲避著行人和車輛。他一雙眼楮牢牢的盯住了前面那個同樣行色匆匆的周闖,周闖顯然在趕時間,他走得飛快,在他就要橫穿馬路的是候,紅燈亮了,他沒有停下腳步,一輛小車疾馳而來,在看到他的時候,司機已經來不及了,「嗤」的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司機嚇的臉色大變,伸出頭來,他看到一個人影在車前騰空而起,在空中一個翻轉,落地後穩穩站住,掃了他一樂文速離去。不只司機,有許多人都看到了這個場面,不少人以為在拍電影,四處張望,卻不見有導演和演員,更沒有攝影機和攝制組了。
司機揉揉眼楮,嘴里嘟噥了一句,听到後面有喇叭的催促聲,「笛笛笛」,就開車走了。
子杰心中暗暗惱怒,他們有明確規定,在生活中要嚴格遵守各種規章制度,更不準在公眾面前炫耀技能,那簡直是嘩眾取寵!但周闖不是那樣浮夸張揚的人,子杰知道,他一定是為了趕時間,他要去哪里?是要去見某個人嗎?子杰臉色更加嚴峻起來。在等完紅燈後,子杰一陣小跑,前面是順城的人民中心廣場,他有一會沒有看到周闖的身影了,就焦急的四處張望,遍尋未果,突然在廣場的停車場,他看到一輛紅色的小車車旁,有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秦璐!這個女人,今天著一身便裝,沒有那天的光彩奪目富貴堂皇,但仍然吸人眼球,一身白色的職業套裝,勾勒出了她作為一個時尚女人的完美曲線,風姿婉約,她正要鑽進車門,被子杰銳利的目光看了個正著,車內有一個男人的側影,是子杰再熟悉不過的了,那正是周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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