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夜上燕看見了西裝筆挺的唐旭，他站在她的對面，仿佛一抬手就能踫到，可每每她伸手的時候，他又會離她遠去。
「唐旭！別走！求你，別走！」她忽然大叫出聲。
歐陽毅愣了愣，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她側身而臥，蜷縮成一團，像是冷，可卻不願意蓋著被子，眉頭緊皺，手向前模索著，不知想要抓住什麼。
「你……」歐陽毅剛開口，夜上燕就像找到了方向一樣，一手猛然拉住歐陽毅的手臂，模模糊糊地道︰「旭，別這樣，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別走，別離開我……」她一向冷漠強硬，此刻流露出來的卻是從未有過的軟弱，歐陽毅無法想象她面臨的是什麼，卻覺得她偶爾這樣也挺好的，並且私心里有些嫉妒她口中的那個「旭」。
他想模模她的額頭，剛才太醫說她夜里有可能發熱，要小心注意，可誰知手剛模到額頭就發覺她渾身戰栗，不止一把拍開了他的手，還破口大罵起來︰「唐旭你就是個畜牲！你不配得到我夜氏企業，也不配讓我愛你！呸，混蛋！」
歐陽毅無緣無故被罵，卻破天荒地沒有發火，因為他感覺到了夜上燕的額頭滾燙，知道她病中難受，卻敏銳地抓住了她話中的關鍵︰「夜氏？你不是凌風的妹妹嗎？」
夜上燕當然沒有搭理他，自顧自地說著︰
「唐旭，你覺得我為殺而生，心中僅有的就是恨嗎？我從不對你說這樣的話，但是今天我要告訴你，我愛你。」
「哈，夫殺妻，子殺父，真是諷刺！」
「旭，你覺得我們夜家人就是那麼好耍的嗎？你有愛過我嗎？」
「唐旭，你不過是仗著我愛你才敢設局害我，十年……從十歲到二十歲，我最美好的年華，我所有的變化，你看得一清二楚，我卻從未看清過你，呵！」
「唐旭，曾經我愛你入骨，現在我亦恨你入骨，恨不能吃你肉，喝你血，扒你皮。」
「算了吧，旭，我累了，別讓我再費口舌，下手快些。」
一幕幕熟悉的鏡頭從夜上燕的眼前劃過︰
她霸道地向他告白，他毫不驚訝，含笑回答︰「我也愛你，我的心，我的命，都給你。」
時光荏苒，她手刃父親，伏在他肩頭微微抽泣，他溫柔安慰說︰「別怕，我在。」
入夜，她接到消息說當年是唐旭借刀殺人設計害死她媽媽，然後嫁禍她爸爸，再刻意接近她，圖的其實是夜家血肉相殘，最後接手夜氏集團，她當夜便和他翻臉，字字指責，他淡淡地說︰「天道循環，這是報應。」八個字，她卻明白，他承認了，承認了一切。
他舉槍時，她不害怕，一點害怕也無，她從十歲目睹母親死去開始就麻木了，不知何為害怕，只知道恨，那個時候也是。他依然笑得溫和，眉目間卻是狠戾的殺機︰「我知你敢愛敢恨，所以必須殺你。」
他等著她罵夠了，良久都沒有開槍，她輕笑著催他動手，她說她累了。
「砰——」槍聲劃破寂靜的夜空，她第一次看見他那樣的表情，溫柔之外的神情，是傷心？是愧疚？是不舍？似乎都有，又似乎只是她一時眼花。
接著是滿目血紅。
夢境到這里戛然而止，她猛然睜眼，正對上床榻邊歐陽毅探究的目光。
「你看什麼？！」夜上燕想坐起來，卻發現渾身無力，聲音也虛弱至極，一動就牽動胸口處的傷口，心那里隱隱作痛，她陡然驚覺這里是衛國皇宮而不是二十一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