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派下來的人馬有三十來人,駐在赫連村外,幾條路口都設了崗卡。M到晌午時分,張差官押了老縣令和放牛娃過來,與他們會合。
下邊人回稟︰赫連村原有五十四號人,那日掉下天石後,村里的雞鴨牲畜在第三天都莫名死絕了,一大半村民因此嚇得舉家外逃,只剩下九個走不動的老頭老太。
眾士兵都想著盡快離開這不詳之地,合計之後,決定單就押著赫連天和玄清林回京赴命。其中一人問張差官︰「張大人,那塊石頭如何處置?」
張差官說︰「依照丞相的意思,叫咱們挖下一塊帶回去。」
「這可是不祥之物!」
「怕你個球!叫人去縣里拉頭毛驢回來馱著,咱們少去踫它就是。不然,丞相準扒了咱們的皮。」
「您說的是。」
「石頭在哪里?走,先去瞅瞅。」
眾兵丁擁著張差官,押著兩名囚犯,一行踩著坑坑窪窪的泥地,來到墜石所在。沿路行處,腳下皆是焦土,遠遠瞅得見偌大一個坑,外緣呈龜裂狀,上方煙塵輕揚。走到邊緣往下瞧,那塊石頭靜靜安臥在坑底,一丈高半丈寬,通體黝黑。只是瞧了幾眼,眾人便覺得心焦起來。
張差官立在坑外,再不前進,指點著說︰「兄弟們,隨便敲下來一兩塊就成了。這東西看著就古怪,咱們弄好了盡早走人。」
下去四個人,帶著鐵鏟和釘錘往黑石上敲打,叮叮當當弄了半天,連個渣子都沒見掉下。幾十號人正煩躁間,馬蹄聲在遠處踏踏響起,一溜煙兒功夫,四匹高頭大馬奔到了眼前。
馬上有一人大喊道︰「老大人,您可沒事兒啦!您看看,佷少爺來啦!」
說話的正是老縣令的師爺。玄清林放眼望去,月兌口道︰「竟是軒兒來了。」
師爺還在那里亂叫︰「大人,我正不知往哪兒搬救兵呢,巧不巧就在城門口遇見了佷少爺。打听了消息,就帶著佷少爺趕來了。」
馬上另一人朗聲說道︰「軒兒來得遲,叫叔叔吃苦了!」
說話者是名儒雅俊逸的書生,身材頎長,風姿特秀。年紀不過三十,腳蹬白鷺皮靴,身上罩著一襲青袍,手中卻提著一柄七尺劍。左右兩旁各有一條大漢,一胖一瘦,師爺與瘦子共騎一馬,幾人身旁還有一名穿紅衣的妙齡少女,顯得分外惹眼。
少女搶先說道︰「師兄,我來救叔叔!」揚起馬鞭,雙腿一夾,胯下的棕毛馬拐到前面,蹄踏塵土,一晃便躍到赫連天跟前。他只覺眼前黑影閃動,听到清脆的鞭聲連成一片,眾士兵哇哇亂叫,每個人臉上、身上都給少女狠狠抽了一鞭子。
紅衣少女咯咯亂笑,翻身下馬,拔劍挑斷了玄清林的縛繩。兩個兵丁抄家伙過來,少女跨上一步,單掌擊在士兵甲頸間,立時劈昏了他,又移步閃過士兵乙的槍刺,扣住他手腕,借力一拉,將他遠遠摔了出去。回頭撞見赫連天,四目相對,赫連天聞到一股香氣撲鼻,登時臉龐通紅。少女瞅在眼里,沖他嫣然一笑,跳到邊上喊道︰「師兄,這黑娃兒咱們救不救?」
玄軒還沒答話,玄青林搶先道︰「救,當然得救!」
玄軒隨即笑道︰「嫣妹,你就好事做到底,這才是咱們俠義之道。」
嫣姑娘撅嘴道︰「你才是凌雲大俠,我可不是什麼俠客!」
她嘴上這麼說,手上卻麻利得緊,短劍遞出去,一下便崩斷了赫連天背後的繩索。
听見「凌雲大俠」四個字,張差官又驚又氣,立即拔出腰間佩刀。眾兵丁一下子散開,全部刀槍在握,卻只顧後腿,不敢近前半步。
原來,這「凌雲大俠」在小南國可是赫赫有名!近六年來,大北國屢犯南境,朝廷不思抵御,居于南國的「大劍士」山居人幾番上書不得回應,一怒之下自創「劍俠會」,組織了一批武藝高強的江湖劍客,自發抵抗北軍入侵。短短六年間,「劍俠會」已成為南國第一大的武裝力量,下轄各州分會,組織嚴明,屢創北軍,會眾幾近五萬。老縣令的佷子玄軒,其實是山居人的親傳弟子,行俠仗義,俠跡廣為流傳,江湖上敬稱其為「凌雲大俠」。這位嫣姑娘,則是山居人的獨生閨女山嫣。
這時候,大石頭後面無聲無息走出一人,口中說道︰「原來是凌雲大俠,真是失敬失敬!」聲音細軟,分明就是中午在街上放話而不曾露面之人。
玄軒定楮打量︰此人上身灰色麻衣,下著黑色燈籠褲,腳蹬木屐,腰間掛著一把長刃。其人身形矮小,膚色蠟黃,唇上留著兩片短髭,前額剃青,剩下頭發在後腦扎起。
扶桑浪人?玄軒以前听山居人講,戰國在五十年前曾登陸扶桑島,將當地土著「扶桑部落」盡數滅絕。扶桑一族的浪人與忍者已在中土四國近乎絕跡。如今和扶桑一族唯一有關聯的……他猛然想起個人來,心想,除了他,不會再有第二個!
浪人踏前幾步,說道︰「鄙人五十嵐盛,來中土是為了這塊天石。這是好東西,劍俠會也想分杯羹不成?」
玄軒閃身下馬,抱拳道︰「不才踫巧路過,救下自家叔父,不曾想和天石結下緣分。既然丞相府和閣下都打它的主意,想必真是好東西。不過,劍俠會以‘俠’為名,以‘義’為重,對好東西歷來有所取,有所不取。」
五十嵐干笑兩聲,道︰「那就好!」反身而走。
玄軒向著他背影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