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鳥巢居異人荒村有妖鬼
這一片荒蕪之地竟比想象中的還要大上許多，他們走了數日，依然沒有看到人煙，甚至連個活物都見不著，不由有些懷疑是不是迷路了。
「你們快看，那是什麼？」左溢突然喊了一聲，朝前方快跑了過去。
另兩人對他的急性子熟視無睹，保持勻速慢悠悠跟上去，趕到的時候，就看見他已經快笑抽過去了。
面前的這棵巨樹上，建有一座柴草屋，足夠一人容身的大小，屋旁正有個老者端坐于枝椏間，披頭散發，衣服粘滿樹葉羽毛，樣子確實有些好笑。
左溢沖他叫道︰「喂，鳥人，你會說話嗎？」
那人睜開雙目，沉聲道︰「我不是鳥人。」
「你明明住在樹上，怎麼不是鳥人？」左溢又笑起來。
他起身跳下樹來，輕如落葉點地，重復道︰「我不是鳥人。」
「哈哈難道你是鸚鵡？就會說這一句話。」左溢說著伸手過去，還想揪揪他的長胡子。
朱元冰一把將他拽開，上前行了個禮︰「道長勿怪，我這兄弟只是有些任性，並無惡意。」
他微一點頭︰「幼年失教，自然頑劣。」
「死鳥人你說我沒有教養？！」左溢被這話激怒，刮起一陣狂風朝他卷去，誰知到了近前卻散于無形，不禁暗自吃驚。
「小溢你不準再鬧！」徐浩斥責一句，趕緊過去道歉，「道長是在此修行的吧，您別與他小孩子一般見識。」
那人並不答話，只管直直盯著徐浩看。
左溢受徐浩所制，暫時不敢動手，心里卻在偷偷盤算。
朱元冰瞧他神色，湊過去低聲道︰「趁早把你的想法打消，你難道分辨不出他的修為？人界可是藏龍臥虎的。」
左溢這才仔細看去，當下又是一驚，此人分明已經是仙身，理應飛升仙界，不知為何滯留此地。
徐浩被看得尷尬，開口道︰「道長，我們是要往西去的，請問還有多久能遇到城鎮？」
「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前方自有引路者。」他不清不楚地答道，又從懷里掏出本舊書遞過去，「這本《四方志》與你有緣，就送給你了。」
「多謝道長。」徐浩听得雲里霧里，也不敢多問，把書收好了告辭離開。
那人飄回樹上，長嘆口氣︰「一念不起，萬念放下。世間眾生何必如此痴迷？」
走在最後的朱元冰腳下稍停，抬頭笑道︰「您不順天道，非要隱居人間，不也是一種執念麼？這都是各自的追求罷了。」
他眼中有異色一閃而過，卻閉目不再言語。
又行了半日，所謂的引路人沒有見著，天色倒是越來越黑了，幾人正商量著是不是就地露營休息，忽然冒出個賊眉鼠眼的人來。
「呔！」他手持一柄鋼叉，擺開架勢大喝了一聲。
徐浩頭也沒抬，繼續翻看那本《四方志》。
朱元冰只管忙著生火做飯。
左溢伸個懶腰，百無聊賴地走過去︰「我就不明白了，這種荒山野嶺怎麼養得活這麼多強盜的呢？」
「老子不是強盜，老子是來覓食的！」他話音未落，揚手刮起一陣黃風，一時間飛沙走石天地色變，吹得人睜不開眼楮。
待到風停沙落，徐浩已經不見了蹤影。
朱元冰心中急惱，忍不住埋怨︰「小溢你不是風系法術的麼，怎麼還頂不住這個？」
「我用的是風，這妖怪用的是風沙啊，」左溢忍不住委屈，「而且事發突然，我也沒想到他這麼厲害。」
「算了算了，現在還是找人要緊。」朱元冰也無意與他計較，立即往前尋去。
「嗯嗯，剛才听他說的那話，不會是要把浩哥吃了吧。」左溢也急得很，緊緊跟上他。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前方卻突然出現一片村莊，在慘白月光的籠罩下，陰冷滲人。
冰、溢二人互看一眼，都提起十二分防備，慢慢走入村中。
村子很小，只有十幾戶人家，兩人從村頭走到村尾，沒有見到一個人，四周一片死寂。
「小溢，你有沒有感到身邊流動的陰風？」朱元冰低聲問道。
「嗯，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看來這些人當年都死得很慘。」左溢皺了皺鼻子，很討厭這里。
「而且整村人的魂魄都被困在此處不得超生，不知是什麼緣由。」朱元冰略一沉吟便拋開不管，「小溢你能感應出徐浩的所在嗎？」
他努力凝神半響，終究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兒陰氣太重，我完全感應不到活物。」
「那個妖怪的氣息就斷在這里，他一定藏在某處，」朱元冰一咬牙，「你從村頭，我從村尾，咱們挨家挨戶地搜！」
左溢剛搜到第二家，突然听見一聲巨響，轉身便望見村尾處一間木屋四散崩塌，一只黃鼠狼向自己這邊飛快竄來。他當機立斷，喚出裂天劍擲了過去，恰好插中它的尾巴將其定在地上。它「嗷嗷」慘叫著又幻化成人形，正是之前那個。
朱元冰摟著人從廢墟中出來，邊走邊輕聲哄著。到了近前，便瞧見徐浩衣衫不整，眼楮紅紅地樣子，伏在他懷里一臉驚懼未散。
左溢不由大怒，抬腳狠踹黃鼠狼︰「你剛才對我浩哥干什麼了？！」
它慌忙解釋︰「大仙您別誤會，我只是想把他扒了衣服下鍋而已，您要是煮只雞不也得拔毛麼。」
「尼瑪什麼**喻！我現在就把你拔了毛！」左溢踹得更用力了。
「哎呦別打了，我錯了大仙，我錯了——」它痛得連連求饒。
徐浩看得有些不忍︰「算了吧小溢，反正我也沒什麼事。」
左溢不甘不願地停下，回頭細細看他︰「浩哥你真沒事？」
「沒事，」徐浩輕笑著搖搖頭，從懷里掏出那本《四方志》，「我被抓去時正好手上握著此書，便塞到了衣服里。後來那妖怪拿刀要刺我，這書突然發出強光，將它照出了原形，接著元冰就趕到了。」
「這麼神奇啊，難道這書有法力加持？」左溢接過來查看半天，卻依然是普普通通的樣子，「朱朱你有發現嗎？」
朱元冰亦是迷茫之色︰「看不出什麼，我估計是被那個道長施了咒吧，他修為在你我之上，有這個本事也不奇怪。」
「這些老人家就是喜歡故弄玄虛，浩哥你先收好它吧，興許以後還能保護你。」反正有益無害，左溢也不去深究了，踢了黃鼠狼一腳問道，「你在此地多久了，這一村子的人都是你害的嗎？」
它苦著一張臉︰「小的冤枉啊，我是幾天前才到的這兒，這一村的孤魂野鬼早不知飄蕩了多少年月了。我四處尋不到吃食，餓得兩眼發昏，這才不小心冒犯了諸位上仙。」
徐浩小心翼翼望向四周︰「這里有鬼麼？怎麼我什麼感覺都沒有。」
「小浩別怕，有我呢。」朱元冰將他又摟緊些。不過經他這麼一說，確實發現周遭的陰氣不知什麼時候都散了。
「還好啦我沒那麼膽小，只是常常听師兄們形容鬼怪青面獠牙的惡心樣子，不太想見倒是真的。」徐浩有點得意地笑笑，「但是我的運氣非常好呢，從來沒遇到過鬼。」
「嗯，小浩子可以去做鎮宅神獸了。」朱元冰打趣兒道。
「我又不是獸！」徐浩提出嚴正抗議。
「哈哈開個玩笑嘛，你這麼認真干嘛，好可愛。」朱元冰繼續逗他，一邊對左溢使了個眼色。
他心領神會，慢慢退開幾步，離開他倆一定距離後，立即就有沉沉陰氣圍上來。試了幾次皆是如此，他走回去沖朱元冰點了點頭。
看來，徐浩的體質很特殊。
黃鼠狼被晾在一旁許久，忍不住怯怯地開口︰「大仙們若是無事，能放了小的不？」
「有事有事，」徐浩突然想到這好歹是個會說話的，「我們要往西去，你知道前面還有多遠能遇見城鎮嗎？」
它面露難色︰「西面去不了哩，從哪兒來趁早回哪兒去吧。」
「我們湘南國的災難還沒解除，我怎麼能回去，前面有什麼困難之處，你盡管告訴我。」徐浩絲毫沒有退縮之意。
「湘南？就是那個得到長生的國家？」它雙目放光，咽了口口水，「好可惜啊，我如果吃了你也能長生不老的吧。」
「賊心不死！」朱元冰虛空拍下一掌，它當即去了半條命。
「咳咳咳——大仙我再也不敢了，」它吐血吐得歡騰，好半天緩過氣來，「這村子往西便是條又長又寬的河，依照岸邊石碑記載，因河水湍急，喚作’川流’。可當我渡河的時候，卻發現那河里是靜止不動的死水，鵝毛不浮，投石無聲。我又試圖用法術飛過去，誰知水面上空戾氣甚重，我抵擋不了只好折返回來。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徐浩點頭應道︰「原來如此，那你回來帶我們去看看，若是找到方法正好一起過河。」
「多謝大仙，多謝大仙！」它忙連聲說著。
「我不是什麼大仙啦，」他和善地笑笑，「你叫我徐浩便是。」
黃鼠狼瞧瞧另兩人神色，嘿嘿一笑，不敢接話。
夜已經很深，他們商量著還是先休息一晚，一切等明早再說。因村里氛圍詭異，便在村外空地湊合安置下了。
朱元冰搭了座小帳篷讓徐浩睡在里面，看著他躺好又忍不住道︰「你呀以後別那麼傻，也不管對方好壞，隨便就告訴人家名字。」
「只是名字而已嘛，」徐浩並不太在意，接著補上一句，「何況有你在呢。」
那略帶撒嬌的尾音，讓朱元冰露出溫柔的笑容︰「乖，安心睡吧。」幫他掖好毯子，待他睡熟這才出了帳篷。
左溢抬頭看他︰「浩哥睡著了？」
「嗯，」朱元冰到火堆旁坐下，「你不用擔心，他好歹也是個修道之人，這點驚嚇還受得住。」
「說起修道，他以前說過自己一直毫無進展，我出于好奇就悄悄探查了他，確實是資質很差的普通人。」左溢一臉不解，「可沒想到他會是鬼魂不近的體質，倒也不是壞事呵。」
「一般來說，這種人該是陽元極盛，不過我在他身上也看不出來。」朱元冰亦想不明白，「這世間無解的事太多，罷了，總之他既是身負天命，有些特異的地方也不算奇怪。」
「呼——好困，今天運動量超標了，」左溢打個呵欠，直接躺倒，「咱也睡吧，明天還要想法渡河呢。」
「是啊，那見鬼的川流河。」朱元冰隨口一嘆，閉目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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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預告——
詭異的川流河，
被鎖住的孤寂少年，
何為因，何為果？
「你叫什麼名字？」
「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