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
盤古分天地，陽清為天，陰濁為地。仙界凌駕于諸天之上，日月不夜，四時明媚，又經千萬年的建設，如今已是規模宏大，自成格局。
四人駕雲飛至仙界入口，便見那高聳的天門由沉沉白玉造就，頂端用墨黑珠寶嵌成「仙界」二字，雖是暗色，卻明晃晃亮得奪目。
左溢讓冰、浩二人從大門直入，自己卻領著劉俊麟轉身往偏門走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明所以地跟在後面。
「呃……說了你別生氣啊，這天門加有禁咒，若非修仙者踏入，會自動攻擊。」左溢解釋完畢，小心去看他神色。
所幸劉俊麟只哼了一聲，倒也沒有多責難。
朱元冰卻是听清了他倆的對話，抬頭望了眼門上大字，暗暗壓下魔氣，面色不變的和徐浩一同進去。
入了內里，景象更是驚人。仙界內滿是祥雲瑞氣，天際處萬道明霞虹霓；玉石長橋凌空而架，連接著座座巍峨天宮；沿路是千年不謝萬年不凋的名花仙草，雕欄畫棟的回廊往復不絕。及至到了凌塵殿前，便見柱上金龍纏繞，檐脊彩鳳盤旋，端的是紫霧漫漫，紅光映天。
除了左溢，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來仙界，邊行邊看嘆為觀止，徐浩更是瞧什麼都新奇，恨不得全數模上一遍。如此磨磨蹭蹭，拖了許久才進得殿中。
天帝已在高位端坐等候，因四靈之事機密，只招了何熠飛陪在殿內。眾人一時為肅穆氣勢所懾，皆恭恭敬敬拜倒行禮。
天帝略微抬手著他們起身，目光掃視一圈，便問起四靈。徐浩忙將西行所得之物一一呈上，分別是虒土符、樨火簪、定風珠，以及之前剛凝結成的灩水扇。
「甚好，你們這一路辛苦了，」天帝面露喜色，表情也柔和許多，說了些稱贊的話，最後沉吟道，「你們立此大功，自然是要賞的，便升左溢真君之位，封徐浩為上仙，至于另兩人……」
見他猶豫不決，左溢上前奏道︰「劉俊麟雖是鬼修，但臣可以保證他的人品能力，天帝不妨授與他鬼界官職。而朱元冰，是臣幼時好友，修為更不在臣之下，如今只是缺了飛升這一形式而已，懇請天帝封他同樣仙位。」
他這邊話音剛落，那兩人卻立刻開口自謙，說自己不懂禮法修為太低，竟是無論如何不願要什麼封賞，反倒把左溢弄得尷尬。
天帝輕笑兩聲，只當他們是初上仙界過于緊張，于是也不勉強︰「既如此，這獎賞權且記著，你們什麼時候想要了，盡管來提就是。」
眾人再次叩拜謝恩，才剛起身站直，忽听殿外一陣鳳鳴，接著就見一人在仙婢們的擁簇下步入門來。
她一襲曳地長裙，腰間系著金色錦帶，發飾繁復端莊，美麗的面容透著清冷疏離的尊貴。而她彎著的左臂中，正抱著一只沉睡的白貓，稀奇的是，它額間有一朵赤蓮花胎記，流光溢彩就似活物一般。
何熠飛立刻疾步上前，以防萬一地拽了把左溢，示意他注意場合，然後口稱「天後」領頭行禮，其他人見狀也都跟著做了。
「天後難得來凌塵殿一趟，可是有事？」天帝端坐不動，面無表情地問道。
「正是，」她將錦鯉之事詳細說出，語氣倒听不出喜怒，只做副恭謹之態，「臣妾想著，濫殺靈物已屬重罪，這又是天帝所下聘禮，是以不敢擅自做主，特來請示如何懲治。」言罷，眼光似有若無的轉到左溢身上。
「竟有此事？」天帝皺眉想了半天方道，「他們當時在尋水靈，只怕有什麼曲折在內，那就將功補過，左溢降一級只封為上仙，不做其他處罰了。天後以為如何？」
「臣妾自然沒有異議，呵呵，听這話的意思，天帝剛剛是要封他為真君的啊，當真寵愛有加。」她輕言淺笑，話鋒一轉，「臣妾得知這幾位要來，早已安排打掃好了遣雲宮，現在便讓人帶他們去休息吧。」
她說著手臂一抬，那只白貓驚醒過來，跳到地上轉瞬化作人形，卻是個一臉稚氣的嬌俏少女，笑著沖幾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們去吧。」天帝擺擺手，不再多言。
左溢猶有不甘地狠瞪了天後一眼，也只得隨大家一起離開。
遣雲宮坐落在仙界的東南一隅，環境倒是不錯，但位置較正殿偏遠很多。他們這一路走了許久，卻一點兒不悶，只因那白貓少女一離了天後，就像是只放出籠子的鳥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我叫蕖左，以後你們的飲食起居都由我打理，希望相處愉快喲。」
「你們都是剛剛飛升上來的吧，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我。」
「雖說天規天條挺多的，不過大錯誤一般也沒機會犯，你們有空的時候再找來細看唄。最主要呢是恪守尊卑禮儀，仙界最高的當然是天帝天後，其次是四大仙尊，再往下是八名真君，十六上仙，二十四天將。不過這些只是固定的位階數目，每一級人數都還沒滿，大家可以努力爭取哈。排在最末的是仙子、真人一類，一般剛飛升來的便是這個稱號，能否升級就要看實力和機緣了。」
徐浩听到這兒，忍不住咦了一聲，掏出剛得的身份玉牌細看︰「這麼說來我還是跳級的啊，元冰，我有沒有很厲害？」
「厲害厲害，小浩最棒了，你現在都和小溢一樣了。」朱元冰十分配合地大大稱贊一番，不惜把旁人拉來墊背。
左溢嘴一撇，不客氣地潑他冷水︰「級別是一樣，可惜浩哥的戰斗力幾乎為零。」
「你你你——看在你被人降級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徐浩說不過他干脆做足姿態，然後跑去朱元冰那里尋求安慰。
蕖左瞪大眼楮盯著他手中藍色玉牌，難以置信的愣了半響，忽然曖昧地一笑︰「你們是不是有後台啊？嘿嘿，我懂滴。其實我自己就是靠關系上來的，天後閨名青堇，是青帝的小女兒，而我父親是九尾天狐。」
上古仙人還存于世的極少，青帝作為司時之神的後裔，便是其中之一，想來也只有他的女兒，才足以匹配軒轅氏族的天帝。
早年間，青帝有三個最得力的手下——九尾天狐、三足金烏、聰靈玉兔。後來他們開枝散葉，漸漸獨立出去，雖不再完全听命于青帝，但三個家族仍與其保持密切關系。
這些都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因此大家立刻露出領悟的表情，只是有一點奇怪——
「那你的本體為什麼是只貓啊？」
「因為我母親是下界的一只貓妖，我現在修為不夠只能維持貓的形態，但總有一天會變成漂亮的九尾狐哦，」蕖左對未來充滿期望，頓了頓，又壓低聲音繼續追問，「我都坦白啦，你們有什麼後台，也講來听听嘛，我一定保密。」
「我們沒有，」左溢一臉嚴肅地回道，「我本就是天生仙體，這次和浩哥是立功受封的，而那兩人根本沒入仙籍。」
蕖左這才真的吃了一驚，干咳兩聲掩飾尷尬︰「原來你不是新人啊，不好意思啦，其實我剛來仙界不久，整天跟著天後也沒見過幾個仙。」
「哪有，我可是貨真價實的新人呢，多虧了你告訴我這麼多。」徐浩忙笑著謝她。
「嘿嘿，那我以後听到什麼八卦一定先來跟你說。」蕖左被夸得十分開心。
如此邊走邊聊，終于到了遣雲宮前。此處建得規模不小，里外三進的院子，各房間配備齊全。廊柱上雕有麒麟圖騰，屋檐頂壓著鎮宅金獸，花圃內種得皆是異物瓊葩。進了大門，便見一排仙婢站在院中，恭迎主人到來。
要說他們幾個，還真沒有喜歡這種排場的，直接揮退了這些人，只留蕖左領著去了廳堂坐下。
這里布置得也極盡奢華，桌椅用料，至少是千年紫杉；琉璃所制的杯盤里，盛著瓊漿珍果；暗紅的瑪瑙瓶中，插著高達數尺的珊瑚。
徐浩看得眼花繚亂，深深覺得自己之前的年歲全白活了，難怪世人都想成仙呢。
「小浩，你跟蕖左去宮內各處逛逛吧，趁著新鮮勁兒看夠了再回來。」朱元冰開口提議。
「好啊，可是我想要你陪我。」徐浩一面答話，一面拿起個果子聞聞。
「你自己去吧，我有點不舒服。」朱元冰聲音低沉，像是真的很疲憊。
「怎麼了？」徐浩扔下果子就蹦到他身邊，急急抓起他的手追問，「是不是被明曜打的傷還沒好？我輸些靈力給你吧。」
「不用不用，我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下就好，」朱元冰沖他一笑，轉手將人塞給蕖左，「好好去玩吧。」
「那我去啦，回頭給你帶好吃的。」徐浩不疑有他，揮了揮手就跑出去。
朱元冰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將大門一關，回過頭時臉上已沒了笑容，張口便道︰「小溢，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們？」
「你把浩哥支開，就是為了方便審問？」左溢表情不虞，「俊麟，你也懷疑我？」
劉俊麟卻不答話，只低頭把玩一只茶杯，食指沿著杯沿慢慢滑動。
朱元冰走近兩步，緊盯著他問得更直接︰「你原本就是仙界派下來的吧？」
「……是，」左溢也知再瞞不住，干脆承認了，「其實娘親死後，我便一直由飛飛哥教養，並不是在人界長大。而四靈事關重大，天帝根本不可能放心一個陌生人去找，所以派了我下去，一則是協助，二則也是監視。未免起疑，我就假裝被其所救，再借機跟隨。」
「天帝做事倒是謹慎呵，」朱元冰的語氣帶了不滿與嘲諷，「好，就算小浩剛開始是陌生人，那你為什麼要騙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根本沒想到會遇見你，可那時候我已經跟浩哥說了謊，只能繼續把這個謊話圓下去，」左溢說著說著有些急了，「對不起朱朱，我敢發誓真的不是存心要騙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朱元冰不說好與不好，只是再問︰「你還有沒有別的事瞞我？」
左溢似乎微微一怔，繼而咬牙堅定道︰「沒有！」
「那我便信你這一次，若有下回，哼……」朱元冰依舊冷著臉，下面的話沒有說完。
「嗯嗯我明白，」左溢稍松口氣，忽然想起殿上之事，「你就是因為這個不願接受仙籍的？別賭氣了嘛，我和浩哥都在仙界，你難道還能不留下來？」
「這個再說吧，反正不急于一時，」朱元冰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小溢你記得，無論怎樣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所以不需要對我隱瞞。」
「我知道的，朱朱。」左溢終于放心地笑了，長臂一攬就擁住了他。
「行啦，既然都說開了，我就去找我家小浩了，那個，你倆再談談。」朱元冰別有深意地指指俊麟，轉身離去。
門被輕輕地關上，屋里一時陷入寂靜，劉俊麟還是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左溢回身看向他，心中躊躇再三，最終出口的卻是︰「你為什麼不願去鬼界？」
「啪」的一聲，茶杯被重重地扣在桌面上，劉俊麟抬起頭來，滿臉都是憤恨︰「我為什麼要去鬼界！把我打發走了省得礙你的眼嗎？」
「不是……」左溢嚇了一跳，忙試圖解釋。
「怎麼不是！」劉俊麟高聲打斷他，「我知道自己不像浩哥那樣招人喜歡，更比不了朱元冰跟你打小的情份，可我們到底也相處了這麼久，你難道就如此厭煩我，急不可耐要趕我走？」
「俊麟你別激動，我真沒那個意思。你既然是鬼修，到鬼界任職是最好的途徑，將來很有希望修成鬼仙的，我可是為你好。」左溢覺得自己被指責得很冤枉。
「為我好？我看你根本不曾在意過我，」劉俊麟已是完全听不進他的話了，「就像剛剛，你是有多害怕急切地跟朱元冰道歉啊，可是對我呢？你有打算解釋個一句半句麼，呵呵，我有沒有生氣根本就無關緊要吧。」
「我這不是還沒來及嘛，而且這事貌似對你影響不大的，」左溢說著嘆了口氣，小聲嘟囔，「其實……你是在吃醋吧。」
「吃個毛線！」劉俊麟終于惱羞成怒，抓起茶杯就摔在地上。
「浪費浪費，這琉璃盞放到人界可是價值連城啊。」左溢只管看著地面碎渣一臉的痛惜。
「丫的小爺要跟你絕交！」劉俊麟忍無可忍，猛地起身沖了出去。
左溢收回視線望向被踹得搖搖欲墜的大門，緩緩搖頭苦笑︰「走了，也好。」
**************************************************************
下章預告——
明曜的突然出現令朱元冰終于下定了決心——
「小浩，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清不清楚記憶真相又有什麼關系？我先把嵐姐姐送去魔界，然後咱們就走。」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臨墨未央說出了隱藏許久的秘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臉上燒傷是怎麼來的麼，我現在就告訴你……至于我的未婚夫，你真想不起來了嗎？」
得知兩人即將在一起的消息，昭墨前來告辭。徐浩送別了他，滿心期待的等著朱元冰回來，卻等到一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