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散去,走廓里子明忽然叫住初初,他雖然英俊但與清平是兩個類別,他的輪廓沒有清平那麼深,五觀也沒有清平精致,可是他的帥氣是不容忽視的。
子明顯得心事重重,也說了幾句禮貌性的,泛泛的話。初初應答著,但不知道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當她問起他時,他忽然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我只想跟你說會話。你不會覺得我麻煩吧。如果你覺得不便,就算了。」
初初見他似有心事,他是清平的親弟弟,雖然他對她表白過,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她也不是清平真正的妻子。何況他對她也很好,誰會拒絕一個對自己好的人呢?
他們走到花園臨水的亭子里滴翠水榭,丫環倒了兩杯茶,又拿上幾碟茶點。
水榭下面浮游著一群群的紅色金魚,初初將茶點搓成細沫投進水里喂魚,一群魚都圍了過來,形成一個紅色圓圈,魚閃動象燃燒的火苗。
子明安靜地看著她投灑魚食,一句話也不說。初初投完魚食,打掃雙手。
她親切地道︰「你有什麼話,盡管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子明長出一口氣,道︰「太太給我張羅娶親的事,心里煩,一時又覺得沒人說句話,就覺得跟你說說,心里能痛快點兒。」,
初初笑道︰「是誰家的千金?」
「是工部尚書的女兒。今年十七歲。」
「那很好啊,門當戶對,又正當妙齡。你還愁什麼呢"
「听說她脾氣不太好,長相又一般,所以我也沒什麼心思。」
「你沒見過人家,都是道听途說的吧?」
「白管家親戚的媳婦,在她們家做過繡娘,了解的情況還能有錯嗎?」
「你沒跟她接觸過,听說的也不應該算數,」
子明長嘆一聲︰「等到接觸了,什麼都晚了,人家沒犯錯你又不能休了人家,」
初初想到,說得也是,這就是古代的封建婚姻的病,讓待婚男女即期待又害怕,期待對方能給自己驚喜,如己所意,又怕出乎意料,耽誤一生。
初初笑道︰「你別太擔心了,人家小姐才應該擔心呢,男人家擔心什麼。」
「男人更擔心自己娶的人,離自己的意中人相差甚遠,無法比擬。」
意中人,他的意中人就是江城雪了吧?可是造化弄人,注定他跟江雪城有一份虛假的緣份。
初初柔聲道︰「子明,人不能不執著,但也不能太執著,有時候太執著,就會錯過那個更合適你的人。」
子明閉著眼,兩道清泉無聲地流了出來,初初既心疼又深感壓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是看著干著急。
子明靠在柱子上,無比傷心地道:"城雪,都怪我太軟弱,我太听話了,我居然替七哥去娶你。」
‘七哥的那些媳婦們都是我替他娶回來的,我替他去相親,替他娶親,替他拜堂,她們把新娘送入洞房,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你是他的第四個妻子,但我們相識在先,而太太卻把你許給七哥,讓我替他娶你回來。我不應該答應的,可我還是稀里糊涂地答應了。城雪,我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那麼糊涂。我無力反抗太太的權威,以至于鑄成大錯,造成終身遺憾。
初初道︰」愛情並不是唯一的,這個沒得到,也許你會得到更好的。還是不要把感情糾結在這個上面。不然對你以後的婚姻生活會有影響的。」
「城雪,你能做到,但我卻做不到。我認為愛情就是唯一,真心也只能付出一次,再有也是假的了。」
「你愛七哥嗎?‘
初初柔聲道︰「愛。」
「你愛他,可是讓你離開他,再開始一份新感情,你還能開始嗎,你能夠徹底把他忘記嗎?」
初初很不喜歡這樣的比方,他跟清平是親兄弟,她不喜歡這樣不顧兄弟情義的比方,第二她跟清平已經有夫妻之實,和那些無有其事的精神戀愛是兩回事,但她考慮到事出有因,便也認識思考起他的問題。
離開清平,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活,更不要說開始一份新感情。清平是她的一切,他們彼此愛得那麼深,這個問題是不敢想象的。
「你能嗎‘他追問道。
初初搖搖頭,柔聲道︰「七爺就象我的空氣,沒有他我無法呼吸。」
子明淒然道︰「情同此心,我對你的感情也是一樣的。」
「城雪,你雖然比以前坦誠,以前的你,不愛說話,膽子又小,有話都憋在心里,我一直猜也猜不透,可是在我心中,常常出現的卻還是那個膽小幽怨的你,和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一樣,那個時候,你一說話就臉紅,衣著極為樸素,卻掩飾不住你超凡月兌俗的美。只第一眼,我就無法呼吸了,」
"城雪,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初初既不能說記得,也不能說不記得,那段回憶她永遠也不會有,她也不想跟著他,听他講那段回憶,因為她是清醒的,她是他的七嫂,是端木清平的女人。她不能陪他的弟弟一起回憶那段柔情往事。
她柔聲道︰「子明,今後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你應該叫我七嫂,我們單獨一起的時候,不能把你七哥拋除在外,那樣是屬于對他的背叛。」
子明目中含淚︰」城雪,也許你承認,可是我永遠都不承認,因為你本來就是我的新娘。是我們有情在先,也是我們舉行的儀式,拜的天地和父母。」
初初柔聲道︰「那你想怎麼樣。」
子明又柔聲道︰「其實事實已定,我還能怎麼樣,只是我不希望你連我們的共同記憶也要抹殺。」
「城雪,跟你說會話,心情輕松多了。不管那工部尚書的女兒如何,我都不去想了。」
他雖然這樣說,但掩飾不住他心里的在意。初初忽然想到,她或許能幫到他,也許她能替他去相看一見新娘子,正常手段看不到,非正常手段還看不到嗎?只需晚上悄悄溜進尚書府,一切不都了然了嗎,也用不著在這里瞎猜了。
初初笑道︰「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倒願意替你去探看一下這位尚書小姐,你看如何?」
子明知道她有功夫在身,便高興道︰「那好,如果你有辦法看到,回來我一定听取你的意見。」
初初快樂地伸出手來,要與他擊掌,子明紅著臉,與她擊了三下掌。
當晚,初初穿上夜行衣,飛出平王府,奔那位工部尚書家而去,按著子明提示的地址,找到了。尚書家自然沒有王府闊氣,但屋子也確實很多。
初初躍上屋頂,根據分析,向後邊主臥盤查,果然主臥的西院就是那位小姐的閨房。
初初輕輕躍下,來到窗前,無奈玻璃窗上已經掛了紗簾,她見旁邊有一個小氣窗,便輕輕打開氣窗,拔著窗簾向里觀看。
里面的小姐已經解了發髻和頭飾,一頭秀發潑墨般地垂下來,長發齊腰,發梢把玲瓏的腰部蓋住了,她正坐在鏡前,通著頭發。
旁邊有丫環伺候著,看不見她臉,但從鏡子里反映的容貌可以看出,她雖然不是絕色,但足可以稱得上美人,並沒有象子明說得那樣長相普通。看來道听途說確實不可信。
只听那丫環道︰「小姐一直都不說話,在想什麼?」
小姐輕柔的聲音道︰「沒想什麼。"
丫頭俏皮地道︰「小姐不說,我也知道您在想什麼?」
她側過臉柔聲道︰「你說我在想什麼?」
「您在想端木子明公子是不是?自昨天來提,您一直在想,連話都很少說了。」
這小姐害羞道︰「哪有?」
「小姐您臉都紅了,還說沒有?」
她捂了一下面頰,幽幽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
丫環窺視地道︰「小姐是不是一直記著去年在廟會踫到的那位端木公子?」
小姐捂著香腮低了頭,不言語了,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
然後她又幽幽道︰「他只說他是睿王府的,然而睿王府的公子何其多,他又沒說他的名字,真愁死人了。」
小丫頭道︰「小姐想得太多了。我幫小姐分析分析,您听听。」
「他們睿王府,一共有九個公子,前面六個都是庶出,而且也都已經成了親,剩下的三個都是嫡出了,一個端木清平,一個端木子明,一個端木元白。」
「端木清平是個和尚,這個不用提了,雖然听說他今年已經還俗,但去年還是個和尚,而且是足不出寺,所以他肯定不是那個人。"
"還剩下兩個,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弟弟,去年我們見到的那個人,比小姐你仿佛要大兩歲,而且長得面如冠玉,文質彬彬,氣宇不凡,一看就是個讀書的公子,听說老九元白是個帶兵打仗的,而老八子明經通醫道,是太醫院的太醫,從外貌上你就可以推測出是誰了,帶兵打仗的不會那麼斯文,風吹日曬也不會那麼白,何況他歲數最小,也不可能看著比小姐您大。那麼剩下的也只有子明了,無論從形象,氣質,年齡都應該是他。」
這小姐听了溫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