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雕?」身處的劇情令她第一時間判斷出這種動物的名稱,盡管從來沒有見過實物,但那種像鷹一般的大型鳥類的身形和特別的羽毛顏色還是讓她對這個答案很有信心。
記得在原著中白雕是被拖雷帶來給郭靖,郭靖又轉送黃蓉的。而在這個世界,張玉含不記得她見過郭黃兩人任何一個帶過白雕。當然從實際考慮,一般人也不會把這樣兩只猛禽時時刻刻帶在身邊。所以張玉含寧可相信,追尋白雕意味著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找到她的目標人物。
她臨時更改了前行的路線,並向南一路追下去。然而白雕如同一個一閃即逝的幻影,再也沒出現在視野當中。
「小姐,天色不早了,先找到投宿的地方要緊。」小真提醒著。但極目望去,四野接天,荒榛迷目,竟是不見人煙。
「看來我們往下找什麼都是一樣。」張玉含輕聲笑道,「因為現在什麼也找不到。」
小真對她這種語言游戲顯然並不贊同,知會一聲便跳下車去,先行往前方探路。小袖便勒住了馬,與張玉含一同在車上等待消息。
「她生氣了?」張玉含無聊地向小袖搭訕。
「不會的。」習慣了張玉含偶爾不合禮法的言行的小袖搖了搖頭,「小真只是為小姐擔心吧。」
「擔心?」張玉含反而為這個回答驚訝了,「為什麼要擔心?」
難道自己和這個時代的格格不入,已經全數落入一個十幾歲女孩的眼中?張玉含深刻地自省著之前的行為,覺得也許自己應該更低調一些。
或者干脆作為程瑤迦的副人格存在,只在她需要接觸外界的時候才浮出水面,感受一下真實的生活?
思索中的張玉含忽視了小袖在旁安撫式的解釋。忽然間她側耳傾听,試圖從掠過馬車的風聲中分辨出她似乎察覺到的異樣。
這一次連小袖也注意了起來。二人同時跳下車來,向天空仰望。果然隨著一聲清唳,白雕的身影出現。
「你等在這里,我先去看看。」張玉含不想再錯過追蹤的機會,用目光壓制住小袖欲出口的阻攔,便朝著白雕飛行的方向跑去。
也不知追了多久,白雕徹底從視線里消失,張玉含卻蹲在地上喘著粗氣。作為一個被便利的交通工具寵慣壞了的都市人,跑步是她最大的弱項。盡管程瑤迦的身體經過嚴格的鍛煉,但她毫無章法的呼吸還是讓疲勞過早到來。
更糟糕的是,她此時才意識到一路上沒有遇到小真。也許在之前的某條岔路口她們就背道而馳,而且,漸漸暗下來的天空昭示著她們會合的機會愈加渺茫。
無奈之下,張玉含只得放棄白雕,依照記憶中的路線回頭。她對方向的感覺一向準確,但黃昏的光線給尋路帶來了更多的麻煩,所以耗費了幾乎是去程的兩倍時間,才回到馬車的所在地。
「小袖,小真回來了嗎?」張玉含掀起車幕問道,沒有人回答。她疑惑起來,定楮向內望去,剛看到隱約有兩個女孩的身影並排躺在車板上,背後卻傳來一陣笑聲。
輕薄浮滑、而且非常熟悉的笑聲。
張玉含覺得身體里的血突然都沖上了頭,猛地轉身,瞪住那在剛剛降臨的夜色中仍然很醒目的白袍。
「你把她們怎麼樣了!」
「哦!」歐陽克一如既往地拖了個長音作為開場白,折扇輕搖,似乎對她的反應相當欣賞,「別擔心,這種小丫頭我還沒興趣。」
張玉含閉上眼,出聲地從十倒數至一以壓制心頭的怒火,然後跳上車廂仔細檢查兩個女孩的情況。
小真和小袖閉著眼,呼吸均勻,體溫也正常,以張玉含的能力只能辨識到這種地步,重要的是,她們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齊齊,這在一定程度上證明了歐陽克之言的真實性。
「你似乎對我不怎麼相信。」歐陽克在車外看著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張玉含總有一種老鼠落在貓的掌握之中的感覺。
「我不相信。」她盡量以不太挑釁的口氣回答。盡管知道目前處境不利,她還是覺得胸中有壓不住的火氣。
「如果我告訴你,我馬上就要成親了呢?」
這個消息倒是出乎張玉含的預料。她思忖片刻,才想起歐陽克此行將去桃花島向黃蓉提親,不禁冷笑出聲。
「成親這種事,對于你來說有意義嗎?」
即便不考慮原著,歐陽克在她面前的表現,已足夠說明此人對女性沒有絲毫尊重,雖然他喜歡黃蓉,那也是因為所見女子中甚少有如此天真無邪又直率聰穎的,最重要的是,桃花島的教育理所當然排除掉了那些令人厭憎的禮教內容,那些讓這個世間的女子變得戰戰兢兢,畏首畏尾,毫無主見的東西。
可是對于歐陽克來說,也許一切都是一時的新鮮,如同吃慣了大肉的人偶爾換了一頓海味,便調動起了胃口。
當黃蓉變成他白駝山的收藏品之一後,他還能保留多少的渴望和喜愛?
暮色中,歐陽克的臉色似乎變了一變。
「你管得倒是真寬——莫非上次一別,終究對我生了情意,所以暗暗後悔吃飛醋麼?」
「沒那個閑工夫。」張玉含無視掉他良好的自我感覺,只對自己關心的事情追問著,「你到底怎麼她倆了?」
「點了睡穴而已,幾個時辰後就醒了。」歐陽克作出微笑的表情走近兩步,張玉含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正好靠在了車幫上。
「為什麼?」
「有一個小丫頭,我剛巧記得。」歐陽克揮了下扇子,「不就是陪你練劍的那個麼?」
張玉含這才想起,自己與歐陽克的初次見面,就是被小袖強迫著練劍,他坐在牆頭偷窺的時候。不想他的記憶力卻是很好,只那一面就認出了小袖。
這麼說來,他的目標就是——自己。
歐陽克有些滿意地看著對面的女人臉上終于浮現出類似驚懼的表情。她的年紀不大,神色卻很冷,並沒有普通女子那種被幾句話就引動得惶惑不安的毛病。不過,她終究也就是個女人,可以被征服的女人。
「公子爺想要的東西,從未有過得不到手的時候。」歐陽克繼續走近她,像前次一樣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上次被一群老叫化小叫化看到我留下的貂裘,明知是公子爺的獵物還橫加干預。卻不想你終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張玉含沒有躲開,只是睜大眼楮瞪著他,注意著每一個細微的動作。
歐陽克的身形越來越近,幾乎和她面對面貼在一起。恐怕是吸收了上次的教訓,他沒有強吻下來,卻雙手緊緊掐住了張玉含的兩臂,令她無法推開。
「膽敢像你這麼對待公子爺的女人,須要好好教訓一番。」
張玉含一咬牙,抬起膝蓋就往他兩腿之間撞了過去。她一直在等待最合適的角度,雖然上身無法掙扎,但還是選準了時機,旨在一擊必中。
如果是初次見面時的歐陽克,完全不能想像女人也會使出如此陰毒的一招,沒準著了她的道兒。然而自從被她在嘴里啐了一口唾沫,意識里已經把她劃作另類,盡管身體接觸,多少存了一絲防備之心,此刻反應奇快,雙手一推,借力向後退出三步。
張玉含被他沒有保留的發力推了開去,側身撞在車廂之上,然後轉身跌倒。在重溫滿身骨節疼痛的同時,她詛咒自己喪失了最後一次好運氣。
很明顯,如果先前歐陽克的想法只是單純的收集佔有,那麼現在應該轉化為憤怒的報復了。
對一個一而再、再而三向他使出卑劣的偷襲手段的女人報復。
張玉含沒能從地上爬起來,就覺得背後某處一麻,全身隨之無法動彈。她意識到這就是武俠小說當中盛傳的點穴,但已經來不及再表示什麼。因為她的頸後猛然感到重重一擊,視野隨之變黑,她似乎聞見地面的泥土氣息。
歐陽克居然沒有點她的睡穴,而是直接將她打昏——這是張玉含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