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地睜開眼楮,上方是綠色的錦緞嵌玉床頂,側首望去是華麗麗的床紗,朦朦朧朧中她似乎看見一個人拄著下巴靠著床沿沉沉睡去。
渾身的酸痛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只覺得自己是睡了好久的。期間還有苦澀的湯汁被灌進胃里。她狐疑,自己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鶯鶯歌聲曼妙身姿,篝火,與王爺的笑臉。對了,七夕宴會結束後,自己去了湖邊,然後她讓下人準備東西,她要釣魚,卻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將她推入了湖里,她甚至想到整個身子沁在湖水里的冰寒,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得瑟,隨即她咳了起來。
咳咳咳…控制不住地咳嗽著,卻不想驚動那熟睡在身邊的水兒。她用手捂著嘴,嗓子里又癢又痛。咳咳咳…她感覺自己的臉憋得通紅,她的另一只手抓住織錦被子,死死地攥著,因為太難受了。
床邊的人猛然一醒,接著听見她焦急的聲音。
「王妃,王妃,你醒了,醒了太好了…」是水兒帶著哭腔的聲音,「你要嚇死奴婢了,嗚嗚嗚,王妃,你感覺怎麼樣?」
水兒早就將床紗掀開,將小姐的手攥在自己的雙手里,兩行清淚如泉涌一般流了出來。冷月柔的嘴唇發干,毫無血色的臉上牽出一絲苦笑。那雙眼楮也失神一般淡淡地看著水兒,然後為她抹去臉上的眼淚。
「咳咳咳,水兒,別哭,我沒事的。我是被誰推下去的…」冷月柔就是想知道是誰想要害她。
水兒的表情一怔,眼神有些閃爍,隨即她將王妃的手放進了被窩里,將她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笑意︰「王妃,養身子最要緊,你想不想吃點東西,奴婢去給你準備…」
水兒待要轉身離去,冷月柔卻抓住了她的裙角。「水兒,你…咳咳咳告訴我,是誰?」
聲音是極其虛弱的,甚至有些哽咽,那聲音落在水兒的心上,她只感覺有些沉,壓得她的胸口喘不上氣。
她不忍心告訴小姐,王爺已經下了命令,關于鄭側妃陷害王妃的這件事,就此作罷,誰也不許提。而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那被囚禁在牢房里的丫鬟咬舌自盡了。死無對證。
水兒停住腳步,她的眸光帶著大霧一般,她蹲子,湊在小姐的耳邊說道︰「小姐,是鄭側妃,她派的丫鬟在湖邊將你推了下去,王爺是生氣的,可是知道是鄭側妃身邊的人就將她囚禁在牢房里,沒想到那個丫鬟咬舌自盡了…王妃,你還要不強大嗎?如今,她懷著王爺的骨肉,王爺拿她當寶一般,即便當場對峙,王爺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冷月柔雙眉緊皺,看著氣憤至極的水兒,內心如同被一場巨大的風浪吹打著,她得罪她鄭雨涵了嗎,她憑什麼就叫人將她推下去,而上官疏虞居然悄無聲息地將這件事情壓下去,她的心有些痛,很痛…她本就相求安逸,無奈,這些人不讓她安逸…
水兒本想告訴她關于那個丫鬟說她和朱子夫幽會在湖邊的事情,可是背後卻響起了一個聲音。
「唐姑娘醒了…」改了往日的冷寒,聲音里多了一絲關切。
冷月柔的心中怒火四起,水兒對著冷月柔搖了搖頭,告訴她這件事,千萬要忍下去。
水兒弓著身子,一步步退了下去。臨安堂的房間里只剩下冷月柔和上官疏虞。靜默,冷月柔一個字都不想說。她只是在眼角掛了幾滴無聲的淚水,他從來沒有一絲心思是放在她的身上的。
許久,她才打破沉默說道。
「王爺,不陪著你的鄭側妃纏綿悱惻,來一個下人的地方做什麼?何況王爺,我的命賤,恐怕污了尊耳。」聲音冷冷的,不容一絲反駁。
上官疏虞輕輕皺著眉頭,這女人昏迷了三天三夜,他每天晚上都會過來陪著她,他就坐在床沿的位置,困了就倚著床沿沉沉睡去。白天處理軍務的時候,都會有人在那里竊竊私語,而她卻在那里奚落他,還諷刺他。他不能容忍。
他笑,笑得有些陰森,笑是諷刺的,是從鼻孔里擠出來的,又好像,他蘇王對著她冷笑也是開了天恩。
「你對于本王不過是一個不值錢的賤婢,又有何資格來奚落本王。」聲音冷寒,像是從極地發出的。月光從窗戶淡淡地模糊地打進來,而蘇王卻逆著光,冷月柔根本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聞見他身上的淡淡的清雅的香味,看見他的背著手的姿勢。
「是呀,我只是一個不值錢的賤婢,是王爺利用的對象,但凡還有意一絲用的價值,便能讓王爺垂憐,不知道他日王爺會不會一刀斬殺了奴婢。」
「哼。」依舊是冷笑。
她冷月柔就是不知道抬舉,那個死去的丫鬟明明說她和朱子夫在湖邊幽會,而他卻制止那個丫頭說下去,是為了什麼,還不是要保全她的名節。她這樣發脾氣是為什麼,是遇到了舊愛,死灰復燃了嗎,是故意激怒他蘇王成全她們這對狗男女,他,他偏不。
「冷月柔,你做了什麼別以為本王不知道,怎麼舊情復燃了嗎,你和朱總管的親事是不是被本王給破壞了。」
什麼狗屁話,那些媒妁之言,翻出來干嘛?何況,她和朱子夫只見過一面。他居然敢如此侮辱她。她怒氣沖沖,她甚至掀開被子,坐了起來,褻衣的白在月光中有些朦朧,她怒氣沖沖的臉有些孩子氣,他知道她的手攥著被角,隱忍著不說話。
然而也只是一瞬間,她站起身,好像對著仇敵一般,將頭低下去,雙手成掌,身子前傾,重重地推了他一下。
他遂始料不及,但是奈何武功深厚,她又如何奈何得了他呢。他依然背著手,眼中蹙著兩團嗜人的火。
冷月柔抬頭,胳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抓在手里,緊緊的,居然有些痛。他太用力,弄疼她了,緩而,他的臉緊緊與她相對,長長的眼睫在黑暗中變得幽深。嘴里卻說出這樣一番話︰「怎麼,我說中了嗎?說中了,王妃要打本王嗎?」
「混蛋…」她的唾沫星子飛在他的臉上,他輕輕皺著眉,這女人哪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說話粗俗,樣子如同潑婦。
他是有重度潔癖的,而她居然將唾沫吐在他的臉上,他生氣極了。還有,她最好不要再和那個朱子夫見面,否則,他叫他們好看。
他使勁攥著她的胳膊,將她生生地往床邊托,他只稍稍一用力,冷月柔便被他牽著鼻子走。他要干什麼,難道他想硬來,這個男人是禽獸嗎。她意識到,便用牙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也許是上次被她咬過的傷還沒有好,他輕蹙了一下眉頭,只感覺到她的牙尖尖地咬破了自己的手腕,他生氣地將她整個往床上一拋,這個死女人居然敢要他還那麼用力,她以為自己是誰?敢得罪他蘇王。
「死女人,滾回床上去,本王才懶得理你…」拋下一句話,他便狠厲地轉過身,身子微微頓了那麼一下,便腳下生風一般離開了臨安堂。
他氣壞了…
那句「懶得理你」久久回蕩在自己的腦海,居然內心升騰起一股酸澀。
與此同時,冷月柔的手腕更是痛,剛才那一甩好像听到了月兌臼的聲音,是的,她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不受自己意識的控制,她甩了甩胳膊,而那只手像斷在枝頭的李子,緊緊有一根弦牽連著。
「水兒,水兒…」她驚覺地喊道、聲音嘶啞,甚至她的心開始慌起來,難道她要變成半殘,不要啊。
水兒輕蹙著眉頭,將月兌臼的手腕附回了原位。剛才王爺告訴她︰「王妃身子還虛,將藥喂下吧。」那聲音是低沉的,那背影是冷寒的,她瑟瑟地應著,就看見上官疏虞就轉身消失在臨安堂的院子里。
水兒想,這倆冤家又吵架了。于是臉邊有三道黑線。
「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敢當面羞辱我。」冷月柔半眯著眼楮,哎呦呦地叫著。水兒慢聲慢氣地說道︰「小姐,王爺剛才還囑咐我要我給你喂藥。」
冷月柔,猛地將眼楮一抬說道︰「我才不要喝,保不齊他會害我,他和他的小老婆們,去死吧。」
說完就竄進被窩里,用被子將自己的頭蒙住。水兒抬手要去勸什麼,可是她不知道如何說,小姐是太倔強了一些,原來的小姐,性子並不是這樣的。
躺了五六日,她的身子大好了。這天,天空有些陰沉,冷月柔起了一個大早。她推開門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褻衣的白刺眼的很。李嬤嬤嚴肅地出現在面前,她仰著鼻息,好像是來討債一般。
「請姑娘自重,穿著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李嬤嬤的臉迎著風,她開始流淚,眼楮緊緊地眨著,大片的淚水像遇上了傷心事一樣掛在臉上。冷月柔甚至懷疑,她得的是迎風流淚眼,因而根本不去回答她的問話。而是笑眯眯地整個人竄了出來︰「嬤嬤,你這眼楮有毛病吧,呸呸呸,不是,我是說您的眼楮遇見風就流淚嗎?
李嬤嬤根本不回答她的話。而是極其有耐性地重復這剛才的話。」姑娘請自重,回到里面將衣服穿上。「她甚至叉起了腰,眼楮的淚水大片大片地清掃著她臉上濃重的汗毛。嬤嬤呀,你如此的哭,會哭出病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