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子逍還是得意洋洋的,一邊很是瀟灑的伸出手指頭往口里一塞,接著,一聲十分嘹亮的聲音便如流星般劃破天際,一下子飄到了遠方。M沒過多久,在天邊似乎還沒有回蕩夠這種聲音的時候,嘹亮就被便被一陣「撲稜稜」的聲音代替。許淵齊一愣,覺得有種什麼東西靠近的壓迫感,本能的緊緊注視著屋檐上露出天邊。
就在此時,層層屋宇漏出來的狹窄天空中,突然浸滿一片片花花綠綠的碎花,然後就是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層層鳥翅,幾乎把整片天空都給當得死死的。關鍵是,這些鳥還毫不避諱,徑直從天而降,呼啦啦的落在院子里,爭先尋找著落腳的地方。有的在一院子的花草樹木上停下了,有的則搶先飛到了桌子上,轉眼間果盤上山楂就被包圍起來。桌子上早已經看不出桌子的菱角,亂七八糟滿滿的只見五顏六色的鳥毛。不過更多的則是烏怏怏撲稜著翅膀,卷起一陣禽類特有的威風,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樣子把整個院子搞得亂七八糟。
院子里的吵鬧聲要震碎了耳朵。兩個人作為僅有的站立點也被成群的鳥給合理利用了,更搞笑的是還有不甘示弱的飛過來和已經站穩了的爭起來。許淵齊眼楮已經完全看不見前方,更听不見于子逍的指示,只好盡可能捂著臉,以免眼楮和嘴巴進了東西。
相比起來,于少門主要瀟灑多了,這些鳥大多和他混的臉熟,一身的鳥雀反而讓他哈哈大笑起來,還套近乎般把玩著停靠在身上的小鳥,甚至還從某只鳥嘴里扣出幾個山楂渣兒故意再招來幾只。
就這麼好一陣折騰,院子里的鳥大爺們估計是叫喚的累了,也可能是吃飽了撐著了,反正總算是肯安靜了。桌子上還有幾只停著,不過也是安靜的半蹲著,把腦袋****咯吱窩里閉目養。許淵齊驚魂甫定,自然不敢在去惹這些小東西。
于子逍見他的模樣,很是得意的呵呵笑起來︰「淵齊,就這些鳥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那我豈不是活不下去了。」說完一張手臂,立刻幾只鳥伸開了翅飛了過來,親昵的啄啄他的衣裳。
其實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挺心虛的,因為他當時看到這麼大群鳥,直接就跑路了,**被啄了無數下不說,還讓他老爹給臭罵了一頓……不過,估計這件事于子逍就算是打死也不會承認的。
許淵齊縮縮頭,腦子一轉忽然明白了什麼。怪不得一座地勢偏僻,三面環山,還治安混亂的貢陽城,也能惹得快活門放了個少門主在這里。
「你不會……就是來替你爹養這些鳥的吧。」
于子逍听了一驚,稜角分明的眼楮立刻就不淡定了。他瞅瞅身邊,小聲的說︰「不過外面放風,說我是犯了過錯才被幽禁在這里。」
許淵齊點點頭表示不會泄秘,于子逍淺笑一聲解釋道︰「這鳥名叫‘鶯鳥’,是我老爹很早的時候從西域費盡周折帶來的。鶯鳥聰穎,傳信本領遠勝鴿子老鷹,而且一旦認準主人,就極為忠誠。而且邪門的是,這鳥偏好酸果,對于山楂是尤其喜愛,這反倒跟我投緣。為躲人耳目,爹一直都是偷偷養。我一直散漫,便謀了這麼個差事。反正我早就臭名昭著,隨便邊個犯錯的理由就能把我發配邊疆,也省得爹老是拿沈延昭的例子在我面前晃悠。」
「沈延昭?那是誰。」許淵齊本來對鶯鳥來了興致,卻听他最後提了這麼一個人,听起來對他意見還挺大。能惹得于子逍羨慕嫉妒恨的人,就算本人是江洋大盜恐怕也得算是個人物。
于子逍滿臉的不高興︰「就是聚元樓的少樓主,為人一直內向冷漠,老愛在人前擺出冷冰冰的臭架子,邪門的是混的江湖名頭卻好的不得了。他愣充什麼勞什子的‘神箭手’,老子射的也很準……只不過是他與我年紀相仿,我那個老爹總是愛拿我和他比,你說我會趕不上他?!……」
于子逍喋喋不休的講著,許淵齊卻一直望著鶯鳥發呆,實際上,于子逍說完第一句的時候他就沒在听了,因為剩下的基本上全是他的牢騷,都是廢話了。
「你夠不夠哥們!算了……就你這小身板我也不指望能斗得過沈延昭,下一次踫到他,記得擺的架勢足一點,掄起胳膊打完了就跑。」于子逍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說起揍人的計劃跟市井上的毛孩子還真沒啥區別。想必他這少門主當得也不是那麼順心,也難怪他總是個浪蕩模樣,做給人看。
許淵齊笑著抿著嘴,猛地想起自己還要跟這位少門主說點什麼來著,吐了核,才空出了嘴說道︰「子逍,你多久沒出府了。」
于子逍用白眼珠看來他一眼,脖子一抻大刺刺說道︰「老子是來養鳥的,外面的事情,跟本少爺有毛關系!況且外面太平的很,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于子逍朝著許淵齊翻白眼,紈褲之相一覽無余。
但是就在此時,不怎麼是時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于子逍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個小廝,一溜小跑就到了于子逍的面前。
「少門主,出……」那小廝也不過十四五歲,稚女敕的很,原本慌張的眼楮一下子瞅到許淵齊一下子逃開了,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可恨他已經進了小亭,只能一腳剎車,朝著許淵齊強扯出一點笑容,隨後恭恭敬敬,其實是戰戰兢兢的對著于子逍哈了腰,這樣就沒了下文。
兩個人都在看著他,小廝的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于子逍罵著這個孩子忒女敕了些,居然任由著「不善人」不停打量猜測著,實在是丟盡了顏面。
「咳咳」于子逍咳嗽著,把手在他眼前劃拉一下,示意他湊到自己耳邊小聲說。
小廝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用手捂著在他耳邊嘀咕幾句。
于子逍臉色突變,看了一眼許淵齊,卻很快平靜下來,朝著那小廝壓低了聲音吼道︰「老規矩去辦,別來煩我!」
許是內心還未平靜,于子逍雖然運了內家功夫消泯音量,卻還是被許淵齊听得清清楚楚。許淵齊頭也沒轉,喚住了剛剛要跑開的小廝問道︰「這位小哥,不知方才你跟你們家少門主說了什麼。」
小廝的心驀地一緊,足下腳步居然鬼使神差的不會動了,他哪里知道許淵齊方才一聲不同凡響,乃是使了龍清真氣朝著他後心喊出來的。那小廝只覺得從後背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就像是頭頂上滾滾過來一陣春雷,轟得他心里憋悶難受。他只道是許淵齊也跟他家少門主一樣天生威嚴,難以抵抗,只好慢慢轉過身來,卻還是不敢違背于子逍的話,只好盡力遮掩道︰「沒,沒什麼。」
于子逍吃驚的看著許淵齊,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是愣住了。
一個客人似乎不應該管主人的事情的……
「你不必緊張。」許淵齊瞧著那小廝好像是嚇壞了,心里有些後悔不該胡亂使真氣對付一個年輕人。他本來還想安慰安慰這個孩子,順便道個歉什麼的,但是很快他便發現自己錯了。平白無故受了一震,那小廝先是很驚詫的看著許淵齊,然後發現連自家的少門主都瞧著他不敢做聲,心里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位新來的公子不簡單,似乎是他得罪不起的,可是于子逍又厲聲警告他不許亂說,這下可愁壞了小伙子。他的眼神仿佛受了鼓勵一樣開始頻繁的在地板和于子逍之間游走,很是艱難的考慮自己到底應該站在那隊後面。
許淵齊一眼便看穿來了此人的想法,心里笑道︰果然是于子逍****出來的好僕人,審時度勢之功當真是不同凡響啊。
當下「 」的一聲揮起手臂,拍在面前的石桌上,既然軟的沒用,那硬的自然是手到擒來。
他這一掌有許淵齊的三分力道,光是聲音也足夠讓這個小廝驚恐,何況是眼看著厚實的石頭桌子在自己面前裂開一條縫隙,嘩啦啦的一直貫穿到底部。
小廝嚇得幾乎目眥盡裂,冷汗霎時便把額頭濕了一大片,他兩條腿如面條,忽的撲通跪在許淵齊的面前,茫然的連饒命也不知該不該說。
「你家少門主早有言,見我如見少主,欺我者乃與快活門為敵。我問你居然不答,你可是不想活了。」許淵齊一臉寒氣,語氣不重卻有一股難以違抗的威嚴,竟把讓小廝著實嚇得不輕。
于子逍見狀也略感驚訝,心想這家伙不是在山里長大的嗎,怎麼擺起架子來煞有介事的。
「快說!」
小廝的身子隨著他一聲冷喝也跟著顫抖了一下,而後翻著眼楮偷看了于子逍一眼,倏爾又低下頭就是不敢說話。
「你看我作甚!」于子逍立著眼楮怒罵道,他心里心虛,害怕在許淵齊面前折了自己的面子,更害怕有朝一日許淵齊拿這事情說事,要是捅到了他父親那里便又要挨一頓臭罵。本來只要他強逼著小廝退下也是可以的,可是這家伙又偏是死要面子的人,這樣一來豈不是更顯得自己心虛?此時他也只好跟那小廝打個暗語,希望他自己找個借口逃開算了,想許淵齊也是脾氣溫和的人,也不會不看自己的面子強加阻攔。當下說道︰「本公子坦蕩蕩,外面不過一些小事爾爾,本少門主不想憑白讓貴客勞神,才不讓你說出來。你倒好,支支吾吾的,豈不是讓人笑話!」
「是是是……」小廝如蒙大赦,點頭如蒜搗,朝著于子逍恭維道︰「少門主的確是這樣,少門主是怕貴客勞神才囑咐小的閉嘴不談!想那鐵鷹門、巨鯨幫、飛虎門算個屁,他以為鬧個事兒打個架還能怎麼地……」
小廝正閉著眼歪著嘴洋洋灑灑拍著馬屁,猛地一睜眼卻見于子逍一張俊臉已經變得鐵青,這才恍然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大驚之余一揮手「啪」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一張嘴巴,只露個眼楮驚恐的望著于子逍。
「你可是說外面有幫派聚眾鬧事?」許淵齊問道。
那小廝本想矢口否認,好給自己再謀一條生路,卻見于子逍擺擺手招呼他下去。小廝如蒙大赦一溜煙兒便沒了影子,于子逍這才說道︰「不是兄弟有意相瞞,只不過……那個,兄弟我志不在此。再說那幫混子也不過是打打鬧鬧,常有的事,給點他們頭頭兒送點禮過去也就結了。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統領一方,招惹了誰都能落得不是,也是有難處滴……」
許淵齊搖搖頭說道︰「你既然統領一方,便更應該賞罰分明,這無論何時胡亂一賞了事,似乎不太合道理吧。他們吃了甜頭,下一次自然變本加厲,你到底是有多少家底,受得了這般揮霍?」
于子逍點頭稱是,卻露出一個廖有深意的眼神︰「大事纏身,有些事只能暫緩了。」
許淵齊听他話中意思是影射一直以來瞞著自己的那件所謂的「大事」,便也就不準備說教些什麼了,但眼珠一轉,似乎又有些不對頭,便說道︰「貢陽乃淵齊成人之地,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日漸混亂下去。既然子逍兄大事繁忙,淵齊願略盡綿力。」
于子逍皺皺眉頭,似乎很是糾結地說道︰「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許淵齊鄭重捧起拳頭︰「淵齊不才,但自信對付市井****之輩還是綽綽有余。若是于兄心有所慮,不如隨我一同前去,若是淵齊才學疏淺不能對付奸佞,也好請子逍兄相助。」
于子逍心中冷笑,心想這少年果真還是相當有些心思的。快活門眼線網羅天下,貢陽城中線人更是密密麻麻。自許淵齊和陸更名進城的第一天便全然暴露在了于子逍的眼皮子地下。他知道當初客棧中發生的所有事情,也知道與許淵齊遙相較量的那一位裝瘋賣傻的乞丐高手,更是曉得那人正是抓捕他們無數青年高手的暗影門人!于子逍這幾日也對許淵齊的性子了解了不少,知道他既然對暗影門頗為關注,自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的機會。于子逍索性將計就計,暗影門要燒殺劫掠快活門後生力量,而偏偏有個許淵齊非要自我暴露惹上暗影門,如此鷸蚌相爭之勢,于子逍自然願意給二人打個戲台,自己坐收漁利。
「好吧。」于子逍似是很艱難地說道,「那說好了只你在前頭調解,我不露面。」
許淵齊點點頭,而後說道︰「那幾個幫派在哪里惹事?」
于子逍道︰「城南巨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