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繚亂 第二十六章 六勾欄

作者 ︰ 灸煉

對于攏月是女子這一事實,很多之前覬覦著攏月的人多是不信,而南街的人倒不是很在意。他們的鎮街之寶便是鎮街之寶,是女子又如何,美就是美,心腸好也是擺那的了,無論如何,這就是我們南街的雲攏月。

可是,事情總不是只有好的一面。

攏月騙了大家這一事實是不容置疑的了,很多人就借題發揮,將雲攏月這麼一個人描繪成︰女生男相,陰柔狡猾,收買人心,不知廉恥,女扮男裝……

總之,很多詆毀的形容詞開始用在了攏月身上。

攏月對此倒是沒所謂,很多情況在說出這個事實之前她便有設想過,這還不算太糟。

她依舊賣著糕點,糕點依舊會被搶購一空,似乎在她小小的攏月居里,攏月的身份並不是太重要。

只是,子家的子夏卻是出現得頻繁了。

攏月也知道,子夏是有目的的,自己之前那「出品」的菜肴,已盡數用著同樣的名字出現在了平元鎮最大的酒樓——子均樓里。

可子均樓是量產,自己是質產,倒也不是很沖突。但是,攏月還是很好奇她的菜是怎麼流出去的。

內奸是不可能的了,自己這邊沒有其他的人。自己被監視了?這也不大可能,宇研臨走之前說了無思和暗衛的事,要是被監視了,無思不可能不知道。而自己在煮菜的時候,也只有行墨在身邊,不可能有其他人看到自己煮菜的過程。剩下的,唯有那吃菜的人,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有可能的。

子家留在攏月居的只有那個叫子矜的公子。

如此想來,也就合理了。

照子夏說,這子矜是她的弟弟。明眼人都看得出,子夏對子矜的疼愛,所以,有可能的話,子夏都不會讓她的弟弟出來「拋頭露面」。

再說了,子家這個赤郡首富,不會連一個可以送菜的下人都沒有,可那子矜在攏月還是擺餐宴的時候每次都是親自到,這里面,定是有非子矜這個人不可的因素存在。

這樣下來,這個導致子均樓山寨了攏月居的中間橋梁便出來了。

可攏月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真的有人能因為嘗過就能做出來麼?還有,子矜既然有這樣的技能,也在攏月買糕點的時候繼續索要糕點,那為什麼子均樓里沒有出現糕點呢?

其實攏月也算是猜對了一半。

子矜的技能只有子夏一人知道,而子矜本身並沒有拿這個技能來替子均樓謀利,他只是喜歡攏月的菜肴。但是攏月每樣菜肴只做一次,所以他回家只能憑著自己的技能,指揮著小廝再做出來。沒想到這一道道菜肴經了那些小廝的手又流入了子家府邸的廚房里,廚房里的廚子見這些菜肴新奇,便紛紛利遮眼地將這些菜肴以自己的名義報到了子家的當家那里去,再落入了子均樓的菜單中。

而攏月的糕點沒有再出現在子均樓,便是子矜的功勞了。消息再閉塞如他,也是知道自己在無意中已經剽竊了攏月居的菜肴為子均樓謀利了,那之前已是挽回不了,便再不願讓那一群小廝去做糕點了。也幸好攏月做起糕點來不似菜肴,每天都會有,而且量還是夠的,所以子矜要什麼,要多少,買便是了。

子夏也知道子矜無意中做的這件「不光彩」的事,該懲戒的人也懲戒了,剩下的,便是對那雲攏月的歉意了。

子夏本來以為攏月會因此鬧得子均樓身敗名裂,在理的是攏月,她也無話可說。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攏月知道這件事了,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換作一般的人,也會趁機狠狠地敲詐一筆。

但是這個雲攏月就是不動聲色,對自己也是和顏悅色。要是她提出了要求,那就好辦,直接照做就是,可是,這人就是對此事不置一詞,仿若未知。

這可急壞了子夏,這才頻頻去到攏月居探攏月的口風。

「子姑娘……」攏月的喚聲在耳邊響起,子夏這才回過神來,咦,怎麼自己又走到了攏月居了。

呵,可見這件事是有多困擾自己了。

還是盡早解決為好。

「雲姑娘……」對著這張比男人還漂亮的臉,子夏對于說「姑娘」二字,終有些猶疑。

「子姑娘可是來買糕點的?」攏月微笑著招呼。

子夏苦笑,卻是不得已地附和︰「是啊!那……」對了!不是說那芙蓉帳也不僅是**麼?就借此機會真真地探一回吧……話鋒一轉,子夏笑得有些輕佻,道︰「前陣子胞弟給雲姑娘添麻煩了,今日就讓子某好好地盡一盡地主之誼,答謝一下雲姑娘好麼?」

攏月听得這話,本想拒絕,可轉念一想,這子夏應該是要挑明了,便愉快地應下。

可這愉快在見到了那群「鶯鶯燕燕」後便消弭得干干淨淨了。

攏月沒想到,這子夏竟然帶自己到了子夜樓了。

子夜樓,平元鎮最高級,最豪華的勾欄院。

算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蚨鴛世界的「標準男子」,涂脂抹粉,綾裳綢裙,柔媚妖嬈,端得是掉了攏月一地的雞皮疙瘩。

而攏月硬著頭皮進到了這子夜樓中後,便有一大群帶著各式香味撲鼻而來的男人圍住了她,大膽點的還直接挽上了攏月的手臂,笑得好不開心。

「雲姑娘,你這漂亮的人來到我們這子夜樓,可著實讓我們這子夜樓蓬蓽生輝啊!」那群男人紛紛讓開路,一個頂著高高的發髻的男人扭著腰肢,一把小扇輕輕扇著地走到了攏月面前。

攏月看向他,心道這應該是****了。

還好,這****不是太夸張,就是年紀大了點,撲的粉有點厚。

「這位……公子?過獎了……」攏月猶疑不定地喊了一句「公子」,卻讓那****與眾男人笑得樂不可支。

「姑娘可折煞奴家了,只管喚奴家夜父即可!」****掩住彎起的嘴角,盈盈一禮。

攏月自是入鄉隨俗地喚了聲「夜父」。

子夏看著攏月那愣頭青的樣子,就覺得今晚這事應該能成,便使了個眼色給那夜父,帶著攏月便進了雅間。

入了雅間後,那鶯鶯燕燕便不再糾纏,而是規矩地跪坐在一旁,洗盞斟酒。

攏月也比較適應這樣的環境,便放松了下來,與子夏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而這時,子夜樓最高層的北面房間中,凳子落地的「咯 」聲格外清晰。

「你說的可是真的?」一個一身紅衣的男子立在黃銅的梳妝鏡前,那握著發釵的手微微一緊。

「千真萬確!」一旁低頭的人語氣堅定。

「好啊!難得她來了,本公子便去會會她!」紅衣公子打散了原本綰好的發絲,坐到了銅鏡前,細細地梳妝了起來。

身旁的小廝眼神里閃過一抹異色,卻是很快掩去,熟練地遞過去各式的發釵發梳。

「少當家,雲姑娘,盡歌來了!」****夜父扭著腰肢,甜膩地說道,在他有點龐大的身軀後面,是一抹鮮艷的紅色。

「進來吧!」子夏微皺了一下眉頭,卻又忽地松開。

攏月倒是目不轉楮地盯著那抹紅色,從他進屋到珠簾內的琴台後坐定,都不曾移開目光。

這讓盡歌此時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想想自己,竟然去和一個女人比樣貌,真是可笑至極。女人再美又如何,遇到男人,也不照樣得繳械投降?就像眼前這個女人一樣,也不似其他那些丑女人一樣,倒伏在自己的美貌之下了?

盡歌自是自滿,可在攏月的心里,卻是另一番光景︰這人的腰是帶發條的?怎麼扭得那般厲害?還有,從門口到琴台不就五步路麼?他怎麼能走出個十幾二十步來?還有頭上那些簪子,都可以桶成馬蜂窩了,不重麼?還有,他能不能不要眼角老抽抽啊,感覺像是有沙眼病,雖然知道那學名叫「拋媚眼」,但是沒見過拋媚眼還能這麼個運動頻率的,真想看看那眼瞼是不是帶彈簧的……

子夏看到攏月盯著盡歌發愣,也知道時機到了,自斟了一杯酒,雙手舉到攏月的面前,道︰「這第一杯,敬雲姑娘,多謝雲姑娘對胞弟的照顧!」

攏月被子夏拉著回過神來,還沒看清那杯酒有多少,就盡數入了子夏的喉。

攏月頓時皺起眉來︰她不會喝酒啊……

子夏也不看攏月的反應,又斟了一杯,道︰「這第二杯,敬雲姑娘肯賞面給子夏這個答謝你的機會!」說完,又是一杯飲盡,復又斟一杯。

「這第三杯……」子夏欲言又止,垂下眼,道︰「子夏卻是要賠罪的……」

「賠罪?」攏月不解。

「子均樓剽竊了雲姑娘攏月居的菜肴,還望雲姑娘見諒!」子夏聲音頗有些沉重,這第三杯酒干得有些壯烈。

「子姑娘一直為此事困擾?」攏月似是有些驚訝子夏竟然這麼糾結于這件事。

子夏抬眼望向攏月,也有些疑惑,便開口︰「此事是子夏的疏忽,讓雲姑娘見笑了。」

攏月不以為然地擺擺手,笑道︰「子姑娘多慮了,攏月本就是懶人一個,子均樓如此,卻也是幫了攏月的忙。」

這次輪到子夏驚訝了︰「此話怎講?」

「攏月開這攏月居本就是為了打發時間,自是沒有太多心力去將這些菜肴發揚出去,再者,攏月居那五十兩一位的餐宴,又豈是一般人家消費得起的?攏月妄念,也想將這些美味與多些人分享,可攏月一人之力卻是有限……」攏月苦笑,又道︰「子均樓是個大酒樓,攏月的菜肴能入得了子均樓,也算是榮幸。」

子夏盯著攏月,卻不見任何諂媚顏色,不由得對攏月刮目相看起來。

「雲姑娘大量,子夏佩服!」子夏再舉起一杯酒,嘴角帶笑,一飲而下。

攏月見子夏一下子就喝了四杯酒,不由得有些皺眉。子夏放下杯子後看見了攏月這幅表情,問︰「可是子夏招呼不周?」

「呃……不是!」攏月擺擺手,頗為無奈地說︰「攏月不會喝酒,還請見諒!」

子夏一愣,回過神來卻是笑了。

招呼了那些小倌去取了煎煮的茶具來,對著攏月卻笑得促狹︰「雲姑娘,這茶就不比攏月居開張時的那種茶,委屈雲姑娘了……」

攏月看著此時才笑得有些真性情的子夏,也不由得彎起了嘴角,道︰「子姑娘謬贊……子姑娘還是喚我攏月罷!」

子夏一听這個,也知攏月是有心結交了,便應下了,說︰「那攏月也喚我子夏就是!」

攏月點頭稱是。

許是說開了,兩人之間的談話也不再那麼拘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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