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歌有些不忿地看著珠簾外的那兩個女人。M來這子夜樓里的女人,哪個不是為了這里面的男人而來的,她們倒好,酒不喝也罷,簡單的茶而已,倒是喝得比酒還豪氣,那兩側的小倌連同自己,竟然連擺設都不是。
「雲姑娘,上次在攏月居多有得罪了,還望見諒!」攏月的面前忽地出現一截皓腕,抬頭,只見面紗後一雙彎月般的眼楮。
攏月倒是蠻喜歡那雙眼楮的,便忽略了之前對盡歌的不好印象,笑笑說︰「盡歌公子客氣了!」拿起手邊的茶杯,與盡歌舉著的酒杯踫了踫,一飲而盡。
盡歌看著攏月的笑容也不由得晃神,但回過神來又是一陣不忿︰這女人,真真是個禍水。
「雲姑娘莫不是瞧不起盡歌?」盡歌那舉著的杯子卻是不肯放下,話里帶的委屈似乎能擠出水來。
攏月剛涌上的好感瞬間消散,這盡歌,又想做些什麼?
子夏看著攏月越皺越深的眉頭,不由得開口解釋道︰「攏月莫不是不知?這男子敬的酒須得接過來喝的,不喝就是表示對該男子的蔑視……」
攏月這才松開了眉頭,道︰「可我不會喝酒啊……」
子夏忙接過盡歌手中的酒,豪氣地說︰「盡歌公子,既然攏月不會喝酒,那就由本姑娘替她承了公子的情!」斜過頭,望向盡歌的眼中多了一絲警告。
攏月自是看不到子夏與盡歌的互動。但是因為子夏替她擋酒的舉動,讓子夏在攏月的心中的印象又好了些。
盡歌沒有達成目的,心里很不痛快,便托不適便告辭離開了。
子夏和攏月都沒有阻止。
攏月看向窗外,發覺天色已晚,省起出門時並沒有跟行墨說清楚去哪,就有些擔心行墨在家會著急,當即便向子夏辭行。
子夏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還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也不多作挽留,喚了夜父去賃了兩輛轎子,也和攏月一起離開了子夜樓。
攏月坐在轎子里,掀著轎簾,感受著夜風輕撫的感覺,微閉了眼楮,思緒隨著一顛一顛的轎子,飄得很遠……
來到這里也差不多有半年了。
這半年,發生的事情也不算多,但是現在的自己比起那時候剛來,也多有不同了。雖有時還會想起爸爸媽媽他們,但是爺爺說得對,自己活得好便是對他們最好的交代了。想起以前,每次生病,睜開眼看到的便是爸爸媽媽那擔心得皺起的眉頭,那時的自己是有多希望,能讓他們不再皺眉頭,不再擔心,多麼渴望,能像哥哥那樣,在爸爸媽媽面前活蹦亂跳,無拘無束。
現在的身體倒是沒什麼問題了,可爸爸媽媽卻看不到了。
爸爸媽媽,攏月在這邊很好呢!還能打敗人家武學世家的人呢!要是你們在這里,肯定會樂壞的!你們也不用擔心攏月,攏月在這邊有行墨,有攏月居,有無思,還有很多很多很關心攏月的人。而且,攏月就要實現從小的那個環游世界的夢了,雖然此「世界」非彼「世界」,但是攏月已經可以獨擔一面了!
「小姐,是這里麼?」轎外傳來的聲音讓攏月飄散的思緒又聚了回來,正了正色,看向轎外,一扇微掩的木門透出些微昏黃的光亮。
「是這里了!」攏月下了轎,給了轎夫幾個銅板便急急地進了門,上了鎖。
攏月進到里屋便看見坐在桌子前,盯著一杯水發著呆的行墨,心里不由得暖暖的,但是,出口卻是另一番話語︰「怎的不關門,萬一壞人來了咋辦?」
行墨猛地一顫,抬頭望向了攏月,旋即,露出一個笑容,道︰「給你留的門!」
攏月皺眉,卻是嚴肅起來︰「我沒門進倒沒什麼,家里就你一個人,你要有個萬一怎麼辦?」
行墨站起身,也不答,轉身便斟了一杯水走到了攏月面前,遞到攏月手中。
攏月接過,卻還不依不饒地問︰「記住了?」
行墨剛想點頭,便被攏月身上的味道燻得皺起來眉頭——香粉,還有酒味。
「你去了……?」
「子夜樓。」攏月抿一口水,淡淡地說,看見了行墨好似小狗一樣嗅著自己周圍的空氣,不由得也抬起手,用力地聞了聞,的確,一陣嗆人的香粉味和酒味。
「你去了子夜樓?」行墨的臉忽地紅了起來,卻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氣的。
攏月嫌棄地月兌了外套,也沒去看行墨的表情,便心不在焉地說︰「是啊!子夏帶著去的!」
行墨袖子下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終是沒問出口。
她不是姬泯煙那類人,絕不可能去子夜樓干那檔子事。
松了松氣後,行墨接過攏月月兌下的外套,說︰「你去洗洗吧,水一直幫你熱著……」
這個攏月倒是沒想到,本以為行墨也就等她回家而已,誰知道連洗澡的水都準備好了。不由對著行墨笑得有些發傻地說了句「真好!」。
行墨愣了愣,卻是紅了臉,托了個借口便急急地回到了房間。
回到房間後,行墨看著自己手中那屬于攏月的外套,拿到鼻子前嗅了嗅,依舊是那陣刺鼻的香粉味,刺得心都疼了。
即使是相信,但是子夜樓那種地方,終也是讓她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男人吧?她,是喜歡那種男人還是?
攏月洗完澡,來到行墨房間,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搖曳的燭光下,行墨捧著自己的外套,倚靠這床沿,眯著眼睡著……
「怎麼連睡覺都是皺眉頭的呢?」攏月喃喃,看著行墨的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撫向了那彎彎的眉毛。
行墨似是受到驚嚇一樣,身子抖了抖,卻是沒醒過來。
攏月只覺得好笑,平時這麼清朗俊逸的一個人,怎麼睡起覺來竟有點小老頭的感覺。
好像是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看他呢!攏月有點唏噓。
這個人,是自己在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人,可是說是孺慕之情吧,總感覺,無論如何,要守護這個人,不能讓他傷心,不能讓他難過,給他一片自由的天空。
彎了彎嘴角,攏月點了點行墨皺起的眉頭,輕聲卻堅定地說︰「放心吧,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
末了,抱起了行墨,將他放平在了床上,還細細地掩了被子。
可攏月卻沒听到她轉身之後行墨在床上那一聲帶著壓抑的「雲」。
行墨是習武之人,自是不可能不知道攏月進來,他本來想睜開眼楮的,卻在攏月撫上他的眉的時候心便軟成了一團了,他想知道,攏月對他,到底是什麼感情。
可听到那句「放心吧,有我在,沒有人能傷害你!」就再也忍不住了。
雲,你知道麼?行墨喜歡你,喜歡得心都疼了,可還是喜歡,你能認真地看看你自己的心麼?看看里面,到底有沒有行墨的存在,到底容不容得下行墨好麼?
行墨想告訴你,行墨喜歡你,可行墨怕听到,听到和之前那個「攏月不願」一樣的答案,那時候行墨會死的,真的會死的……
行墨抓著衣襟和那件擺在床頭的外套,再忍不住那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