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不願意想起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當初的不謹慎,那後面的一切或許也就不會發生。兒媳去世,或許是意外,但孩子的失蹤,他絕對要負上全部的責任。就算他自己也後悔萬分,但那又怎麼樣?事情已經發生了,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所以即使老二工作努力,升任極快,在地位上幾乎已經快和老大平起平坐,也還是不能消除老爺子對他的不滿和埋怨,輕易不願見他。
而霍啟涵自己,似乎也知道老爺子心中的埋怨,輕易不來走動,除了找女兒,就是一心撲在工作上,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工作狂。
每每工作到深夜,感受著無人相伴的孤寂,霍啟涵總是會後悔。他拿出已經看了無數次的一家三口的相片,撫模著上面妻子和女兒的容顏,往往淚流滿面。
一個完整的家,就這麼被毀了。
當初妻子的車禍,是無人可以預料的意外,可孩子的離開,卻完全是因為自己的疏忽。
霍啟涵無法描述,五年前的那一天,當自己回到家,卻發現沒有一個人的時候,自己心里的那種恐慌。因為談事情而專門關掉的手機,在開機後卻差點因為爆滿的未接來電而再次死機,所以他撥了回去,听到了那個讓自己瞬間如墮地獄般的消息,整個人就像被突然冰封了一樣,只感到無邊的寒冷。
就在自己關機的這段時間里,妻子不在了,永遠不在了,而他,甚至沒能來得及見她最後一面。這是一個丈夫該做的嗎?是嗎?
所以當他匆忙趕到醫院,迎面而來的不是詢問,而是小舅子滿腔怒火的拳頭時,他無話可說。
在醫院里呆了一夜,陪伴著妻子走過人生的最後一個夜晚,他滿心的愧疚與傷痛,絲毫沒有想起自己的女兒為什麼沒有在身邊,直到被小舅子提起,他才突然想起。可是電話卻不通,所以他很生氣,認為女兒不孝,讓小舅子去家里把孩子抓來,結果沒想到卻得到這樣的回答︰「阿錦沒有回家,也沒有去慧園,甚至我也問過霍伯伯了,阿錦也沒有去。學校的老師說她在昨天一放學就回去了,但是卻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怎麼可能?阿錦要是知道她媽媽出了事,怎麼可能不趕來醫院?除非,除非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霍啟涵還是了解女兒的。
「我聯系了認識的警察,幫忙調取了她回家路上的幾個路口的視頻,也確實找到了她。」徐瀚青的聲音很冷,但是霍啟涵卻沒有听出來,他一心把注意力放在了尋找女兒上面,一听見說找到了,立刻眼楮一亮。
「找到了?!在哪兒里?!」
「在距離你們家第三個路口的地方,她接了個電話。」
「電話?」
「對!應該是我打給她的,告訴她出事了。因為她接了電話以後,就變得焦急慌亂了起來,還伸手攔了出租車,應該是想坐車來醫院,可是她卻沒有上車,而是一個人站在路口,看著一個方向,站了很久,直到接到我的第二個電話,告訴她,她母親不行了,她才轉身離開。這是在那個路口找到的,被阿錦摔壞的手機。」
「你剛才說是在哪個路口?」霍啟涵突然不敢接過徐瀚青手中的手機,這手機是他買給女兒的,阿錦一直隨身帶著,很是愛惜。
「距離你家的第三個路口。」
「那個路口是不是有一家咖啡館?」
「是,我看過了,是有一家咖啡館,而且正是錦行之前一直看著的方向。」
「一直看著」霍啟涵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
「是啊,一直看著。我問過了,當時那個時段,阿錦看到的那個位置,是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的,並且姿態很是親密。男的呢,我就不說了,而那個女的,我倒想請你告訴我,‘親愛’的姐夫,她是誰。」徐瀚青緊盯著霍啟涵,一雙丹鳳眼像冰冷的錐子一樣直刺進霍啟涵的心里。
霍啟涵開不了口,他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目光渙散,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卻又被憤怒已極的徐瀚青一把抓了起來,厲聲質問。
「說不出來了是嗎?那我替你說!那個女人是你的姘頭,你們暗中幽會,為怕別人發現還特地關了機,可是卻偏偏沒想到會被沒有坐車的阿錦給撞見。孩子原本因為母親突發車禍就萬分焦急難過,誰知轉頭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在和別的女人親熱!並且因為這件事耽誤了去見母親的時間,甚至連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孩子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事實,所以崩潰了,不見了!」徐瀚青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即使霍啟涵拼命搖頭不想听,也還是全部印在了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阿錦誤會了!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去,我要去找阿錦,我要告訴她事情不是這樣的!」
「哈,不是?你以為有人會相信嗎?霍啟涵,你拍拍自己個的良心,說這個話難道就不心虛嗎?不是?那你告訴我,你昨天下午在哪兒?手機為什麼關機?如果不是因為你手機關機,我姐至于到死都沒能合上眼嗎?!你說不是?那你敢對著我姐發誓,說你絕對沒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說我所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敢嗎?!」
霍啟涵說不出,他只是拼命地搖著頭,滿臉的悲傷與惶恐。徐瀚青鄙視的看著他,一把把他甩到地上,昂起頭不再看這個狼狽的男人。
「既然說不出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我姐死了,或許也是她的幸運,因為再也不用跟你這個偽君子一起生活了,也省得以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會傷心。但是阿錦,我不能不管。」他轉過身,背對著霍啟涵︰「她是我姐姐唯一的孩子,也是我們徐家的孩子。姐姐臨死前要我照顧好她,那我就一定會把她找到,而你,我希望不要再出現在我的家人面前,我們兩家的關系也到此為止!」
「不,瀚青,你听我說」
「我不听,也不想听!你要是有什麼話,還是對著自己的良心說吧!我沒有那個閑工夫去听一個陌生人會說些什麼,你好自為之。」說完,徐瀚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步伐極快,沒幾步就走遠了。
只剩下霍啟涵,狼狽之極的坐在地上,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