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總是充滿著綠意,蘇州的城總是給人一種淡雅的感覺。都說江南人如水,細膩溫柔。在這樣的地方,從來不缺少青年才俊。
一葉扁舟緩緩從太湖深處駛來,彌漫在淡淡的白霧里,蕩漾在輕輕的水波之中。
船頭處是一個白發老翁在撐著船,不緊不慢的步子像在水中漫步。船倉里,一位白衣少年正端坐在方桌前,桌上未冷卻的茶散發出裊裊的余香。
霧漸漸大了,那小船已經完全隱于了霧中,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江上還有這樣一艘小船。
半柱香的時間,船已經駛到了岸邊。旻月給了船公些銀子,便自己上岸了。
蘇州城內十分繁華熱鬧,絲毫不亞于帝都的風采。這里的環境得天獨厚,而又有了太湖這個天然水上通道,所以水陸發達,往來商戶眾多。
但是今年與往年有了不同。十年一度的武林大會將要在下月初十在這里舉行,到時候武林各派都會前來,共襄盛舉。
白衣少年在岸上逗留了片刻便來到了城中。
他來到一家名為武林客棧的客棧前,抬頭望了望里面的格局。嘴角勾起了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笑。武林客棧,雖然與普通的客棧無異,但是能進去的人卻絕不是普通人。
在江湖上沒有點地位的人,是沒有資格入住的。
除了這個有趣的規矩之外,武林客棧里最吸引人的便是那從未露面的老板娘。不過相傳那老板娘長的是傾城之色,武功也是使的出神入化,那一把魔音琴不知听得多少人斷腸心碎而死于琴聲之中。
少年沉思了片刻,轉身來到了客棧對面一家名為「同福」的客棧。
「公子是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見有客人進門,便上前殷情的問。
"給我準備一間客房,沒事的時候不要打擾我。"給了小二銀子,便跟著他上了二樓。
"就這一間吧。"少年指著天字房,說。
天字房的對面正好對著武林客棧,那麼就可以看清里面的動靜了。
"喵喵。"一個穿著藍衣的少女著急的走進了同福客棧,"老板,有沒有見過一只白色的小貓進來?"
"這里一天很多人來往,怎麼會留意你的貓呢!"老板一邊打著金算盤一邊回答,看也沒看那姑娘一眼。
"不可能,我明明看見它跑進來的。"少女皺眉,抬頭看了看二樓,又回頭看了看老板。老板還在專心的算著他的銀子,哪有時間管這丫頭。于是她就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溜了上去。
少年站在窗前,已經站了幾個時辰了。只是這樣只是看著人走進去,而里面發生的事仍舊一無所知。
房間里傳來了聲音,似乎不像是有人進來了。
少年轉身,巡視四周,可是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也許是她多心了。
砰的一聲,房門突然被人踢開,進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那姑娘一進門就趴到了桌腳下,"這回還抓不到你麼?"她高興的抱起小貓,卻才看見屋里有人。忙道"打擾了,我不知道這里有人,所以……"她看了一眼那人,見那人沒了反應,便停了下來。
只是看著他的臉,讓她一瞬間有些失神。
他的眼,好似一汪清泉清澈,但是清澈里又帶有了幾絲落寞。淡淡的柳月眉下,有著讓人無法直視的吸引力。
俊秀的眉眼下,只是那張臉有些冷漠。
「抱歉,公子。我這只貓皮得很,沒事就喜歡到處跑。」小姑娘見氣氛有些尷尬,便想緩和一下,只是第一次看見這樣漂亮的公子,還是忍不住好奇了起來。
「我以為你是武林中人呢!」少年抬頭看著她,一雙深不見底的眼好像能看透對方的心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小姑娘也笑道︰「我不是什麼江湖人,我只是跟著我家主人來到那間客棧而已。」
「我看到你的貓兒跑進去了。」少年走到門邊,關上了房門。「看你的樣子,主人應該很厲害?」他的武功不差,但是剛才竟然沒有察覺到那小姑娘的腳步聲,想必她一定不簡單,或許是她站了許久有些分心。但是人在江湖中,就要時刻小心謹慎著。這小姑娘看似天真可愛,其實這樣的人往往是最厲害的角色。
「主人的事我們下人不方便透露,不過到了下月初十,公子自然會見到了。」小姑娘抱著貓兒,輕輕撫模著,十分愛憐。
「你家主人也打算參選麼?」少年給她倒了一杯茶,「來嘗嘗我家鄉的雲峰。聊了這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公子叫我小奴就好。」她接過茶,甜甜的笑著。
少年的心思卻復雜了許多,看來從這個傻乎乎的丫頭嘴里是套不出什麼話了。
「這茶真有意思。」小奴囁了一口茶,突然歡喜的說。「剛喝到嘴里苦苦的,以為很難喝,但是吞下去之後卻留有一股甘香,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真是好茶!」
少年看著她,卻嘆了一口氣︰「小奴有所不知,我此次前來蘇州,其實並不是要看武林大會,只是為了救我家爹爹。」
小奴听他的語氣傷感,連忙放下了茶杯,問道︰「你爹爹怎麼了?」
「小奴可曾听過,青城余楚?」少年問。
「青城余楚?」小奴若有所思,「一個月前被滅門的青城派余楚麼?我听主人說過,青城派在一夜之間滅門,幾乎是全軍覆沒了。余楚一家更是可憐,听說一家二百口人命,全部死在一夜。」小奴的神情有些害怕,望著白衣少年便沒有再說下去了。
「青城派就這麼人間匿跡,可憐師祖百年心血,就這麼毀于一旦。」少年的語氣頗有些傷感,扶著桌子坐了下來。
「公子是青城派弟子?」小奴一驚,問。
「在下青城余青陽。」少年回答道,「我這次前來,就是打算聯合江湖其他各門派來為我青城討回公道。師傅一家二百口人命不能白白枉死。」余青陽越說越生氣,眼神憤怒的看著小奴。
「公子息怒。」小奴害怕的站了起來,「我听主人說過,盟主鐵如山明日便到了蘇州。到時公子去求老盟主,老盟主德高望重,又是武林泰斗,一定會幫助公子的。」
「真的嗎?」余青陽喜道,站起身來看著小奴。卻看見小奴的神色有些怪異。忙道︰「對不住,剛才我太激動了。」
小奴抱著貓兒,搖頭道︰「沒事,我理解你的心情。要是換了我,說不定比您更激動呢?」
余青陽又嘆起氣來︰「門里剩下的人都說,青城一夜滅門,必定是天魔教的人做的。而如今江湖中,又有誰敢與魔教作對?逼于無奈,才來請求盟主出手,想聯合其他各派一同剿滅魔教,為武林除害。」
小奴听的目瞪口呆,沒想到背後還有那麼大牽扯,忙道︰「時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主人見不到人會生氣的。」說完,抱著貓兒慌張的跑了。
余青陽嘆了口氣,又站在了窗邊。
深夜里,本是萬物寂靜的時刻,任何風吹草動都會打亂了夢的完美。
武林客棧屋頂上,一襲黑衣正快速的穿梭著,身輕如燕,如同一縷微風般輕盈。
屋頂的月光更亮,襯著那影子有幾分銷魂。
黑衣人的臉上只露出了一雙眼,正警惕的看著腳下的動靜,然後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黑衣人蹲下來,小心的移開了一些瓦片。
只是屋里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黑衣人縱身一躍,輕巧的跳了下去。從懷里拿出了火折子,點亮了起來。
這間屋子是店小二的房間,所以他才能輕易的闖進來。
他走到床邊,輕輕點了點小二的玉枕穴,使小二處在了昏迷狀態,然後熄滅了火折子。
天才剛亮,集市上的叫賣聲已經此起彼伏的響起了。客棧里也開始新的忙碌的一天。
小奴一大早就去了同福客棧,可是同福客棧的小二說,住在天字房的客人一早就出去了,所以她只好無功而返。
店小二從廚房拿出剛做好的飯菜,端上了二樓,進了地字號。
「金爺,請慢用。」
地字號的金爺原名金不換,是振威鏢局當家,江湖人稱金爺。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鏢,只要他振威鏢局運送,就從沒有失鏢。因此金爺在江湖上人脈很廣,黑白兩道都要敬他三分。只不過此人脾氣極差,所以早走臭名在外。
店小二恭敬的放好飯菜,便退了出去,一出門便看到了悶悶不樂的小奴。
"小奴姑娘,你怎麼不開心麼?"小二湊向前,問。
小奴抬頭疑惑的看著小二"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在這客棧里除了主人之外似乎她就沒有和其他人接觸過了。
小二忙道"前日給金爺送飯,無意間听到婁掌門這麼叫你。"
"哦,我沒什麼事,多謝關心。"小奴恍然大悟。
"那姑娘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小二。"說完便下樓去了。
天字號內
小奴心不在焉的替主人更衣打水,整個早上竟然沒有說一句話。婁新雲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想她自己說出來。
忍了整個上午,小奴終于坐不住了。
剛準備上樓去找主人,小二便跑到了她前面,急道「小奴姑娘,請您幫幫忙。」
"怎麼了?"小奴急道。
「今兒有位公子找你,看樣子好像很著急。」小二一邊帶著她出去一邊說。
"可是位白衣少年,長的很俊俏?"小奴吃驚的問。
"正是。"小二答道,說話之間已經到了集市上,正往鎮口走去。
"公子說,讓你在這里等他,過了午時如果他還沒出現,那就是遭遇不測了。"小二停下來,氣喘吁吁的說。"我得回客棧了,待會要忙起來的。"
小奴點頭,便讓店小二回去了。
日中時分,店里的江湖客也都下樓來了,空曠的大廳里一時之間擠滿了人,也熱鬧了起來。
現在客棧里的,分別是點蒼派莫群和他的弟子,武當三俠之一的林止躍和武當弟子,崆峒派,掌門殷風,峨眉派,乙真師太和一眾女弟子。另外還有五岳派,海沙幫和其他江湖門派。
伙計們上完了飯菜,便安心的站在一旁听起他們說江湖事了。
「初十就是盟主大選了,大家覺得鐵老盟主蟬聯的機會多大?」點蒼派掌門莫群首先開口,打破了沉寂的氛圍。
眾人便紛紛議論了起來。
「論威望名聲,鐵老盟主的確是不二人選。」崆峒派掌門殷風冷笑,看著廳里眾人,「當今武林除了武當掌門莫離,九華的雲清之外,哪一位是鐵盟主的對手?」
乙真師太囁過一口茶,緩緩道「九華早已不過江湖世事,而武當莫掌門早已無心爭名,何況年事已高。江湖新秀資歷太淺,還不足以服眾,看來今年,鐵盟主毫無疑問的蟬聯。」
眾人听得聚精會神,也都很贊同乙真師太的言論,一時之間都私下私語著。
天葵派掌門婁新雲獨自坐在角里,靜靜的听著各人議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擔憂。
天葵是近幾個月新突起的門派,听說門中有不少高手,但由于都行事低調,所以在江湖上顯得有些神秘。而這一次,很少有人知道天葵派也來參加這場武林盛宴了。
午時已過,太陽正照在頭頂,照得整個人感覺火辣辣的,快要暈倒。
小奴已經等了一個上午,現在午時已過,余青陽還沒有來,難道是已經遭遇不測?
小奴不敢胡想,又等了片刻,實在沒有辦法,于是跑回了武林客棧。
午餐剛剛結束,人們都在各自的當中休息,也有些弟子吃飽喝足了出去逛集。
小奴氣喘吁吁的跑上二樓,沖到主人的房里。慌忙道「請主人救救我的朋友。」
婁新雲正在飲茶,看見冒失的小奴,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先說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多了個朋友?」
小奴婉轉道「其實也算不上朋友,小奴只是覺得他很需要幫助。」
婁新雲看她說的真切,也開始正視了,「你慢慢說。」
于是,小奴把這兩天發生的事全告訴了婁新雲。
卻不知在門外還有一雙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