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破碎的靈魂,細細的講述著那個時代的一些事,倒像是個歷盡蒼桑的老人,語氣很有些說教的意味︰「相反,黑暗能夠污染靈魂,長久得不到雙星之光的照耀的生物,會漸漸失去體內的神之意願,心靈徹底濁化,成為惡魔。我們就屬于這一類別,強大、殘忍、狡詐、野心勃勃。光明的眾生,稱呼我們為邪魔和妖獸。名聲固然不好了點,然而得到的力量,足以比媲榮享無限尊崇的聖人和聖獸。
有了力量,便妄想得到統治權,成為王者,這是不會思維的原生惡魔,之所以不能和我們相提並論的最主要原因。我們搶憑恃武力,搶佔地盤,自封為神,建立起自己的王權,把弱小的眾生當作奴隸,任意驅使和屠殺。如此行徑,正是一貫宣揚眾生平等的聖人們所不能容忍的。正如太古的魔武時代,原生神明與原生惡魔不能和平相處,在那遠古的洪荒時代,我們和聖人們,也選擇了決一死戰這條路。
于是,神戰時代拉開帷幕。結局是自信滿滿的我們,全軍覆沒,一潰千里。身體和元神消亡的聖人們,因為靈魂中不在具有魔性,而升到了天上,居住在星辰之上,稱為聖賢,伴陪在太陰星邊,依然默默的眷顧著大地上的眾生。失去了身體的我們,想要潛回黑暗的深處,重塑性靈,尋回力量,可是落入了陷井,遭到封印,靈魂被碾碎之後,擠壓在這狹窄的空間里,不知道又經歷了幾個時代。你說我們該不該怨恨呢?」
愈小風听罷,面無表情,冷冷的說道︰「邪惡的眾生,本不該誕生于世,你們存在的本身,已是罪惡。我對你們沒有絲毫好感,同樣心懷怨恨之情,可我是因愛而生。你們所懷之怨尤,只不過是純粹的惡意升發罷了。」
那些凶靈說道︰「如此急著和我們劃開界線,是怕我們進入你的身體,沾染你的靈魂,把你拉進黑暗的深淵嗎?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你雖然出生為後世之人,靈魂依舊生同洪荒初時一般,具有神性和魔性兩重。堅強的人,會做出自己的抉擇,破碎的靈魂,並不能改變些什麼,不是嗎?」
誰也不是傻子,這話的可信度簡直沒有,即便是聖賢,一次收納如此之多的邪惡靈魂,也難在短時間內淨化掉,恢復本身的清明,何況是一個心中正充滿怨憎的人類。那個無數凶靈的思想糾結成的聲音,繼續的說道︰「想想看吧,《大魔之咒》已經消殞,我們便不能被制約,當時和我們一起被封印的惡魔,也將漸漸從沉睡中蘇醒,恢復力量。而怨憎的心靈,在這片邪惡滿布的世界,到處可見。大地之上注定要經受一次戰火的洗禮。你若拒絕了我們,就會失去得到強大力量和永生不滅的機會。不甘心死去的靈魂,是難以安息的,你將飄浮在亂世之中,目睹無數的嬌然佳人,猶如塵芥一般遭受踐踏,卑微的如同螻蟻,而自己又沒有半縷力量去拯救。比之這種可悲,你所在意的一切,將會成為最為深重的不幸!」
听說這話,愈小風哀然舉起了目光,望向明眸。明眸搖了搖頭,不知道說什麼好。勸他拒絕吧,他心已被刺穿,血將流盡,只有一死。倘若是這樣的話,自己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到了泉下又有何面目去見師父和師姐?
讓他接受這些邪惡之靈們的提議,只怕身體在被佔據之後,他孤獨的靈魂難以自持,最終迷失在黑暗之中,致使一個強大的惡魔誕生于世。
愈小風垂下頭來,慨然嘆道︰「英雄挫折,善良消磨,今日方知言中意味。君子落魄路前,小人獨獨得志。痞子端座高堂,無賴名利雙收。遵從聖人之道的,衣食難濟,悖逆賢者之囑的,富貴半生。到底是怎麼了,難道在天上,真的沒有主持公道的神明嗎?」
顯得極為不甘,思慮往事,念及遭遇到的種種不公,倍感落寞︰「與其這樣死去,滿心牽念,不如把那怨憎轉化為生的力量,只要心中的信念堅定不移,即使我已不在是我,相信在靈魂的深處,仍然會烙著作為守望者的記憶,必有重新覺醒之日。」
撕開血已浸透的胸衣,露出胸膛,心口上劍刺的空洞全裂開來,深不知幾許,幾乎能夠看到正「撲撲」跳動著的心髒。大聲對那些邪靈喊道︰「來吧,你們這些怨憎的亡靈,盡情的渲泄你們的怒恨吧,連同你們邪惡的本性,一齊投進我的懷抱,讓我們的靈魂合一。你們不是想要得到新的身體嗎,那麼就給我力量吧!」
鮮紅之血,仍在繼續流淌,望到那裂開的胸口里「砰砰」跳動的心髒,被抑壓了萬年的凶靈們,興奮的尖叫起來,再也不說什麼,化成一道黑色的旋風,迫不及待的往里鑽地,饑餓了千年的豺狼一樣,急于品嘗羔羊的滋味。
「不——」明眸伸手往前,想要阻止住些什麼,可是一切全都晚了,看著他陷入黑色的旋渦之中,欲哭無淚!
在靈魂融合的時侯,愈小風胸上的傷口,奇跡般愈合,身外蕩起縷黑色的光影,散向四邊,消逝在空氣中。感觸到那氣息,劉旭只覺心里發毛,忙的往邊旁望了下,當時驚愕的說不出話來。當前生機已經完全斷絕,十里花田顏彩失盡,只見枯枝敗葉,調零腳下,滿山錦繡盡化成灰。忙的抬眼再去看他,他也正瞧望向這邊,四目相對時,愈小風微微的笑了笑,全然沒有半點敵意。這才發現,他的容顏也在慢慢改變,漸漸的失去了原來的樣子。
看到他這樣,明眸和劉旭心下都很清楚,他已經不在是他了。他又會是誰呢?二人最終沒能知道,在新面目快要顯露出來的時侯,突然卷起一陣風暴,把他裹住,高高的掠到空中,冷笑了聲,乘之而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邪惡,一身的邪惡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雷澤之底的黑暗深處,恍然如死,萬年以來,沒有絲縷的驚擾。隨著一個身形在黑暗中顯露,靜寂終于被打破,一個困乏的聲音,略帶著些怒意,輕聲質問︰「是誰打擾了我的安眠?」
旋即,懨懨的睜開了閉合久矣的雙眼,宛若高懸而起的明燈,目神轉動中,威嚴凝重。這兩只眼楮,確切的說應該是空洞中的明光,直徑三丈來長,絕對是超大號的眼珠子。
在這目光的照耀下,來人的影象,也漸清晰,是一個裹著黑色袍子的男人,相貌偉然,英俊的面上滿是憂傷,頭發略微有些卷曲,似勾連著無限難以訴說的哀愁。輕輕的俯來,半跪在那目光之下,卑謙的像個僕人,左手按在膝上,右手平撫著胸口,恭敬的答道︰「偉大的沼澤之王,小人無知,冒昧驚擾,請恕罪過。我從長久的封印之中解月兌出來,暫時棲宿在這個人類的軀體里。得知王上在此憩息,特意前來拜望,不想驚擾了您的安眠。」
沼澤之王的榮譽,已遠在上古的神戰時代未期結束,現在的他只是一副巨大的骸骨而已。當年一戰,滿身傷創,又經過長久的封印,血肉已經耗盡。因為靈魂萌生于魔武時代的混沌之中,是為洪荒靈種,永生不滅,所以精神仍很灼然。空洞的眼窩里,目光閃動,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這個人,說道︰「你的身體的確很脆弱,可你這靈魂的強大,是神戰時代許多擁有絕對的實力,自稱為神的王者們,也不能相提並論。就算是我,也看不出你的本體。如果你能夠得到稱心如意的身體,力量絕對是不啻于我的。你想在我這里得到些什麼?」
那人傷感的說道︰「我是由無數個破碎的靈魂聚合而成,一體之內兼容百知,通曉眾妖之能。但局限于現在所用的這個身體,只能從雷澤封印的縫隙里,偷偷潛進來,既戰勝不了封印的守護之神,也破解不了封印。我想獲得新的身體,不知從何入手,所以就冒昧驚擾了王上的安眼。」
沼澤之王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看他的態度有多謙卑,就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雖然是這樣,也並無意隱瞞什麼。說道︰「在遠古的洪荒時代,誕生出了很多新的生命形式,這些物種全部是具有神魔雙性的靈種。其中以人為最,可以把靈魂淨化的沒有一粒濁塵,飛升上天,成為新的神明,以聖賢自居。就算是靈魂受到了污染,極度的墮落,然光明的介質,仍能留存在心意的最深處,不被剔除。」
那人點了點頭︰「的確如您所說,這個軟弱的人類,和那些破碎的上古凶靈相比較,脆弱的連同一根發絲也不如,在他和那些破碎的靈魂,聚合為一體的時侯,他本來的意志馬上便失去了執著的根由,被囚禁在新生的那個心靈的最深之處。我既不是這個身體的原有人,也不是那些破碎的靈魂中的任何一個。我是他們所有靈魂在聚合之後,誕生出的一個新的完整的靈魂,我叫自己為‘真灼’。當我想要吸收其它強大多的身體,歸我所有的時候,那個被囚禁的人類之心,就會蠢蠢而動,阻斷我的思維,光明的介質乘機發出淨化的力量,使我本神渙亂,不能執行。真的令我煩惱不已。」
沼澤之王靜靜的听著,目光閃動︰「你的誕生無疑是個例外,身上加注著雙重的詛咒。靈魂既不能得到完全的淨化,想要歸回黑暗,成就為完全的邪惡之靈,身體中的人類之心,便萌生出良善之意,阻止邪惡行為的發生。想要擺月兌這種窘迫的處境,只有一個辦法可想,利用惡魔種子的原生黑暗力,暫時封閉住這個身體中的光明介質。然後吸收那些邪性比較重的妖怪進入這個身體,利用它們的力量,強化這個脆弱的身體。等到足夠強的時候,再以分身的方式,把這個人類的身體,連同他的靈魂一起分離出去。那時候你就真的是你自己了,可以隨心所欲的做你想作的事情,再也不會受到一點來自自己心靈深處的干擾。」
真灼說道︰「惡魔的種子是太古時代,被放逐于此的那些原生惡魔們的性靈之源,惡魔的元神和靈魂一旦崩潰,種子就會和身體一起死去,腐朽為土壤。經過魔武時代那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原生惡魔的蹤跡已了然而絕。就算尚有碩果僅存,也被深埋在強大的封印之下,踫觸不得。想要取得惡魔的種子,恐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沼澤之王說道︰「事實的確如此,不過據本王所知,世間仍存有著一顆,正做為一個巨大封印的守護者,為神明效力。」
「這怎麼可能,」真灼面上顯出有些意外的神情︰「原生惡魔完全是一種欠缺思維的強大生物,本性瘋狂,除非遭到封印,進入沉睡狀態,或者元神崩潰,靈魂碎散,實體失去性靈之源,完全的死去,否則,好戰的它們,怎肯安息,別說是供以驅使了!」
沼澤之王說道︰「這一只是個特例,至于是什麼原因,讓它甘為奴僕,本王也很納悶。眾所周知,在遠古的洪荒時代未期,各處自封為神的王者們,為了爭奪最高神祗之位,在大地又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役,並與聖人們教化的人類族群產生隙端,誓不兩立。神戰時代,隨之來臨。在這片大陸之上,水所覆蓋的地方,要比陸地面積大的多。太古時代的神魔大戰,血流成河,注入海中,賦于了海的性靈,一半惡魔,一半神明。大戰之中,無數的原生惡魔落入深海之中,很少一部分能浮上來,大多死于其中。也有一部分適應了海的性情,成為海之惡魔,僥幸避開了神明的清繅,免去滅頂之災。因為海的範圍太大,對手又少,它們的斗志在海之性靈的滲透中,漸漸萎靡,進入安睡。神戰時代的戰斗之慘烈程度,更甚于魔武時代單純的神魔之戰,生于洪荒時代的眾生,但凡有思維的種群全部卷入其中,互相殺伐,流淌之血,匯聚成河,再次注入海中。把海之惡魔們,從長久的沉睡中驚醒,重新喚起了它們本就瘋狂的本性。」
這些往事,年已久矣,如今思來,很令這位名聲崛起于那個時代的梟雄,感到回味︰「經過無數歲月的孕育,海中的世界活躍著比陸地上更多的生靈。不甘寂寞的海之惡魔們,開始了忘情所以的殺戮,吞噬生命,咀嚼靈魂,依仗力量任意踐踏弱小的生靈。具有性靈的海,也有愛好與憎惡,任由胸懷有多寬廣,對嗜血好戰,以殺戮為樂的惡魔們,把海之生靈毀滅殆盡的殘暴行徑,難以無休止的容忍下去。盛怒之下,把強大的靈魂,依附在一個對海充滿愛心的人類身上,水中世界的神明,由此誕生。最強大的海之惡魔在他的三叉戟下,也免不了覆亡的命運。使用無上之力,樹立起四根封印之柱,鎮守海的四方,把強大的意志力,擴散到海之邊緣的每一個角落,剝奪了所有海之惡魔的力量,無論它們身在何處,只要仍置身水中,就別想擺月兌那詛咒,被水之鎖鏈牢牢捆住,拖進海之最深處的封印下面,被永久的囚禁。」
海的世界,恢復平靜,海中生靈敬畏的稱呼那位神明為海皇,頂禮膜拜,萬年感戴。分別以四大封印之柱,把整片海洋化分成為四個區域。東邊的區域是海皇之身出生的地方,坐落著海皇神殿,永享太平,于是稱呼為太平洋。西邊一片大洋的寬廣,僅次于太平洋,是為名副其實的大西洋。另外兩片樹立著封印之柱的大海分別是北冰洋和印度洋。
對些這些事情,真灼多少知道一部分。那些破碎的靈魂,生于洪荒,作為強者爭逐在神戰時代,繼承了它們所的能力和記憶的他,有些事情要比這位沼澤之王還更清楚。雖是如此,仍然以謙卑之態,跪伏于前,繼續听他說道︰「四大封印之柱,是海之國度平定的基石,海皇從海之國度挑選出四位最強的戰士,分別守衛在四大洋中,確保封印之柱的萬無一失。並在海皇神殿中布下結界,隱藏起了給于四大封印之柱力量的靈魂之柱,然後進入長休的安眠中,不在過問世事。其中,守護太平洋封印之柱的狂龍,就是那枚惡魔種子的擁有者。因為他的勇武,冠絕四海,海之眾生心生敬畏,稱呼他為海之戰神,其實,就是一只徹頭徹尾的原生惡魔而已。」
真灼仔細的聆听完後,說道︰「王上所知,實非卑下所能及也。深海之中,隱藏了太多的秘密。海皇的力量,自然難以揣度。既然是原生惡魔,這個狂龍所擁有的力量,必然超級之強。至于什麼原因,使之成為神明的門犬,令人費解。面對這樣的對手,請問王上,卑下要怎樣行事,才能夠達到目的,望請不吝賜告。」
沼澤之王說道︰「依據你靈魂的強大程度,你的智慧也應該無人能及。當年我被強大的封印,羈壓在這里,進入了數萬年的沉睡之中。因此我的兩個分身,大蛇和巨蜥也失去了一部分力量,難以對抗強敵,帶領本部大軍躲了起來。今日,你把我從長眠中喚醒,他們也已感知。作為報答,本王會讓他們招集舊部,聚齊存余下來的有生力量,幫你達成心願。」
真灼听說,深深鞠下一躬︰「承蒙王上錯愛,卑下感恩不盡,有朝一日得到完全的力量,必定攻破雷澤封印,返還王上的自由之身和無上威嚴。」
沼澤之王說道︰「我也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置身于禁忌惡魔力量的海中,生為洪荒靈種的我,多少也會受到些鉗制,何況是力量尚不完全的大蛇和巨蜥。想必你自有辦法彌補這一方面的不足,我的未來,自由與否,全仰仗你的智慧了!」
真灼站起身來,仰望向他,自信的答道︰「王上放心,在不久的將來,您一定會得到自由,這一個時代,也將會成為您的時代。」
沼澤之王說道︰「既然已經胸有成竹,我也不在多叮囑些什麼,預祝足下一切順利,心想事成。」
真灼略一欠身︰「那麼,小人就先告退了。」退後兩步,化成一縷煙氣,消失在封印的空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