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好幾個晚上沒法睡飽的結果就是,皇後在早朝上,一直在端端正正坐著打瞌睡。
御史大人奏報似乎外界有考題泄露,皇後?*???兄甘?反正三年一考,逢考必有押題寶典,沒有切實證據請隨它去。
裴右丞啟奏,徹查冰災一案名單已敲定,不知皇上可有過目,皇後揉著眼楮,回曰皇上看不看的,反正愛卿們商量著辦,商量出結果了再拿來給本宮蓋玉璽。
禮部侍郎參奏,皇上強降陸充媛為才人,換杏才人為充媛,于禮制不合,望娘娘執掌鳳印要肅清後宮,皇後干脆腦袋一垂,直接睡死了過去,青蘿再叫不醒。
以至于文武百官散朝之後再次議論紛紛︰
艾瑪皇上又惹了皇後生大氣了。
「娘娘……」鳳輿一直抬回鳳儀宮,皇後靠著轎子壁,雖然睡得不太舒服,但也沒有什麼要醒的架勢,青扇等在宮門口,甫一見到青蘿,就跟見了親人一樣,淚眼汪汪的就上來要揭轎簾。
青蘿一巴掌輕輕把青扇拍了開去。
「娘娘從下朝開始睡到現在,你敢叫?」
然後……青蘿就看到,一道明黃色的風,直直的從鳳儀宮內,穿過院落,排開青扇推開自己,直撲到了皇後轎子跟前。
「皇後皇後皇後皇後皇後!!!」
青蘿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拉著青扇,躲到人群後面,免受殃及。
皇後為國事操勞,還要防著後宮失火,人前人後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這會兒連上朝都支撐不住了,也就只有皇上這個沒心肝的,敢在這個時候吵了皇後補眠。
雖然說自家娘娘涵養好,就算有起床氣也會壓著不發,但也不帶這麼折騰人的啊!
皇後正做夢,夢里施尉一手一個,把二缺神醫和他的神秘藥侍的腦袋割下來,再放到桐漆盤子里,獻寶似的拿到自己跟前,邊遞還邊說你看這事兒解決了東廠不會認為是你主使了。
恍惚之間似乎還听到施尉不停的在嘲諷的喊皇後皇後。
再一睜眼,皇上那張放大了五官的臉,就生生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皇後嚇得差點沒直接一把掌給糊上去。
總算在抬手之前,皇上自己把腦袋縮了回去。
大冷天的,皇後後背唰的一下就冒了一背的冷汗。
自己扇皇上一巴掌?
開什麼玩笑,這是要自己弒君麼!
「皇上來找臣妾,是有什麼要吩咐的麼?」小宮女乖覺的掀起轎簾,皇後也就抱著暖爐從轎子里鑽了出來,一邊往里面走,一邊就看到皇上一臉諂媚,點頭哈腰的跟在自己身邊,不覺心里又默默的嘆了口氣。
人家是女人爭夫君寵,自己是夫君沖著自己賠小心……
要是讓自家爹知道了,只怕要吹著胡子罵自己以往在家讀的女則,都讀狗肚子里去了。
「皇上身為一國之君,自然要有一國之君的氣度,臣妾為皇後,如何能走于皇上之前?」放緩步子,皇後雖沒再行禮,卻往身側讓了兩步,請皇上先行。
皇上一臉殷勤的把自己懷里熱熱的手爐一把塞去皇後手中,自己奪了皇後手里那個略有些涼了的手爐,依然走在皇後身側。
「無妨無妨,朕與皇後夫妻多年,誰走前面不都一樣?」
于是,皇上這話一說,別說皇後呆了一呆,就連跟著皇後的所有宮人,臉上的表情都和剛剛活吞了一顆雞蛋一樣,詭異極了。
皇上親口說……與皇後……夫妻……多年?
今兒這太陽到底是從哪邊出來的!
皇後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直接嘆氣嘆出了聲。
「臣妾與皇上夫妻多年,所以皇上有話不妨直說。」
以她對皇上脾氣的了解,能如此諂媚的說出這種肉麻話來,必定是又要借自己的封印往封什麼人的旨意上蓋戳了。
「那什麼,那朕就直說了,雖然說皇後說陸充媛與杏才人交好,必定樂意讓出充媛之位與才人,以保龍胎,可朕親自去傳了旨,哎喲皇後你是不知道,陸才人這些天在朕耳邊哭得喲,要不這樣,還是讓陸才人恢復充媛之位吧……」
皇後猛的剎住腳步,側頭,死死的盯住了皇上。
她在朝上是睡過去了,但還不至于徹底睡死。
今天早朝禮部才借著陸充媛降位的事,遙指自己管理後宮不力,這會兒皇上就跑來和自己求情了?
你們就是套好了詞也不帶這麼時間巧的!
「陸才人也沒犯什麼錯,怎麼就好端端的被降位了呢,再說了,既然是情同姐妹,自然陸才人平日里也會照顧杏充媛,杏充媛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名位。」
皇後不說話,皇上有了這些天自己說什麼皇後準什麼的膽子,越發說得順溜了。
青扇在一邊,看著看著,自家娘娘的臉色,就那麼一點一點的黑了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皇上說完了,皇後也恰巧走到了門口,一字一頓的沖著皇上行下禮去。
「如果臣妾說,君無戲言,皇上旨意不可朝令夕改,重升陸才人為充媛,降杏充媛為才人之事,萬萬不可,皇上會如何?」
這回輪到青扇,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默默的把青蘿拉到了人群的最末。
還能如何……皇上搖了半天的尾巴,陡然被皇後在這麼多人面前里子面子一塊兒丟了個干淨,不惱羞成怒才叫見了鬼了!
于是,皇後于黑雲壓頂的氣勢之中,看到皇上身後那條幾乎肉眼可見的正搖得歡快的大尾巴,看著看著就那麼蔫了下去。
再然後,皇上也……怒了。
「皇後說君無戲言,朕今天早上已經親口答應了昭兒要復她的位份,昭兒沒做錯什麼,皇後為何要降昭兒為才人?」
皇後看著皇上,都懶得去提醒他,明明降位這事兒是他自己提的,自己可一個字都沒說。
「朕不管,朕金口玉言,既然已經答應了昭兒,那便要復她充媛!」青扇早就把圍觀的宮人趕了個干干淨淨,從門口到正殿,只剩下面色陰沉的皇後,和正在炸毛的皇上。
又吵架了……
「皇上還請顧惜杏充媛月復中皇嗣,若皇嗣有損,就是十個路才人都不夠抵命。」往後退了半步,皇後干脆跪了下來。
膝蓋撞著平整的石磚地,要說不疼,那是假的。
好在也跪習慣了。
「皇上說,陸才人與杏充媛一貫交好,降位前對充媛多番照拂,怎的現在看來,姐妹情分都是空話,為著一個位份便來與皇上吵鬧不休,實是不識大體,有失宮嬪身份。」
皇上直接把已經寫好了的聖旨給遞到了皇後面前。
「朕旨意已下,鳳印呢。」
皇後咬咬牙,終于俯身,把額頭貼在了冰冷的地磚上。
「請皇上恕罪,有關皇嗣,恕臣妾不能從命。」
皇上啪的就把明黃色絹布卷軸摔在了皇後臉邊上,自己繞過皇後,大踏步沖了出去。
青扇小心翼翼的縮在一邊听動靜,皇上的儀仗全都走遠了才踮著腳尖跑到自家娘娘身邊。
皇後還維持著大禮的姿勢,跪在地上,連腦袋都沒抬上一下。
「娘娘,皇上……他走了。」皇後跪著,青扇也不敢蹲著,跟著一塊兒跪在地上,伸手摻住皇後胳膊,想把自家娘娘拉起來。
結果一扶還沒扶得動,青扇也不敢再用力了,只能規規矩矩的陪著自家娘娘一塊兒跪。
「青扇。」皇後呆了半晌,終于自己直起腰來,依然看著皇上曾經站過的位置,「皇上往哪兒去了?」
能封到一宮主位,家中多多少少都有些勢力,陡然降位,皇後倒不意外朝臣們會來勸誡,只不過陸昭還真是有些本事的。
居然能生生把皇上的心思從杏充媛身上撇開。
青扇往宮門口看了一眼,訥訥的搖了搖頭。
「娘娘,皇上剛走,走哪個方向停哪個宮,奴婢還不知道,等皇上安頓下來了,會有人來稟報的,娘娘放心。」
皇後便繼續盯著面前的磚地發呆。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誰,指使了陸才人卡著這個點兒來和皇上鬧。
還是說,自己最近是太跟著皇上一塊兒胡鬧了,惹得後宮里人人都道自己這個皇後好說話?
皇後沒發話,青扇也就不敢去撿被皇上扔下來還沒蓋戳的聖旨,只能眼巴巴的瞅著自家娘娘。
「不過是後宮里的事,把聖旨收了吧。」皇後跪得久了,膝蓋有些發麻,青扇恰到好處的趕緊把自家娘娘扶進屋里坐著,又打了盆熱水來替皇後勻面。
「德妃最近忙些什麼呢,本宮交代的事也不知道辦好,皇上身子還沒好全,還需靜養,陸才人既已降位,自然不能再侍奉皇上跟前,關系皇上龍體,總不能一味由著皇上喜好來,總要把身子養好了才是,傳話去吧,依舊是主位宮嬪,一天一位,輪流在皇上身邊伺候。」
皇後語氣太過于平靜,听不出生氣,也听不出不生氣,青扇一句話都沒敢勸,絞了帕子送到皇後手上,等著青蘿來接手了,自己才出宮傳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