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裴右相都難得的主動聲援皇後,外帶一貫摳成鐵公雞的戶部也大方了一回,內務府也就放開膽子,皇後宮中修繕所用物什一律揀最貴的開單子。
不求最好但求最花錢。
一項一項被內務府逼著上繳了所有小金庫之後,皇上終于消停了。
鳳儀宮暫時沒法住,皇後也就特別批了皇上能在自己寢宮里,由昭明長公主全程陪伴,背完所有朱批。
皇後連著睡了幾天的書房,沒了皇上折騰,只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連帶著連白行遠都覺得方便了不少。
至少自己求見皇後時,不用在書房外間等上半天。
「岳小公子歸家之後,每日都在內宅,並無走動,也無異常。」
皇後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自從那位藥童被放了回去之後,白行遠幾乎是每天一進宮,要麼是匯報一下宋橋排擠章炎的進度,要麼就是匯報岳齊川每天吃飯睡覺種種行為。
實在是沒什麼好听的。
皇後自從知道岳齊川身邊的藥童曾經是袁沛身邊的僕從之後,就瞬間淡定了。
反正年前她也打算把岳齊川以御醫身份召入太醫院供職,岳齊川不會醫術,必定得帶著那位藥童。
若袁沛真是被人所害,反倒是那位藥童得來急著見她。
皇後不打算把自家老爹也在查岳小公子的事兒和白行遠通個氣。
雞蛋不能同時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道理,皇後從小就懂。
自家老爹手里握著的那一批人,不到最後關頭,皇後不打算用,大概涂相也沒打算給自家閨女隨隨便便用。
更何況若是真的有心,東廠遲早也會查到這些消息。
「那位藥童整日與岳小公子形影不離,口風甚嚴,微臣屬下找不到機會套話。」
皇後︰「……」
他還真是和岳家杠上了。
放著那麼多的事情不查,天天盯著這里做什麼?
盯死了也不干謝慎行半毛錢的關系啊。
「本宮記得,那陣子因著皇上,你派人把聚賢酒樓封了,現在呢?京試泄題,大概和那兒月兌不了干系吧。」
皇上去人家地界強搶民女,聚賢樓算是殃及池魚,縱使要查封,也不能封太久。
畢竟名不正言不順。
過後雖然試題從那兒漏出,但也只不過是泄題之人借著那個地方聚集舉子,方便行事而已,也不
能說就真的有關。
但相比起岳家來,聚賢樓和謝慎行的牽扯看上去要更大啊……
「請娘娘放心,京試泄題一事,微臣已派人將涉案舉子盡數扣押,已有人招供,聚賢樓老板參與
買賣考題,以及中間牽線,大理寺已將老板及聚賢樓一干伙計全部關押,相信再過不久便能有結果了。」
頓了頓,白行遠終于暫時將心思從岳家收了回來。
「只是涉及買考題作弊的舉子,不知該如何發落,還請娘娘示下。」
皇後覺詫異的抬頭看了白行遠一眼。
這種事情還需要來問?
雖然說考前買些小道消息無可厚非,朝廷對這種事情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然撞對那麼一道題兩道題,就算你走了大運。
但誰讓你夾帶又被人逮個現行?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其余倒是好發落,只不過其中有一人,是祠部司駱員外郎族中胞弟。」
皇後︰「……」
所以呢?
又不是本人。
「微臣不過是覺著有些奇怪,那位胞弟從幾年前便在京中與員外郎同住,按理說不會如此不動規矩觸犯禁令,且禮部之人一向謹守規矩,駱員外郎亦不會放任其族弟犯如此錯漏,微臣雖覺得是有人陷害,但人贓並獲,京試當日就在他身上搜到了夾帶物證,也是沒辦法的事。」
皇後皺了皺眉頭。
「你直說便是。」
白行遠默默把頭垂得越發低了些。
「此事微臣尚無直接證據,不好妄下定論,只是娘娘,此人如何發落?」
「但凡舞弊者,按律取消京試資格,十年之內不許上京,且駱員外郎亦無一言為其族弟辯解,難道你要本宮特意為他網開一面?」
皇後輕輕嘆了口氣。
「也罷,既然你覺得此事古怪,那本宮就依你所請,就特許那位舉子暫留京中調養身體,待身體痊愈之後,再遣送回鄉。」
怎的又是禮部。
上次彈劾自己這個皇後管治後宮不力的也是禮部。
若與謝慎行有關,他老盯著禮部這一塊做什麼。
白行遠利索的沖皇後磕了個頭。
「微臣叩謝皇後恩典。」
然後也沒抬起頭來,直接順勢就把整個人都趴去了地上。
「微臣僭越,還請皇後恕罪。」
皇後干脆直接賜了白行遠座。
從一開始回話就往地上跪著,她都嫌看腦袋頂看煩了。
「娘娘修繕鳳儀宮,宋橋曾去看過,微臣敢問娘娘,初雲散的解藥,娘娘收在哪里?」
皇後只覺得自己心髒陡然停了一拍。
那玩意兒連瓶子帶解藥,現在都在自己書房的小抽屜里收著,施尉扔了就跑,也不說給自己放回去……
「自然還好好的在鳳儀宮,你怎的突然問這個?」
白行遠抬頭,微微瞟了一眼珠簾之後,又迅速把眼楮低了下去。
「娘娘近日查看過?」
皇後幾乎是下意識的就給回了個沒有。
白行遠大概還在想到底是誰那麼大膽子,敢在皇後殿中偷東西,倒沒太計較皇後的態度。
「宋橋曾去查看,解藥已失,只不過皇上將鳳儀宮翻得甚亂,現在已無從查證解藥是何時丟失,
既然娘娘未曾查看,微臣再去查就是。」
皇後特意把眼楮都瞪圓了一圈。
「本宮為防有人知曉,幾乎從不去查看,是何人所為?」
白行遠默默嘆了口氣。
「宋橋請微臣代為請旨,或許娘娘宮中,要換一些人了。」
皇後特別通情達理的點了點頭。
換就換唄。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微臣請娘娘恕微臣死罪。」
皇後連口都懶得開,擺擺手示意白行遠趕緊講。
「皇上在後宮中找東西,其余宮室皆不如鳳儀宮……」微微頓了頓,白行遠似乎是頗覺苦惱的想了想措辭,才慢慢接了下去。
「如此徹底,雖皇上絕無害娘娘之心,但若是王爺提過,皇上上了心,也未可知?」
皇後︰「……」
所以黑鍋繞了一圈,終于繞到皇上腦袋上去了麼……
「無妨,皇上行事,本宮也從未明白過,你也不過是猜想,若是覺得事情有異,你便去皇上寢殿找上一找,本宮準了。」
其實皇後也拿不準白行遠什麼時候會去皇上寢宮翻,更不知道施尉現在是不是還在自己身邊听牆角。
不過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好,反正也沒有誰敢去治皇上的罪不是?
白行遠終于回過頭看了眼門口。
「大概娘娘還有其他事,微臣便先告退了。」
皇後順著白行遠的目光往門口看了一眼,才剛剛叫了聲來人,青扇立刻打開門溜了進來。
「娘娘……要不娘娘還是去殿上看看吧。」
皇後突然覺得自己頭有點疼。
為防著皇上在殿試上鬧事,她特意把薛老大人從試院挖來了宮中。
又在殿試上加派了人手,只要皇上一有異動,不管是舞刀弄劍,還是發瘋撒潑,都能有人鎮得住。
為什麼青扇還要來找自己……
青扇一臉頗為玄幻的臉色,連看都沒看白行遠一眼,直接往旁邊挪了兩步。
「娘娘,暖轎已經備好了,娘娘去看看就知道。」
皇後干脆把白行遠一塊兒點上伴駕。
至少在皇上再次鬧著要自殺的時候,好歹能有個武功還不錯的人,能擋得住施尉把自己再一劍捅回從前。
青扇一路催著轎子快點,大概青蘿也在前面大點,皇後所過之處,一概不許人通傳。
于是,當皇後一路寂靜無聲的走到大殿後頭的小屏風里時,正好听見皇上在……
中氣十足的訓話。
「你們可知道,國庫空虛,特別艱難,連皇後要修繕鳳儀宮,都不能在庫房里支銀子,你們一定要儉省,不要沒事就想著伸手向朝廷要錢,知道麼?」
皇後︰「……」
麻煩你這種自己惹出來的丟臉事情,不要拿到一只腳才邁進朝廷里的小新人面前來說三道四啊!
她沒打算修繕鳳儀宮,是你自己把我屋拆了的好麼!
同樣一臉玄幻的薛老大人,一抬頭,剛好看到皇後衣角露了出來。
左不過皇上正盯著舉子,舉子全跪在地上,誰都不敢抬頭。
老大人干脆也走到屏風後面來,給皇後見禮。
「皇上……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難得從皇上嘴里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雖然時間和對象都不對,條理邏輯也有點顛三倒四,這個時候說出來更是有些不倫不類,但皇後也已經很是……欣慰了。
薛老大人默默擦了一把冷汗。
「皇上已經訓了半個時辰了,老臣替娘娘听著,暫時還沒說出什麼錯漏,只不過……」
頓了頓,老大人終究還是顧著皇上的面子,沒有直接說出「再說下去天知道皇上會說出些什麼來」的丟臉話,換了個軟和一點的說辭。
「再說下去,這殿試……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完了,舉子們都還沒答完呢,娘娘還是勸一勸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