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殿試放榜倒是沒朝廷什麼太大的事了。
一應規矩都是一朝一朝傳下來的,安頓好了高中舉子在京中候缺,再下來就只要等春日宴了。
最多也就是三甲騎馬游個街,接受一下喜聞樂見的群眾圍觀,不需要皇後操太多的心。
至于前三甲到底取誰,取完了誰排第一誰排第二,有薛老大人一力主持,皇後最後只需要拿朱批劃個圈也就完了。
「有些意思。」能進殿試的人本來就不多,卷宗薄薄一小沓,皇後隨隨便便就翻完了。
雖然說狀元沒他的份兒,但秦政之到底擠進了探花。
最後把卷宗發回試院時,皇後只給了四個字評語,就再沒過問。
狀元之位太過于顯眼,三甲之外又排不上號露不了臉,榜眼上不上下不下,還得被狀元提防擠兌,最安全無害的就是探花。
皇後總覺得,秦政之似乎是故意把文章寫得稍稍差了那麼一點,好不那麼顯眼。
「皇後娘娘,單憑文鴛夫人一人,如何敢起這個心,也做不了這麼周全,那藥是怎麼來的,又是怎麼混進充媛妹妹的飲食之中的,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臣妾以為,文鴛夫人背後必有指使。」
東廠安排是東廠的事,皇後難得在後宮里疾言厲色一回,德妃淑妃幾乎是拼了老命在後宮玩命的挖,生怕漏過一絲蛛絲馬跡。
動靜盛況空前,力度遠遠超越了上次陸美人與王爺有私情。
內務府拍皇後馬屁,把皇上壓榨得干干淨淨,鳳儀宮早已修繕完畢,德妃淑妃借著查謀害皇嗣之事,隔三差五就跑去皇後宮中回話,連帶著薛昭儀也一塊兒跟著來。
左不過朝上暫時無事,皇後樂得一邊發呆一邊听她們在下面閑磕牙。
「嬪妾也是這麼覺得,單憑文鴛夫人,必定不敢做這等謀逆之事。」德妃話音剛落,薛昭儀就緊跟著附議一句,一邊說還一邊瞄了一眼德妃。
皇後老神在在的點了點頭,示意繼續。
「臣妾這些倒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總病著,也沒能多去看看充媛妹妹,真是可憐人。」淑妃其實就是跟著打個醬油,若不是薛昭儀一天三趟往她宮里跑,死活把她拽出來,她現在還打算繼續病下去。
查出來一個陸美人和王爺之間的私情還不算教訓?
上次好歹是皇後出面一力把消息壓了下來,又及時拉了個倒霉催的墊背,消息才不至于傳得太過于難听。
這一回……天知道這位杏充媛月復中的皇嗣是怎麼來的,淑妃是查怕了,生怕一個查出來皇嗣並非龍種,那簍子就捅大了。
在淑妃的理念里,一個才人都能和王爺暗通款曲,龍種是假的又有什麼稀奇。
薛昭儀恨鐵不成鋼的輕輕嘆了口氣。
從前她總當是德妃一力排擠淑妃,生怕她搶了皇嗣去,所以淑妃不得不暫時忍讓。
現在看來,倒是淑妃轉了性子,真的不想摻和……
「能接觸杏充媛的就只有貼身宮人和太醫,再來就是上陽宮中伺候的宮女太監,昭儀妹妹看重杏充媛和皇嗣,把偏殿守得滴水不漏,就連臣妾去看,都只能站在門外遠遠看上一眼,若非出事,臣妾是真想不通,還有誰能接近杏充媛。」
上位嬪妃還在這兒,又有皇後戳著,德妃說話時,薛昭儀不敢插嘴,只恨得咬碎一嘴銀牙。
德妃說的是實話,她根本沒處分辨。
只不過這話里的意思就微妙了。
「是嬪妾失察,請皇後恕罪。」
德妃話音剛落,薛昭儀立刻麻溜的跪去了地上。
雖然說已經和皇後請過一次罪了,但多請幾次,總不會出錯。
「只是嬪妾雖然年輕,卻也知皇嗣事大,不敢疏漏,皇後娘娘看重臣妾,將充媛妹妹交予上陽宮,臣妾自然不敢輕慢,難道人在上陽宮中,臣妾會這麼愚蠢,引火燒身?」
薛昭儀私心疑心德妃暗害皇嗣,一應事務不敢往德妃那兒回全了不說,還私自求見淑妃下話挑撥,又在宮中動用自己人脈暗自查訪,後宮統共就那麼點大,涉及皇嗣之人又只有那麼多,德妃自然早已知道。
只不過氣歸氣,終究薛昭儀沒有犯什麼大錯,也不好拿她怎麼樣。
「妹妹這是說什麼氣話,本宮並沒說你什麼,更何況妹妹是皇後娘娘欽點的人,自然是能放心不會出錯的。」
皇後默默嘆了口氣。
德妃什麼都好,就是太聰明了。
三句話不忘把火往自己身上引,生怕自己不替她出頭。
終究還是太過于謹慎,眼界不寬。
「本宮能讓你們來說這些話,已經是明白你們忠心,斷不會害皇嗣,好好的來回話,你們兩個倒吵上了,本宮是有那麼多空閑,來听你們嚼舌頭根子的麼?」
擺擺手讓薛昭儀起來,皇後瞥了一眼坐在旁邊籠著袖子看戲的淑妃。
「德妃最近是忙于看著修繕鳳儀宮,後宮之事插手反不如你,你覺得如何?」
雖然說德淑二妃,一個管東六宮,一個罩著西六宮,但淑妃前陣子稱病,修繕鳳儀宮的差事,內務府一天三趟只能去煩德妃,剩下雜七雜八的宮務,淑妃就是再躲懶裝病,也得幫著處理。
德妃大概是沒什麼功夫去管皇嗣,除非是從前就埋下了人,只等一個機會動手。
但若要問最近誰管事,還是得淑妃來。
還在神游物外慶幸自己沒卷進來的淑妃陡然听得皇後點名,著實還楞了一下,才拗出一副扼腕嘆息的表情。
「臣妾只是幫著德妃姐姐處理些雜事,不知道那麼多,何況上陽宮本里充媛妹妹的一應藥食,是內務府直接撥,經太醫驗過之後才會給充媛妹妹用,臣妾可實在是想不出,還有哪里會有錯
漏,讓文鴛夫人鑽了空子。」
皇後便又看向德妃。
東廠做事不會出什麼差錯,自己要保岳齊川,那東廠必然已經把岳鳳池那點子證據抹得干干淨淨,再幫文鴛夫人把罪證留齊全。
只要德妃往下查,必然就會在文鴛夫人那兒查出一應與章炎關系。
到時候只怕就連文鴛夫人自己都會以為是她下手殺了皇嗣,等她認了罪,順理成章滅完口,再把黑鍋往章炎腦袋上扣也不遲。
現下德妃認不認為有幕後主使不重要,只要薛昭儀認定有幕後主使,死命往下查,總有一天能把章炎牽出來。
皇後不喊停,德妃總沒膽子自己就說不查了。
畢竟是後宮里的第一個孩子,不查個底朝天,誰能說得過去?
「依臣妾看來,只怕文鴛夫人是下足了功夫,私自換藥的小宮女是一早就在上陽宮里伺候,平日里只做些雜物,本也不管東偏殿的事,但陰差陽錯杏充媛搬來之後,竟被派去了東偏殿的掃撒,臣妾也不知到底只是巧合,還是有人蓄意為之。」
薛昭儀擺明了在懷疑自己潑髒水,人又是在上陽宮里出的事,德妃自然是咬死了這一點不松口。
那小宮女尋死不成,被拷打了幾日,早把自己和文鴛夫人之間的關系招了個干干淨淨,連帶著怎麼換藥,藥從何處來,如何趁太醫不防偷偷往杏充媛屋內擺的花上燻混了麝香的香餌都吐了出來,實在是再沒得招了。
薛昭儀為保清白,自然是一力保全那位小宮女性命。
德妃為留人證,也沒下死手。
文鴛夫人早已被看管起來,一步不得離開自己宮室,更不得與外界聯系。
只不過現在是看薛昭儀和德妃誰能掐得過誰而已。
「那小宮女自兩年前便被撥來上陽宮伺候,杏充媛挪來上陽宮,嬪妾只怕伺候人手不夠,又看那小宮女平日做事穩妥,便撥了她來,仍管打掃,平日里連屋內都進不去,之用看管院子,嬪妾又如何知道她與文鴛夫人的關系?」
薛昭儀張口就把德妃堵了回去,倒是沒再說嬪妾冤枉了。
皇後輕輕點了點頭。
「杏充媛有孕實在出乎意料,那小宮女是幾年前就在上陽宮里伺候,誰能想到有今日之事?縱使未卜先知能知道後宮中宮人有孕,也不能料到本宮指誰照看,若說是蓄意,也未免太過了。」
私心下來,皇後總歸是更偏一些薛昭儀。
畢竟現在只有她一個人有動力往下去查幕後主使。
再者總有薛老大人在,皇後也不能真拿薛昭儀怎麼樣。
德妃低眉順眼應了一聲皇後聖明。
「文鴛夫人暗害皇嗣,此事已證據確鑿。」稍稍坐直身子,皇後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皺了眉頭。
「只不過此事牽連過大,本宮不記得文鴛夫人精通藥理,若說背後無人指點,本宮也是不信的,現下你們還只查到是誰傳遞,那藥到底從何而來,是從宮外私自遞進來,還是從藥房偷拿的,本宮沒听到一句有用的。」
皇後話說得夠重,德妃淑妃連帶薛昭儀一塊兒趴去了地上,齊聲請罪。
「本宮不想听廢話,若你們沒查清楚,就不必再來鳳儀宮了。」
作者有話要說︰熱烈感謝莫莫妞兒賞雷!!!
啥不說了,團子已躺平,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