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先前還擔心,岳大人常年在宮外慣了,陡然入了宮,只怕還有些不適應,現在看來,岳大人在宮中是如魚得水啊。」雖然說見個太醫沒必要躲在簾子後頭,但那天晚上抓包岳鳳池時,臉是實打實的遮不住,皇後也就沒挪窩,直接讓岳齊川就不用請脈了。
就連德妃都沒扛住後宮里越穿越玄乎的流言,召了岳齊川去開了方子,每天一碗捏著鼻子往肚子里灌苦水,可見有一個杏充媛做例子,後宮里是卯了多大的勁想再整出來一個孩子。
畢竟是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皇上去哪兒他到哪兒不說,現在已經發展到他前腳去哪兒,皇上後腳就自己模過去了的地步。
縱使方子是假的,但架不住皇上是真的啊……
有了皇上還要方子做什麼。
何況沒有品級的美人保不住孩子,但到了九嬪那兒,就有點兒把握了。
即便是那孩子沒能活著出生,但至少也能替宮嬪們好好晉一晉位份,也不枉她們辛苦懷這孩子一場。
杏充媛自從小產過後就再沒什麼人來過問她了,九嬪雖然說在後宮里能排得上位份,但能母憑子貴踩著倒霉催的陸充媛爬上來已經是招千人恨萬人罵了,何況只不過是一個九嬪末流,母家無權無勢,還是宮人出身。
薛昭儀被皇後意思意思罰了一個月月例外帶閉門思過,索性萬事不理。
皇後估麼著,不出三個月,自己就能收到杏充媛因失去孩子而傷心過度,終于一病不起最後一命歸西的消息。
到時候九嬪缺了一個,夫人缺了一個,妃位缺了兩個,得有多少人眼楮放綠光的盯著這幾個空缺。
「最近後宮捕風捉影的傳出些消息,吹到本宮耳朵里,倒是句句都不離岳大人,不知岳大人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和本宮說呢?」
太醫覲見皇後,按規矩隨侍的太監不能進殿,岳鳳池也不能例外,還沒等踩上書房門口的台階就被青扇忠貞不二的給攔了下來。
岳齊川沒白行遠這麼好的待遇,雖說還是一副病秧子的模樣,皇後也沒賜他的座。
哪怕是為了誆騙皇上喝藥治風寒,但在整個後宮里大肆宣揚什麼房中秘術催孕良方……
這是後宮不是京城天橋上賣狗皮膏藥的攤子好麼!
岳齊川默默給皇後跪了下來。
這些日子在後宮里轉了一溜夠,到底也沒幾個宮嬪能說得出皇後的脾性。
皇上提到皇後就說是母老虎,剩下一干低位的美人采女們捕風捉影,連皇後娘娘是妖怪附體這種不靠譜的話,私下里都揣度過,還有什麼是說不出來的。
至于德妃淑妃,他是個太醫,又不是宮女太監,進了宮嬪殿里連多看一眼都是罪過,哪里還能隨意亂說話?
也就是跟著皇上跑的時候,能听上一耳朵,還未必能有那麼好的運氣,剛好听皇上說到皇後。
與其七拐八彎的繞上一個大圈,引得皇後來查,最後自己沒法月兌身,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和皇後說實話,沒準還能靠點譜。
「微臣斗膽,不求皇後恕微臣欺君之罪,但求皇後听微臣一言。」
皇後輕輕呼了口氣,只覺得整個人都輕松了。
她就怕岳齊川是那種一句話要繞三圈,最後臨到末了才輕飄飄給你提上一句讓你猜意思的主兒。
「能讓皇上喝藥是好事,只不過拉上整個後宮,本宮也著實不放心,雖說還有別的太醫一同看方子,但到底是岳大人配的藥,若是宮妃真的有什麼不妥,本宮也幫不了岳大人了。」
頓了頓,皇後輕輕巧巧就把話題架去了岳家。
「只不過岳老大人對朝廷忠心不二,家學淵源,想必岳大人自然是不會差的,本宮既然召你入太醫院,必然是對岳老大人放心的。」
袁沛縱然是可惜,但總歸是逝者已矣不能復生,岳鳳池不過就是一個餌,皇後倒是有點興致,這個餌到底能勾上來多大的魚。
岳鳳池下手謀害皇嗣的證據,東廠手里還捏著一份,皇後不愁沒有把柄拿捏他。
岳齊川利索的把腦袋磕去了地上。
「此事與岳家無關,請娘娘明察,全是微臣一個人的主意。」
皇後便輕輕笑了笑,聲音不大不小,剛巧讓岳齊川听得清楚。
「本宮問過其他太醫,你開的方子只有強身健體,安神寧心之效,只不過囑咐你一句要小心,畢竟樹大招風,本宮不能護得你一世平安而已。」
只要岳齊川急著說,皇後就不急了。
左不過已經拖了這麼久,這會兒再晾他一下,他也不能把自己怎麼著。
岳齊川咬咬牙,又重重磕了個頭。
「微臣要回的,不是這個。」
皇後處理皇嗣一事上,對于岳鳳池的態度,自己還是看在眼里的。
雖然明面上說是文鴛夫人,但即便是沒有證據,岳齊川還是覺得,這位皇後娘娘知道誰才是真的凶手。
若皇後真的有意包庇岳鳳池謀害皇嗣之事,那自己這步棋還算沒走錯,皇後的確是不想留著這個皇嗣,借著查皇嗣之事,還能把自己不喜歡的宮妃給發落了。
只不過發落了文鴛夫人之後,皇後居然還是遲遲沒有動靜,這才逼得他只能在皇上身上下功夫,又鬧得滿後宮里沸沸揚揚,才總算是求得皇後見了他一面。
皇後微微揚了聲音哦了一聲,嗓音依舊滿滿充斥著「你把皇上整听話了你有功,說吧說吧本宮不會怪你」的輕松。
「皇嗣之事,皇上都沒治岳大人的罪,本宮自然是相信皇上的,岳大人不必太過于擔心,至于杏充媛,現下還有其他太醫看著,不會出什麼岔子,岳大人也無須如此小心,還是說……」
皇後開口就把岳齊川的其他路給一並堵死了,頓了頓,才一副「你就跟本宮開玩笑吧」的口吻,輕輕松松的把窗戶紙給捅破了。
「岳大人還有什麼事是瞞著人的?」
岳齊川總算是理解了,為什麼後宮里都盛傳除了白大人,所有人跑來面見皇後時,基本上額頭都沒離開過地磚了。
磕頭磕得根本停不下來啊!
「微臣斗膽請皇後恕微臣死罪。」
皇後頗覺豪氣的揮了揮手,示意他只管說。
不過就是岳鳳池不是你家藥童其實是袁家藥童嘛,這種事情一開始就知道了,否則她憑什麼把個來路不明的人放進宮來?
有的時候知道答案了再去看人的表情,還挺有意思的。
雖然明知道惡趣味不好,但皇後還覺得,自己居然有點上癮了?
「其實微臣在冰災踫到鳳池時,早已與他相識,且他本名也並非岳鳳池。」
岳齊川深吸一口氣,忍了背後嘶嘶冒著的冷汗,硬著頭皮回話。
「鳳池其實……姓袁。」
皇後︰「……」
等了這麼久,你居然還打算先來個鋪墊麼?
連皇上都听你的開始以為自己吃壯陽藥了,還有什麼消息是本宮听不得的?
不要太小看皇後被皇上這些年磨練出來的神經了好不好!
皇後頗為配合的皺了眉頭,連帶著語氣也變成了「不就一個姓麼你在這上頭騙我做什麼」的疑惑。
「姓袁?岳大人為何要在這種小事上撒謊,還是說岳大人的這位藥童,還有其他身份?」
岳齊川只覺得自己後背都快涼透了,書房里的地龍也拯救不了他即將到來的傷風。
「他本姓袁,亦不叫鳳池,更沒失憶,微臣亦不是在鳳池縣踫到的他,只不過當時情況危急,微臣實不敢在人前將他本名說出,只能捏造姓名與身世,並非故意蒙騙娘娘。」
皇後終于坐正了身子,來了精神。
拖了這麼久,總算是說到正點兒上了。
「早在幾年前,鳳池就與微臣相識,也曾在微臣身邊待過一陣子,江湖上盛傳的神醫,其實不是微臣,而是鳳池,微臣雖久病成醫,但醫術並不精通,就連微臣之病,都是鳳池治好的,冰災時微臣無意間踫到鳳池,鳳池無論如何都要求微臣攜他入宮,只求覲見娘娘伸冤,微臣不求娘娘寬恕微臣欺君之罪,但求娘娘見一見鳳池,听他說完之後,再治微臣之罪,微臣死而無憾。」
頓了頓,岳齊川大概是覺得皇後或許會拒絕,干脆又替皇後把台階一並搭好了。
「微臣自知娘娘心中疑慮,皇後娘娘千金貴體,怎可隨意見人,鳳池會武功之事,想必娘娘早已知曉,若娘娘不放心,微臣懇請娘娘,宣白大人一同入宮覲見,也可保娘娘安全。」
皇後壓根就沒猶豫,直接應了。
白行遠從來就看岳齊川不順眼,連帶著對岳鳳池更是懷疑,雖說還沒把夜闖東廠和岳鳳池聯系起來,但總把他歸為謝慎行一黨。
大概岳齊川也猜到了,所以才會借著保護皇後的名頭,請白行遠一塊兒來光明正大的听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