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末,李正昌帶著兩個仵作、眾衙役、以及被裝殮好的六具尸體離開了金蝶谷。
蕭綰馬上拿起自己上午沒來得及收起的鋤頭,繞著放置六具尸體的那片草地一米遠處,開始刨起了約莫兩尺寬的空地。
三皇子跟蕭綰一樣,也有潔癖,立即意識到蕭綰這樣做是為了建一個隔離帶,以便順利處理掉那六具尸體在那片草地上留下來的髒痕跡。
他毫不猶豫地也拿了自己上午沒來得及收起的鋤頭,從相反的方向,繞著放置六具尸體的那片草地一米遠處,幫著蕭綰一起刨空地。
蕭綰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看懂自己的想法,雖然嘴上什麼也沒說,依舊埋頭忙活,心里卻很高興,原本緊繃的的神色中不自覺地漾起了微微的淺笑。
約莫一刻鐘以後,隔離帶弄好了。
蕭綰從放置雜物的耳房里拿來兩個麻布手套戴上,又從存放硫磺的瓷壇里抓出一小布袋硫磺,均勻地灑在放置六具尸體的那片草地上面。
待硫磺灑快要灑好時,雲姨突然從小木樓方向走了過來。
她一看到蕭綰的動作,就好奇地問︰「綰綰,你在做什麼?」
「我在處理髒東西。」蕭綰一邊回答著,一邊灑完最後一把硫磺,月兌掉手套,從懷里掏出火石,點燃硫磺,然後,捂著鼻子跑到雲姨跟前,把發現六具尸體的來龍去脈都細細跟她說了一遍,又指著不遠處的三皇子,低聲把三皇子過來的來龍去脈也大致跟她說了一遍。
雲姨听後,很是驚訝。
她蹙眉認真想了想,把蕭綰拉到一邊,慎重其事地提醒︰「綰綰,皇家子弟多是非。你有沒有想過,雖然那六具尸體分別是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的人,可撇開二皇子那兩個美妾不能談,六皇子、八皇子的暗衛們死了這麼多天,六皇子、八皇子不可能毫無覺察。他們在離開金蝶谷時,根本沒有跟你父母親談及這些,說明他們自知帶暗衛入谷是不對的,不想把事情鬧大,打算睜只眼、閉只眼就這麼過去了。三皇子這次采取公事公辦的態度幫你處理六具尸體,表面上看是幫了我們金蝶谷的忙,證明我們金蝶谷與那六具尸體無關,其實是把簡單的事情鬧大了,二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他們極可能因此惱恨我們聯合三皇子揭了他們的短,給我們金蝶谷的將來埋下禍根!」
「是哦!」蕭綰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之前,她听三皇子安排李正昌處置六具尸體的方法時,並沒有細想,只覺得冤有頭、債有主,如果能夠讓刑部出面調查,說不定還能憑「八角花」查到「八角門」,然後,再憑「八角門」得知「八角花」的由來和特點,查出二皇子養著「八角門」嫡傳弟子做暗衛的事實,令皇上震怒,把二皇子從玉清關召回京城嚴懲,從而令蕭禹印與鄭香蓉可以放開手腳按照原計劃行事呢。
她無比懊惱地咬了咬唇,誠懇地向雲姨道歉︰「對不起,雲姨,是我識人不清,把三皇子看得太善解人意了。等下,我就找個借口,讓他離開我們金蝶谷,然後,在做完現在這筆水晶凹凸鏡生意以後,再也不跟他有任何生意來往了。」
「嗯,這樣做就對了。」雲姨欣慰地沖蕭綰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模了模她的頭,以資鼓勵。
蕭綰微微一怔,俏臉漲得通紅。
五年前,她初來乍到,沒少犯錯誤,經常需要雲姨提醒,也經常被雲姨模頭以資鼓勵,後來,花了三個月時間,適應一切,不僅從此再沒被雲姨模過頭,還越來越多的贏得雲姨的喜愛和贊賞。如今,突然再一次被雲姨模頭,她心里實在是既感慨又不好意思,忙掩飾地垂下頭,拉著雲姨一起去見三皇子。
三皇子此時已經回到了木樓,正端坐在大廳里喝茶。
雲姨看到他後,先恭敬地沖他稽首行了個禮,才鄭重地表示︰「三皇子殿下,听綰綰說,幸虧有你幫忙,才得以從池塘里找出六具尸體,並及時交由景州知州大人處理。在此,我代表她的父母親,謝謝你!」
「不用謝,雲姨,你太客氣了。」三皇子嚴肅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解釋︰「其實,我這麼做,雖然暫時幫了少谷主的忙,也給金蝶谷的以後埋下了很大的隱患。」
「哦?」雲姨有些意外,好奇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說?」
三皇子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如實回答︰「這次,從那六具尸體的身份來看,居然有四個人來自于我六皇弟、八皇弟府里,而且恰好是在我們之前離開金蝶谷的那一天死亡的,實在有些蹊蹺。我懷疑這四個人極可能是他們到金蝶谷時,暗中帶過來的暗衛。因為考慮到這種暗中帶暗衛的做法違背了金蝶谷的規矩,才會在這些暗衛死了以後,沒有將這些暗衛死亡的消息公布于眾。現在,我公事公辦,把這些暗衛已死在金蝶谷的消息公布出來,等于是揭發了他們暗中帶暗衛過來的事實,必然引起他們對我和你們金蝶谷的不滿。」
說到這里,三皇子頓了頓,接著說︰「這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據我所知,我六皇弟、八皇弟那四個暗衛身上所中的‘八角花’暗器,只有江湖第一大邪派‘八角門’的嫡傳弟子才可以有權使用。我六皇弟、八皇弟習武時,都師從名門正派,平常又比較體恤下人,從不草菅人命,根本不可能是殺害他們四個暗衛的凶手,那麼,凶手必定另有其人。待刑部的人查到這些,必然要到金蝶谷里來實地取證,令金蝶谷原有的寧靜被完全破壞殆盡了!」
「啊?」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嚴重,蕭綰頓時火冒三丈。
她狠狠地盯了三皇子一眼,咬牙切齒地問︰「三皇子殿下,我或者我們金蝶谷要是哪里得罪你了,你大可以告訴我,我們一起商量個解決的辦法,為什麼你要明知道‘公事公辦’來處理那六具尸體對我們金蝶谷不利,還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