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看她認真的模樣,又看了一眼她手邊的燭台,默不作聲地朝床邊的方向走了去。
不多時窸窸窣窣解衣聲便是響起,隨後就有平緩的呼吸聲傳出。
倒是真的乖巧。
西門漣盤膝而坐,眉頭卻是擰起,仔細思索起雷霆的事來。
這人武功高強,若是能收歸己用會是極大的助力,但他這般的性格于她來說卻無疑是一把雙刃劍。在用劍斬殺別人的時候,說不定下一刻那利刃對準的就是自己。
可,殺了他嗎?
她極快地忽略掉這個念頭,她雖非善類,卻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他未向她下手,雖把她弄到這里有破壞她計劃的嫌疑,但也罪不至死。
更何況,她還不一定能殺得了他。
搖搖頭,她將雷霆的身影從腦海里驅逐出去,仔細考慮起後面的事來。
幾乎可以肯定明兒一早雷霆離開後她會被帶到哪里,只是那麼多的少年少女要怎麼救?那擄人的四人皆是武功高強之輩,想要避開他們的注目發出訊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畢藍是個有分寸的,想來沒有她的命令不會沖動的做事,這勉強算是一連串變故里唯一好的事。
靜坐了一會兒,她突然覺得有些累。
擰眉,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心下疑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麼回事,胃口越來越差,總是惡心干嘔,人還特別容易疲倦,就像現在她已經有了睡意。
到皇都安定後找師叔看下吧!
她心里這般思忖道,眼皮子漸漸下沉,身體緩緩滑下伏在了桌上。
……
黎明時分,雷霆醒來,整理衣裝後從里邊走了出來。
她,卻未醒。
雷霆緩步走至她的身邊,從來都是古井般波瀾不驚的眸子里卻于此刻有那麼一絲漣漪蕩過,粉色的唇微微抿著,他偏頭,難得露出疑惑的神情。
似乎,在哪里見過呢。
暈黃的燭光下,她半邊嬌美側顏宛若上等的美玉,既晶瑩又剔透,一道黛眉下長長的睫毛在那眸下打下小圈兒陰影,看起來就像一把小扇子。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美夢,她唇角微翹,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就像是向人索吻一般,看起來嬌慵又可愛。
好像是某種軟軟的,香香的毛茸茸的動物。
雷霆如此想道,俯去在她頸間一嗅,是他最喜歡的香甜氣息。
他心里一片柔軟,站起身來,往外邊走去。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西門漣瞬間睜開了眸子。
其實早在他下床的那一刻她便是已經清醒,幾乎是數著他的步伐一直到他停在她的身邊。在他俯的時候她模到了腰間淬了毒的針,卻只听到他吸氣的聲音。在她思索間,他便離開了。
那一雙睜開美眸里有疑惑,卻很快被冷漠覆蓋,不一會兒她听到外邊傳來雷霆平板的命令聲,「幾天,走。」
他說,他要離開幾日。
外邊響起一聲應聲,她可以肯定是昨日送水和衣物的那個人。
然後外邊靜默下來,西門漣默默起身,活動了下略顯僵硬的四肢,確定沒有任何異樣後抬腳往里屋走去,躺在了那還殘留著雷霆體溫的床上。
才躺下不到一刻鐘,外邊便有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勾唇,面色冷靜如常。
直到門被人粗魯地推開,直到蠻橫的人拎著枷鎖闖進來,直到他們停在了她的床前用陰狠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她看,她的面龐上才露出些許驚訝的表情來。
「你們是誰?」
微放低的聲音,宛若金玉相擊,別樣的悅耳動听。
她從床上緩緩坐起身來,長袖後拂,未束的及肩墨發沿著精美的鬢角而滑下,那一張清冷的面龐上頓時多出幾分慵懶之意,仿若這里不是醞釀著危機的他人房間,而是她閑暇時小憩的房間。現在不過是被人擾了清淨,才露出些許驚訝來。
「不愧是大家公子,這份從容世間少有。」大哥從人群中走出來,拍手道。
「我看是笨,都不是在自己住的地方,竟然毫無察覺。」二哥尖細的聲音如此道。
「這樣才是最好收拾的。」三哥含笑道。
「看起來好可口。」四弟眼楮發直,咽了口口水。
這四人便是昨夜擄人之人,光听聲音就知道。
西門漣心里有了盤算,臉上驚訝之色卻是斂起,淡淡的道,「不知諸位何故擄人至此?」
她,太過平靜。
四人明顯都察覺到了不尋常,交換一個目光,由那總是含笑的三哥代表過去詢問,「昨夜這里,我那五弟可給你吃了什麼?」
總是笑的人,能給人溫和、風度翩翩之印象。
可是眼前的人,仔細看去那一雙過于細長的眸子里卻有冷色的光芒于其中閃爍,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讓西門漣看透他溫和面具下狠辣的心腸。
「我先提問的。」
她笑,從床上走下,宛若閑庭信步一般前行五步停在那三哥身前,深黑色的不見底的瞳眸望著他,「在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之前,憑什麼要我先回答你的問題呢?」
三哥臉上笑容再難掛住,睜著眸子卻不知為何竟不敢同她對視,心下一驚,他正待抬起頭來,卻听得她又道,「是否我真如看起來這般好欺,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要欺我?」
她苦笑一聲,仰頭,「世間如此之大,卻容不下我。難道當真只有落入黃泉,才能尋到一處安然之地?
言語中,透出濃濃的絕望讓人窒息。
四人和一干人等皆是瞠目,怎麼都沒想到她會說出這般的話來,一時間都是微張著嘴,不知道怎麼動彈,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西門漣眸中掠過一抹冷色,卻極快掩飾下去,作出郁郁寡歡樣,「呵,算了吧!不過是性命一條,你們想要便是拿去吧!」
說罷,柔柔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長長的睫毛掀起,秋水般的眸子盈著笑,牽動如花的唇瓣綻出絕美的笑容,于那笑容最燦爛時緩緩闔上眸子。
也一並闔上,那讓人驚艷沉淪的絕世風華。
一滴清淚,如珠璃沿著她白皙的面龐滑下,‘啪嗒’一聲,墜落在地。
眾人的心,也于此刻重重墜下。
一雙雙眸子,皆是痴痴的望著她。
神仙一般的人兒,這般說話,縱使心如鋼鐵此時也化作繞指柔。
更何況,那聲音是那樣的美妙動听啊!
美人如畫,情境如夢,久久都未有人發出聲音。
直到她睜開眸子來,目光落在那大哥的臉上,大哥猛地咳嗽一聲,所有人才如夢初醒立即肅然站立。
「螻蟻尚且惜命,何況你還這般小,就別胡思亂想了。」大哥上前來,顯然他並不是感性的人,說完耳根子竟有些微微的紅了。
「你走吧,去哪都成。」四弟淚眼汪汪,真誠的道。
「別來北越,也別去大乾。」那二哥尖細的聲音里透著別扭。
「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三哥臉上再次有了笑容,那一雙陰冷的眸中難得的有了憐惜之色。
除了西門漣,在場的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他們沒听錯吧?
這四個性格怪異的殺神,有朝一日竟會這般溫和的同人說話?
不過,若是對象是那絕色‘少年’的話,那……那也是行得通的。
西門漣苦笑著搖頭,「大西已滅,公主葬身鱷魚月復、將軍殉國、世家覆滅、百姓生于水深火熱中。如我這般的人,身無半點本事,去哪不都是落得一樣的下場?」
三哥頓時想起大乾逼大西的事來,「這大乾人做得可真不厚道。」
他完全忘了,自己昨日才剛說把她獻給人後若她失寵于人,就把她送給司馬瑜以獲得錢財的渾帳話。
「你留在我們身邊,這副容貌也是極危險。」大哥沉吟一聲,大乾人的追殺是其次,現在皇都這般混亂,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若是走到大街上去別提多危險了。可他們若是留下她,其一是不知道她真正的底細,這便意味著他們不能對她放心;其二她容貌實在太出色,若是讓他們所屬的宗內人看到了絕對不比她被送給北越任何一個權貴的下場來得悲慘。
「有法子可以改變人的容貌。」三哥提出自己想法,「易容。」
「果然是三哥聰明。」四弟歡呼道。
西門漣眸中光芒一亮,旋即又沉黯下來。
「我可以幫你。」二哥主動道,說罷從懷里掏出幾張面具遞給她,」只要平整的戴上去,很快就能改變人的容貌,不是特別精通此道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謝謝你。」西門漣感激的道,就要下拜。
「你也是可憐人,算了。」二哥扶起她,看到她眸中閃爍的淚光時心一軟,對那大哥道,「反正我們這邊還缺個人,就讓她扮作小廝隨我們一道吧!」
這話也帶著考量的意味,把她帶著仔細觀察,若無異狀便是當多了個小廝,反正他們這邊也不少她的一口飯吃。
大哥也如此考量,卻是將目光望向了三哥,在他們四人中真正拿主意的人其實是他。
三哥點頭,「就這麼辦吧!」
「你以後就跟我們身邊吧!」四弟親熱地跑過去拉住她的手,笑得格外的爛漫就像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少年郎。
可若是他的手不是緊扣住她的脈象,不是沖得那麼突然的話,才是真正的無害。
他們先是說那番話,卻是估量也是令人放松警惕,然後再突然來這麼一下,只為最後的試探。
眾所周知,習武之人在最放松的時刻忽然被人襲擊,即使是再心思縝密的人,身體也會主動的做出反應。尤其——四弟是真正的內家高手,只要她有最細微的反擊,也能讓他瞬間覺察出她內力的深淺來。
他們默契滿分,配合得天衣無縫,謹慎如此只為試探,真是到了作戲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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