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唱的都是什麼啊!」伴奏完畢,六班的合唱也匆匆收場,其實不用看愣在班級前面的指揮那無奈郁悶的表情和一直站在一旁抱著雙肩的蘇眉板著的臉,光是自己听就都知道唱得什麼水平了,張邁羞愧得都沒敢向台下看,他怕看到其他班級掩嘴竊喜的臉,要是看到孫雪也是那樣的話,打擊就太大了。
「嘉儒,你們家是不是世代唱爵士的啊?」張邁閃進人群從台上走下去嘆息道,他鞋底上的口香糖仍舊緊緊糊住,他皺著眉一邊走一邊向台階上蹭。
張邁剛才的話把同學們都逗笑了,剛才的合唱要是哼哼調子就能糊弄過去了,但是不知道第幾排的王嘉儒那高亢再加上青春期男孩兒憨厚的嗓門,一下子把全班都帶走音了。
「不是啊?」王嘉儒沒听出張邁帶著嘲諷的語氣,單純地睜大眼楮澄清道。結果又把全班逗笑了,他緊瞪雙眼頗為無辜地注視身後輕笑的同學們,有些搞不懂地嘀咕道︰「怎麼了?真不是啊!」
張邁本想借著脾氣不好再損嘉儒幾句,但是他剛探腦袋向周圍看了看,便把話咽了下去。
蘇眉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有些松散的隊伍上,酷熱的陽光照得她臉上的汗水有些反光,一動不動的站在班級場地前面用峻銳冷酷的目光緊緊跟隨剛才讓她現眼的學生們,她用眼神和臉色把本就內心有愧的同學們逼得大多都低下頭,他們安靜地像是被被父母在游戲廳逮到現行似的悄悄坐下又有些不敢坐,她用同樣的目光再次掃視一遍後,「哼!」地一聲冷笑,把張邁嚇得一驚,現在他一邊躲著蘇眉的身影一邊在心里嘀咕著︰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來臨的時候。
接下來的比賽,張邁他們一直都在安靜地听,連個話茬都沒有,一是因為蘇眉閃到班級最後面就沒出現過不知道在不在監視他們,二是班任就算走了,但是余威還在啊!整個班級的都板板正正的,就像小學生踫到校領導听課似的。張邁雖然被太陽暴曬,困得實在是難以忍受,但是又不得不強忍,哈欠打得遍天都是,但是就是不敢倚靠椅背眯眼小憩一會兒。自從落座開始,他的眼楮就一直尾隨右前方的孫雪,有時候她被鄰班級的同學擋住了,張邁便假裝認真看比賽地伸長脖子探著腦袋,其實看一眼也沒有什麼意義,但是身體和意識就是無法阻擋自己這麼做。
一般中小學舉辦的活動都是皆大歡喜的,把慷慨激昂的紅歌唱成爵士的六班都拿了一個「醬油」獎,只是和別的班級相比,沒有那麼實至名歸而已。
「練了這麼長時間,都特意把評委請來了,你們練習時候唱的都比現場唱得好!我跟你們說,我允許咱們班唱歌不好,我也允許咱們班體育不好。」蘇眉表情嚴肅(反正從高一開始就沒有見過她不嚴肅的時候,只是這時比以往要更嚴肅),說出的話沒有一絲語氣,冷冰冰地像是冒著冷氣的堅冰︰「但是我絕對不允許咱們班級學習不好!」
「以前天天晚自習練歌,到放學的時候我看到沒幾個背書包回家的,怎麼著?畢業了?沒有心吶!……」本來活動結束後,學校宣布休息半天,整棟教學樓已經快要沒什麼人了。但是蘇眉愣是開了一個班會,話都是一樣的話,理也是一樣的理,再加上班任沒有希特勒的演講那樣煽動人心,所以講台下都是垂頭咬著嘴唇安靜地「听」。
整個班會除了一大堆全國班主任通用言論之外,還另外宣布一件事︰等馬上進行的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將要根據名次在暑假開班補課班,只有年段前三百才可以參加。本來這件事對于張邁來說沒什麼關系,那只是學霸和偽學霸們關心的信息呢!但是自從剛才比賽的時候看到孫雪並且一直注視開始,心里就有種怪怪的感覺,離那次搭訕已經快兩個星期了,如果不是踫巧看到她張邁都可以保證淡忘了她,他何德何能會為了搭訕寫一篇小說,再加上孫雪也沒有過問,慢慢地就沒有借口繼續搭訕了。這個時候,那種搭訕前後的癢癢的感覺又來了,那種感覺讓張邁有點坐不住,就好像**踫到椅子就是特別難受的事兒似的。勉強鎮定中,他的心里萌生出一個想法︰他可以趁最後復習的日子努力學習,爭取在期末考試考進前三百,這樣他就可以進那個「暑假補習班」了!
最重要的是他就可以以「同學」的名義再次同孫雪接觸了!如果哪天听說張邁擠破頭都要上課或者補課,都等不了了,請一定要相信這只是一個神話或者這里面必有陰謀。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心,蘇眉的班會總是有這麼一個特點,雖說冗長無聊,但幾近所有人都會在班會之間在心里悄悄制定一個計劃。張邁一邊假裝听著講台前的吧,一邊低著頭頭腦風暴——他制定了一系列計劃,包括每天上午下午的任務,任務繁重的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成。在听到今天休息半天的時候本就打算回家好好補個覺,但是班會之後,特別理直氣壯的把這個想法勾除了——有沒有出息?
他一直保持著心里「偉大」計劃的熱情從校門到家門,冥想著暑假進入補習班該怎麼怎麼慢慢接觸孫雪,敢怎麼讓她了解自己,張邁眼里放著光,光是想著就已經很激動了。但是這種激動也僅僅維持到坐在寫字台前攤開書的那一幀畫面,看到湊成一團不知道說什麼的題目和題目下紙條大的答題空白處,張邁的目光就慢慢轉移到窗外和旁邊隨手放著的課外書。窗外輕輕搖曳的柳枝,課外書上輕而易舉的即視感,可要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教輔書要吸引人的多。
「哎~」張邁輕咬指甲,糾結地看了看寫字台一旁的課外書,又看了看眼前大部頭的教輔書。特郁悶地擺了擺手︰「好啦好啦!我學習還不行嗎?」
雖然有時候還是本能的偷懶,但是張邁用前所未有的認真一直堅持著有計劃的復習,計劃很雄偉,幾乎每天都不能完成計劃,但是相比于發呆看小說什麼的,這些進步連張邁都有些不敢相信。這天上午,一節什麼也听不懂的英語課下課後,張邁疲憊地依靠在椅背上伸懶腰打哈欠,這幾天下來確實太累了,沒辦法,學習的代價嘛!解乏地伸完懶腰張邁就順勢躺在後桌的桌子上,趁可憐的課間小憩一下,剛剛仰頭躺下,他便注意到了靠近走廊方向的兩扇窗戶上出現一個不陌生的身影。
「哎,孫雪!」
哎?誰在搶我的話?張邁疑惑地直起身向後看去,看到阿斯卡正拄著下巴托腮迷離地盯窗外發呆。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溜達溜達!」阿斯卡仍舊保持原來的姿勢,只不過視線跟隨者孫雪緩緩移動︰「你覺得孫雪怎麼樣?」
「怎麼了?」張邁知道沈淵嘴巴很緊,所以他知道他有點喜歡孫雪這件事兒阿斯卡不會知道,但是他還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試探地問道︰「啊?別告訴我你喜歡她!」
「哈~我阿斯卡從來都是把萬千少女放在心里的,這叫博愛!」阿斯卡听到這兒來了精神,挺直腰板得意洋洋道。
張邁沒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盯著阿斯卡。
「也不行啊!身高是硬傷啊!她的身高我估計都上一米七五了吧!」阿斯卡又泄了氣,慨嘆道。
張邁見阿斯卡有些游移不定,趕忙把這件事拍死︰「是是是,男人嘛!抬頭只能看到天,不能看到女朋友。」說完,他怕理由不充分,又小心地加上一句︰「況且,你不是說他有暴力傾向嗎?」
阿斯卡恍然大悟般,想起了前不久發生的事兒,惡意搭訕結果被孫雪一腳踢在了後腦勺。他的眼楮睜得好大,瞳孔里盡是恐懼,張邁見阿斯卡吃這套了,頗為神秘地湊到阿斯卡耳邊,悄聲道︰「還沒怎麼樣呢,就這麼暴力了,以後那還得了?」
「嗯!」阿斯卡一臉肯定,點頭的同時瞄著窗外,孫雪早就走過去了,又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點頭道︰「嗯!這麼暴力下去早晚要出人命啊!」
「張邁,你找女朋友的時候有暴力傾向的一律滅燈知道不?咱們寵她疼她還得挨打?」
張邁點點頭,沒說什麼,心里想得卻和阿斯卡大相徑庭。「我去外面透透氣。」張邁見離上課還有五六分鐘,起身道。高中課間的每一分鐘,含金量都很高,如果你能夠在超負荷的運算思考之後瞌睡哪怕一分鐘,都是相當愜意的。
「我也透會兒氣。」
阿斯卡和張邁閑聊著走到班級外面的走廊,走廊里雖然人多,但是空氣要比教室里新鮮多了,教室里那污濁的空氣滋生的只有昏睡。彭洪兮不懷好意的笑聲縈繞在走廊里,每節課間他都會準時出現在走廊要麼聊些「男人的話題」,要麼搭訕調戲幾個女生。張邁深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清醒多了。張邁注意到不遠處章霖在那里發著呆,臉上露出些許不自然,像是心里有什麼事兒。
「你看」張邁叫發呆無言的阿斯卡︰「章霖怎麼了?」
「不知道,人吶,一旦有了另一半就會把這幫弟兄們都給拋棄了。」阿斯卡看了一眼章霖,無所謂地說道︰「甭提,又在哪兒多愁善感呢!」
「走,咱們逗逗他去!」
「誰都那樣,趕明兒你要是有女朋友了你也是這模樣!」
「是麼?」張邁嘴上打趣道,心說︰我才不會那麼矯情呢!
張邁和阿斯卡散步模樣地走到章霖兩旁,同章霖一塊兒發呆,很快,張邁打破了沉默︰「我說章霖,這幾天你怎麼了?」
「沒事兒~」章霖冰冷道,從語氣就可以听出不可能沒有事兒。
「我不是笨蛋,只是對你沒有抵抗力,所以不要對我用你的小聰明,是吧!」阿斯卡開玩笑道,他剛才說得是章霖最近的動態。
章霖沒有說話,仍舊看著前方發呆,沒人知道他的視線在哪里。許久,他緩緩地張了口︰「我放棄了!」
放棄了?放棄什麼了?張邁听著章霖的話模不著頭腦,他疑惑的向站在章霖另一邊的阿斯卡遞眼色,發現他也是同樣疑惑。剛要破戒八卦一下,只見章霖轉頭看了看正陷于疑惑之中的兩人,苦笑道︰「該怎麼說,累覺不愛吧!」
說罷,他長長的嘆了口氣,嘆響了上課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