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砂亦年華 E9︰我微笑的嘴角流著血

作者 ︰ 刃輾轉

回憶就像是毛衣上起的毛球,怎麼清理都清理不掉,如果這些回憶悉數是幸福的就好了,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隨著初雪落下,被無辜純潔的雪片徹底掩蓋,就當他們都不作數。但是當回憶變得鋒利,那他們就不是飄渺的了,會像冰涼的刀刃抵在喉嚨的感覺一樣真實。造物者沒有給人類忘記某段回憶的權利,就像他沒有給人類扭轉乾坤的能力一樣。

張邁回憶不下去了,無論如何也不敢閉上眼楮,腦袋枕著已經麻得沒有知覺的雙手,無聊地看著同他一樣發呆的沈淵。

「沈淵,你等會兒告訴一下楊太陽和劉艷昭,下午放學先別急著吃飯了,練一下藝術節的節目吧!」張邁慵懶地說著,說實話現在他精力極度透支,不知道有多少次想過放棄,想撂挑子走人,但是看著同伴比他還累也沒有說一句怨言,自己怎麼能夠這麼不義呢?想到這些,他用力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抽走放在下巴下面的麻得無知覺的手,輕嘆著甩手。

沈淵猛然回過神來,渾身像是熟睡時靈異的沒有緣由的一顫,他如夢初醒般地揉揉干澀的雙眼,打著哈欠干脆地應答道︰「嗯,行。」

「沈淵啊,哎呀,你和.你和那個陸雲夕怎麼樣啊?」張邁呲牙忍著手心傳來又癢又痛的感覺,表情有些不爽道。不是張邁心里除了情感話題以外什麼都不去想,而是女孩兒或者戀愛一直都是青春期男孩兒話題榜頭條,經久不衰。

「沒什麼沒什麼。」沈淵擺擺手道,臉上盡是敷衍的笑容,習慣性地收回下巴,清清嗓子話鋒一轉對張邁說︰「你和孫雪到哪個步驟了?你得給我打個樣啊!」

張邁心說你這分明是不願意和我提你的暗戀經歷啊,也許真得是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原因吧!他也就沒繼續提及。

張邁邊和沈淵胡侃著的時候一直都在偷偷觀察,其實仔細看起來沈淵還是蠻可憐的,生性見女孩兒就非常拘謹的他非得喜歡上一個陌生的女孩兒,他不善言談但是必須要去搭訕,難度很大啊!一看沈淵就是智商把情商給欺負了的人,以前沈淵和他說過他喜歡過一個女孩兒,從小學就開始喜歡,其實也不算是喜歡,一廂情願默默關注,兩個人之間從來也沒有說過幾句話,連朋友都不算,他就這麼一直暗戀那個女孩兒八年,最近終于向她表白了,卻被婉拒了。

在心里一直存在了八年多的人,忽然的坍塌,那種感覺那種痛苦,也許只有沈淵才能體會到。

下午課結束之後,走廊里盡是放學出去吃飯的學生,教室里的人也所剩無幾,只有正在忍著餓排練節目的張邁,楊太陽,劉艷昭和章霖,劉以博,彭洪兮。他們都是拜托別人幫他們帶了飯,都不約而同地趴在桌子上等飯。張邁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楊太陽苦笑的臉和劉艷昭快被縫在一起的眼楮,心里嘆了一聲好苦,強打精神地拿出劇本開始對台詞。

「這里這個笑點時你的動作是不是不合適?」劉艷昭盯著被修改地凌亂地劇本,若有所思道。

「嗯,你看我這麼做行不?」張邁想了一下後,換了一種姿勢。

「我看行,動作再夸張點就更好了。」楊太陽滿意地點點頭,伴隨著他說話地是一聲像是****的來自肚子的聲音。

「嗯,好的!」這個相聲節目前幾次排練還是比較有意思的,但是已經排練到這個份兒上,笑點幾乎都可以背出來了,排練進行地還是蠻無聊的,听著此起彼伏的肚子的「咕咕」作響,張邁拿起筆草草標記了一下,面露痛苦道︰「你們餓嗎?」

「沒事兒,我們都讓別人帶飯了!」劉艷昭,楊太陽幸災樂禍地異口同聲道,兩人聳聳肩,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嘿嘿,我也讓別人帶飯了!」劉以博趴在桌子上懶懶地舉起手,他也加入幸災樂禍張邁的隊伍。

「博起啊!我一直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彭洪兮剛才還像已經睡著的模樣,一听到劉以博說話就好像晚飯來了似的。

「什麼啊?」劉以博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動,他依稀感到有些不對勁,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對勁。

「我是你爸爸還是你是我兒子啊?」

「我是你兒子唄!哈哈,還想騙.」劉以博還以為他識破了彭洪兮的語言陷阱,得意洋洋地笑著,但是沒笑幾聲,聲音就岑寂了下來。

「哈哈!」除了劉以博其他人都笑成了狗,只剩劉以博在哪里敢怒不敢言,嘴里嘟噥著不可能扳回局勢的一句話︰「你是我兒子!」

「哈哈,這比我的節目有意思多了啊!」張邁笑出了眼淚,已經很久都沒有像剛才那樣幾個同學一起爆出個笑話痛痛快快地大笑了。

「對了,阿斯卡最近怎麼了?我看他好像心里有事兒啊!」張邁趁勢問道,其實他心里是想問章霖來著,但是見章霖正心事重重地端坐在座位上,也就不便提及了。

彭洪兮搖搖頭,最近這幾天他們都有各自的心事,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些人都在初秋時節共同陷入情感問題,大概是瀕臨枯黃凋的世界要在冬天來臨的時候要把愛情的心跳逼停吧,才會有這麼多人趕在最後一次心跳之前實習愛情,上一次這麼過癮的爆笑好像已經是很長時間之前了。

剛才一直沉默著不言語的章霖緩緩地說︰「阿斯卡現在和我一樣。」

「啊?」張邁驚訝道,回頭張望了教室其他人,除了彭洪兮認認真真地旁听,劉艷昭和楊太陽早就退出了聊天,兩個人一塊兒玩著手游,劉以博還在寫著教輔書,憑借破舊不堪的殘缺的封面,張邁一眼就辨認出了那是李迢還沒有退學時他買的。張邁心里想道,章霖是因為董雨兒才變會變成這樣子的,阿斯卡也是因為女孩兒才變得那麼頹唐?他將信將疑地低聲說道︰「也因為.女孩兒?」

章霖搖搖頭,語氣平靜地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他是因為女孩兒才變成這樣沒錯。」

阿斯卡曾自詡自己閱過的女孩兒手拉手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三圈,儼然就是一個公子,這麼博愛的一個公子哥竟然會因為一個女孩兒把自己折磨得這麼難受?有些難以置信的張邁看著章霖毫無波瀾的眼楮,從書桌膛里拿出手機,剛才他隱約听到了一聲震動。

「邁,排練節目別忘了吃晚飯喔!等會兒我要檢查!( ▽ )」

張邁每一次看到孫雪的短信都會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他又看了看短訊上的字符表情,就像看到了孫雪的表情一樣。他飛快地按著鍵盤,回復道︰「得令!」

「我要去商店買晚飯去了啊!」經過孫雪的提醒,張邁才真切感到饑餓,他招呼一聲後便起身去樓下的商店。

「等會兒,我也要去。」章霖緊隨著張邁起身,平靜道。

張邁知道章霖也讓別人幫忙帶晚飯了,心里揣測他現在同自己一塊兒去商店他其實並不是要買東西,也就是單純地想和自己聊一會。張邁輕輕點了點頭,走出了教室。

「章霖,你最近怎麼樣?」張邁在下樓的路上,半開玩笑地問道。

「我挺好的,真的」章霖看著張邁的眼楮,有點自欺欺人地重復點頭肯定︰「真的!」

張邁歪頭看著章霖,心想︰自我催眠自己現在很好才是最大的不好,章霖啊章霖,你什麼時候才能走出陰影嗎?何必再糾結與一個壞女孩兒身上呢?

世界還真是小,就在樓下商店里,踫巧遇到了董雨兒也在買晚飯,張邁遠遠看著董雨兒心說不妙,轉頭見章霖也看到了董雨兒,遇到了就不能不打招呼,一場尷尬的踫面馬上就要開始。

「我先上去了哇,你自己買吧!」章霖轉身匆匆走出商店,消失在有些昏暗地走廊里。

面對寒風的凜冽面對曾經的羈絆,章霖還是選擇了逃避。張邁望著走廊盡頭的黑暗,無奈地嘆了口氣。

「嘿,董雨兒!」張邁硬著頭皮走到董雨兒身旁,小心翼翼地打著招呼。

「嘿!」董雨兒看起來很有活力,和以往的她一模一樣︰「你也沒吃晚飯啊!」

「嗯,你不也是嗎?」

「是啊!這麼孤獨啊,大才子竟然沒有人陪著買晚飯?」董雨兒看玩笑道,淺淺畫著的眼線在商店里昏黃的燈光下帶著些許妖媚。

張邁想說剛才章霖就在旁邊來著,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了下去,微微一笑道︰「是啊,你明顯和我一樣嘛!你不能沒有男生陪著啊!」

董雨兒知道張邁話里帶著的濃濃的諷刺,她知道自己在張邁心里的印象就是一個壞女孩兒,她不想去解釋什麼,只是莞爾一笑。

一個人的時候,思緒終于完全屬于了自己,可以用大腦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比如思考,白日夢或者回憶。回憶的刀刃抵在喉嚨,那冰涼的觸感,那無助的感覺,貌似看到了下一秒自己噴薄的鮮血,擴散的瞳孔,深深嵌在手掌里的指甲和仍舊被鋒利的回憶折磨的死靈魂。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最偉大的物種,也是世界上最悲哀的物種,因為他們連死亡之後的靈魂,都有回憶。

「你是誰?」張邁感覺好像有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太陽穴,顫抖地刀尖帶來的刺痛清晰可見。

「我是.」

「她是我一起上新東方課的同學!」孫雪插嘴道。

孫雪的媽媽像是沒有听到孫雪的回應,繼續用嚴厲的目光盯著張邁。

「我.我是,和孫雪一個新東方班的,我叫張邁。」張邁一陣緊張,一時竟然有些結巴,左手攥著拳不知道該放哪兒,右手揣進兜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抓住咯地手心生疼的鑰匙。

孫雪的媽媽依舊嚴厲的盯著張邁,本來沒有張邁高的身高在張邁眼楮里莫名的佔滿了整個視線。那一刻,時間好像靜止,一點空氣流動的跡象都沒有,那種煎熬的長度不能用時間來衡量。不知道過了多久,孫雪的媽媽冷冷地說道︰「快點兒走,最好別給我遲到。」

「你知道那以後發現了什麼嗎?」坐在一旁的孫雪輕輕牽著張邁的手微笑道。

張邁搖搖頭,迎著微弱的遠處的燈光,張邁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但是光線太過微弱,張邁沒太看清楚。

孫雪抿著嘴唇,不小心牙齒踫到了嘴角的裂口,一陣毫無防備地刺痛襲來。但是孫雪依舊微笑,默默咽下嘴角滲出的腥咸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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