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砂亦年華 E49:分9手

作者 ︰ 刃輾轉

「別啊,我再給你介紹一個!」听到張邁得意洋洋的聲音,沈淵沉悶的心情好受了些,有時候有人注意到自己心情不好就已經足夠了,能夠證明存在感的承諾比承諾本身的含義還重要。他本來被和自己差距這麼大的陸雲夕拒絕都在預料之中,難過之後就沒有什麼事了。

沈淵低著的頭抬起來,仰頭看著張邁︰「你.」

他剛想說的是︰「你準備給我介紹誰啊?」但剛剛說出一個字就被打斷了。

沈淵眼睜睜地看著一塊黏黏糊糊的口香糖從張邁的嘴里掉落下來,狠狠地摔在自己鼻尖上,然後順著鼻尖緩緩滑落下來,自己青蔥的胡子茬上立刻有了一股黏膩的觸覺,上面還帶著張邁的體溫,他極力保持姿勢,忍住怒火和惡心看著張邁,緊緊咬著牙一字一字地說道︰「張邁,你要是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今天你還能穿著褲子回家。」

可是張邁根本沒有注意到沈淵剛才說的話,他有些吃驚又有些悔恨地看著窗外,像是看到了老蘇一樣驚恐。沈淵的第一個反應是班主任來了,慌慌張張的他根本顧不上惡心不惡心地就把掉到自己臉上的木糖醇抓了下來團在手心里扔掉,板板正正地坐在座位假裝學習。

「怎麼了?」旁邊一同學注意到沈淵突如其來的動作,試探地問道。

「老蘇好像來了。」沈淵一只手緊握著筆另外一只手扶額看著剛剛攤開的卷子。

那個同學愣了一下,半直起身向窗外望過去,然後茫然地說︰「沒有啊!」那個人的眼楮里有些埋怨,像是在埋怨沈淵的一驚一乍。

沈淵小心翼翼地緩緩起身向窗外瞄過去,並沒有看到他再也熟悉不過的臉龐,只看得到黑洞洞地依稀有人影晃動的走廊,他抿住嘴唇,極力克制臉上肌肉的抽搐,哆哆嗦嗦地說道︰「你竟然敢玩兒我?!」

「別鬧!」張邁稍稍把臉側過他,認真地說道。

沈淵以為張邁還在假裝正經,正想照著他的脖子一巴掌,透過玻璃他依稀看到一個自己有點熟悉的身影,他擠擠眼楮仔細辨認,看到陸雲夕正向他微笑地擺手打招呼,沈淵有些不知所措地機械地也同樣向她擺手,他看到陸雲夕身旁的孫雪正臉色陰沉,目光嚴厲地看著張邁。

張邁沒有遲疑,嘴上不知道在嘟噥著什麼就跳出座位,有些倉皇地閃到門外,沈淵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透過有些模糊不清的玻璃窗,沈淵看到了孫雪第一次對張邁發脾氣的樣子,孫雪平日里如水柔和的眼楮里現在緊瞪著在自己面前低頭了的張邁,如果不是玻璃上反射教室里的燈光,沈淵大概能看到她瞳孔里燃燒的怒火。剛一愣神,他發現陸雲夕正有些認真地盯著自己,才發現自己不應該當這個八卦的觀眾的,他面露歉意地向陸雲夕稍稍哈腰回坐到座位上,但是因為自己身高的緣故,他裝作學習地挺直身子用眼楮的余光瞄著窗外讓他難以理解的變故。

張邁低著頭站在孫雪面前,宛如犯罪被當場抓個現行一樣老師,孫雪本身就和張邁差不多高,現在的張邁看起來很是渺小。

「我」張邁試圖打破尷尬難堪的沉默︰「我錯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張邁就後悔了,這種懦夫一樣的道歉根本不會挽回一點點局面,只能火上澆油,但是他實在找不出什麼詞語。

孫雪和陸雲夕沒有什麼反應,像是沒有听到一樣,如果真得沒有听到的話還真是張邁的幸運,但真實情況是這句話如同他被硬生生地無視,這種死寂一般的僵持讓張邁有種不詳的預感,張邁咬緊牙關在心中拼命搖著頭拒絕,雖然他不知道到底在拒絕什麼。

「分手吧。」有一個聲音好像這個世界的旁白一樣,剝離了意識之外的雲淡風輕。

張邁一愣,以為是自己心里杜撰出來的聲音,他緩緩抬起頭來想要看看孫雪的表情,心里深諳驚奇這聲音真是逼真。

「張邁,分手吧!」張邁的目光聚焦在孫雪的嘴唇上,朱唇輕啟,再一次說道,沒想到剛才的聲音就是從孫雪嘴里發出的。

這一切都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張邁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他痴痴地看著孫雪,大腦在那里無謂的短路。

「我永遠也不會面對一個對我說謊的人。」孫雪的聲音沒有意思波瀾,本來張邁以為孫雪不讓自己吃口香糖而自己沒有記性吃了這件小事會讓她發好大一通火,沒想到現在根本找不到她語氣中能代表憤怒的詞匯。孫雪像是一個局外人似的宣判了自己和張邁生涯終結的通告,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表情地轉身離去。

張邁始終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他愣愣地看著孫雪絕情的背影,直到那個淡淡地沒有輪廓的背影轉過身子閃進八班的教室,張邁機械地把視線轉向仍舊在原地的陸雲夕,眼神里滿是驚詫和求助的目光。

陸雲夕眉頭微皺,看著張邁呆若木雞的神情,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只是失望地搖搖頭之後便轉身走開。張邁無助地面對被喧囂灌滿了的走廊,吵鬧的笑聲已經與他無關,那些歡快的聲音也一點都沒有進入到他的耳朵里,他清晰地听到身體里有窸窣的聲音,這就是傳說中的心髒被撕碎的聲音吧!把肌肉一點一點撕裂,**出的動脈血管噴薄著鮮紅色的血液,為什麼感覺不到疼痛呢?

張邁苦笑著像是行尸走肉一樣地走進教室,心說道。

沈淵這時也變得安靜下來,剛才發生的他都看到了,看著張邁的面如死灰,像是被抽干靈魂了一樣,他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只是半張著嘴用眼楮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直到與張邁的眼楮不小心的對視。

「剛才的你都看到了?」張邁用陳述地語氣說道。

沈淵深深點頭。

張邁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到座位上,拿起筆旁若無人地寫練習冊。

「因.因為什麼啊?」沈淵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有些結巴地說道。

「沒什麼」張邁搖搖頭,眼楮一直看著空白的練習冊︰「就因為些小事。」

「那肯定沒事的!」沈淵勸慰著︰「明天我幫你問問,都是鬧小脾氣,哄一哄就可以了。」

夜晚,連黑暗都變得凜冽,像是一個殺手有力的胳膊一樣扼住他的脖子,呼吸變得那麼困難。衣兜里被攥得溫熱的手機遲遲沒有震動,不知道,自己從何時開始害怕獨自相處,沒有認識孫雪之前就是這種狀態,一個人走在路上,一個人等紅綠燈,一個人對著朦朧渾濁的夜空哈氣,一個人想著兩個人時的場面。

張邁突然變得害怕了孤獨,回到初始動作卻回不到初始狀態。

「這樣子就劇終結束了嗎?」張邁自問道︰「相戀是兩個人事情,分手也是兩個人的妥協!」

「今天怎麼找我?」張若看到正在學校門口的孫雪,緊走了幾步說道︰「張邁呢?」

「我和她分手了。」孫雪聲音有些顫抖,眼楮看著遠處,瞳孔黑洞洞地深不見底。

張若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好像毫不關心姐姐的事情,等到兩人走了很遠張若才張開口︰「因為什麼?」

孫雪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轉頭很認真地看了張若一眼,像是在說「你真得有那麼關心我的事情嗎?」然後冰冷地說︰「他對我撒了謊。」

「撒什麼慌了?」張若緊接著問道,但是臉上還是若無其事的表情。

「他說過不再吃口香糖,我也象征性地沒收掉他的剩余,但是卻背著我出爾反爾。」孫雪仍舊冷冷地說道。

張若「哼」地冷笑了一下。

孫雪極力忍住憤怒,眼楮死死盯著張若的臉︰「怎麼了?在笑話我幼稚吧!或者在嘲諷我因為一件小事就大吵大鬧,但是別以為這是一件小事.」

「我沒有笑話你!」張若提高了音量,以致于足以打斷孫雪的話,她的臉上恬淡,但是夾雜著剛被激起的憤怒︰「也沒有嘲諷你。」剩下她還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出來,看也不看孫雪一眼地走開了。

孫雪的眼楮幽怨地盯著張若的背影,沒想到自己的妹妹除了漠不關心自己本以為能激起關注的事情之外,還會表露出過于自己幾倍的成熟,這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姐姐無法忍受的,她站在原地緊緊咬住牙。

「別以為你裝成熟就能否認我是你姐姐的事實!」孫雪在心中說著,分手之後的不理智和張若的過度淡漠,讓孫雪在這個時刻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回到家,孫雪已經沒有學習的心情,但是為了不讓自己媽媽看出自己的異樣,她還是要在書桌前裝模作樣一陣子,想到這里她就有點頭痛,自從和張邁在一起之後就好像同時失去了運氣,學習方面的壓力越來越難以承受,作業倒也好說,只要抄一下就能糊弄過去,但是日漸臨近的期末考試讓她越來越覺得是個末日,已經好久沒有認真學習的她根本不會在期末考試里考好。

再加上最近幾次和張邁在一起走時與老師或者老媽不小心踫面,她有種事情即將暴露的預感。「終于和他分手了呢!這應該也算是好事吧!」孫雪心里說道。

孫雪洗漱完畢回到臥室,張若正在臥室里另外一張寫字台上學習,孫雪像是當她不存在似的走到自己的寫字台前坐了下來。自從剛才在回家的路上到現在,孫雪就一直沒有和她說話,兩人之間的冷戰就在幾句話之間開始了。

習慣性地掏出手機,跟以往一樣,張邁總會留言,不過今天有所不同。張邁發來三條長短信,每一條短信都是用不同華麗的辭藻來向自己承諾和道歉,看著張邁的短信,她有點懷疑張邁是不是文科生。

「你別再聯系我了,我不會原諒你的。」孫雪回復道,這當然不是她的本意,只是把一天的壞情緒一股腦撒在張邁身上。

「你知道我為什麼吃木糖醇嗎?」立馬張邁的短信就發了過來,她都能感受到現在張邁的焦急激動,想到這里孫雪心里竟然有了一點點痛快,這種自己隨便說幾句話就能掌控別人情緒的能力立馬讓她有些上癮。「別再說了,狡辯而已。」

「這麼長時間了,我一直都是像咱們開始第一天的樣子珍惜你,不是想要說明什麼,只是你好像讓我有想要牽手一輩子的沖動,所以我對你絕對的坦誠,但是有些事情是真得不好說出口的。」

「什麼?這也是秘密?那你干脆把所有事情都當做不好說出口的秘密好了。」

「不是不是,我怕我吃過晚飯之後嘴里有飯菜味道,會讓你不好受,所以我才用木糖醇去去味道。」

「那你還是對我說謊了。」孫雪實在找不出什麼漏洞,只好開始蠻橫道。

「我真得很糾結,我怕我不吃木糖醇去除味道之後你不再和我接吻,我吃了怕被你發現。以後不吃了行嗎?」

「以後?沒有以後了。」

「不要分手好不好?只要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做什麼都願意!」張邁好像沒有看懂剛才短信的意思,仍舊挽留道。

「我要睡了。」

「晚安,老婆大人。」

孫雪微笑地看著手機屏幕,沒有回復,看來吳恨教自己的方法真得很管用,在回到教室,把自己和張邁分手的消息告訴吳恨之後,吳恨思考狀地用手撫模著下巴,然後斷定自己如果不是故意到無理取鬧想要分手的話,是早晚都會原諒張邁的,因為張邁犯得錯誤無論什麼解釋都的確是芝麻大的小事。

「我有可以讓他更加珍惜你的方法。」吳恨坐在座位上模著下巴神秘道︰「一定要強勢,讓他看出你對這點小事認真地態度,這樣子他以後就不會小看你了。然後即使他的解釋再合理都不要急著原諒他,這樣子和好的話只會讓他覺得你只有這點手段。下次你要是再用這種方法就不管用了。」

「這.這不好吧!」孫雪猶豫道,看樣子有點難以理解吳恨剛才的言論︰「萬一張邁不吃這一套怎麼辦啊?」

「看來他真是吃這一套了。」孫雪合上手機在心里嘟噥道。不知道吳恨告訴她的那一套「欲擒故縱」是從哪里看到的。

把戀愛編纂成計策,然後靠著這些頗有心計的計策賺錢或者揚名的人簡直就是人類的棄徒,玩弄人性,蠱惑人類中最純真最自然的情感,只為了某種自私的目的讓那個對自己有利的人愛上自己或者追上那個人,和******沒有什麼區別。

不知道張邁是怎麼才能入睡的,輾轉反側了多久才消耗掉一天下來殘存的體力,窗外地夜空朦朧又清晰,然後歸于黯淡,「嗖嗖」的寒風一整夜都在窗外嚎叫。一個少年在微弱的光亮中瞪大了雙眼,眼神空洞,時間流逝在他身上找不到痕跡,听著時鐘的秒針滴答轉圈,他內心極度煎熬,但從外表看不出來,他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堅持挽留下去。

人生之遺憾莫過于輕易放棄了本不該放棄的,或者倔強地堅持本不能堅持的。張邁徹底失去意識,合上睡眼的那一剎那,他決定了是放棄還是堅持呢?無從考證。

第二天,張邁看起來很萎靡,碩大的熊貓眼一看就是很晚才睡,散亂的頭發也沒有整理的樣子,一坐到座位上就開始打盹,看樣子這打擊把他摧毀得不輕。沈淵一直瞄著同桌,沒想到兩個人毫無預兆地就閃電分手,本以為張邁經過一個晚上的挽留今天會和好如初,沒想到.看來只能看他能不能幫他一點忙了。

早自習緊接著就是語文課,張邁一直都在座位上打盹,第一節下課的時候干脆趴在桌子上睡了起來,甚至還發出不小的鼾聲,這是張邁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張邁怎麼了?」阿斯卡透過窗戶看著睡得正香的張邁問道。

「孫雪昨天和他分手了。」沈淵靠在走廊另一側小聲說道,怕被教室里的張邁听到。

「靠!為啥?」章霖詫異道,沒想到往日幾乎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張邁和孫雪也會分手。

「好像是.」沈淵站直身子向窗戶里看過去,見張邁睡得很香,他壓低聲音道︰「因為孫雪不讓張邁吃木糖醇,張邁不小心吃了一點。」

「啊?這都能分?小題大做了吧!」不僅僅是章霖,其他人呢也都一副「事兒管得太寬了吧」的表情。章霖接著不滿道︰「我要是踫到這種女的,肯定」說著他做著扇巴掌的動作,剛想說些什麼霸道蠻橫的話,結果用眼角瞟到了江婷漪正從自己身旁經過,他趕忙停止了動作,用眼楮追隨著她,結果江婷漪給了自己一個結結實實地白眼。

「是吧!」章霖解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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