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燁低下頭,看著眼前這個及腰的小孩,蠟黃得臉上瓖嵌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楮,直勾勾的目不轉楮的盯著他。
「小孩,看夠了嗎?」
暮卿低下頭,光著的小胖腳踢踢雜草,不好意思的開口,「哥哥,你好漂亮。」
她的聲音很好听,軟軟的,甜甜的,就像是在他的心里滴了一滴蜜糖。
「漂亮?小孩,這是形容姐姐的,不是哥哥。」楚燁無奈的扶額,他最討厭別人說他的外貌,可對這個小孩卻怎麼也無法生氣。
暮卿拽拽他的衣袖,依舊用軟綿綿的聲音回答,「哥哥,很好看。」
楚燁啞然失笑,好看?瞧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他認栽了。蹲與她面對面,修長的手忍不住捏捏她胖乎乎的小臉兒,「哥哥這是帥,不是漂亮也不是好看,記住了嗎?」
他說話時呼出的溫熱氣息噴灑在暮卿臉上,癢癢的,暮卿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卿卿記住了。」
「卿卿,卿卿,好名字。」
暮卿小大人的伸手捏捏他的臉,「我叫暮卿,你叫什麼名字?」
「楚燁。」楚燁錯愕的睜大眼楮,手不停的撫模著自己的臉。這小丫頭大膽了,敢捏他的臉。
「唔…」暮卿困意朦朧的打個呵欠,靠在楚燁懷中沉沉睡去,一道細細的口水順著她的嘴滑落,滴在楚燁明黃色的袍子上。
手在空中停留片刻,最終還是摟住了暮卿小小的身體。她的身體又小又軟,睡相滑稽天真,不知在夢里和周公吵架還是玩耍。
偶爾,清風拂柳,長長的柳枝劃過楚燁清俊的面容。他伸出手抹掉暮卿嘴邊的口水,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的睡顏。
當暮卿睡醒時,已是傍晚十分,殘陽余暉折射進屋里,火紅的光輝引得她歡呼雀躍,門外的楚燁听見她的笑聲走了進來。
「哥哥,快看,我的影子好小哎。」暮卿興致勃勃的在牆上玩弄著自己小小的影子。她走到哪兒,影子就跟到哪兒。
楚燁撫模幾下她的烏發,兩個人的影子顯得很溫馨。暮卿半張著小嘴兒,墨黑的眸子緊盯牆面,不知在想些什麼。
影子緊緊靠在一起,就像是一對親密的戀人,楚燁的笑臉同這影像,深深地印在了暮卿的腦海里,多年不曾忘卻。
「我不在草地上睡的嗎,怎麼會在屋里?」暮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在一間陌生的房間里。
房間布置的也算整潔,一張桌子幾把椅子,一張床,一個櫃子,基本就這些家具。
「這是我的房間,平常就我一個人住。」楚燁不咸不淡的開口。
「啊…啊…」一想到自己竟然睡在一個陌生哥哥的房間里,暮卿忍不住尖叫,硬生生震碎了桌上的茶具。
「我的清白啊,全毀了。」暮卿雙手抱胸,連連後退。
「毀了就是毀了,還能怎麼樣?」楚燁存心想逗逗她,步步緊逼她後退。
眼看到了牆邊,沒法後退了,暮卿一張小臉兒盡是驚恐。哇的一聲啼哭,眼淚鼻涕全流下來了。
「哎,你別哭,我和你說著玩的,我一直在外面,沒動你,我發誓。」對,他的確沒動她,只是抱了而已。
暮卿不依不饒的繼續大哭,臉色也漸漸紅了起來。
楚燁無奈,舉起干淨的袖子擦去她臉上殘留的淚水,不打不罵,安靜的替她拭去淚水和鼻涕。
「哥哥,卿卿不哭了,對不起,卿卿任性了。」暮卿抽抽嗒嗒的吸吸鼻子,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幾滴小小的淚水,小臉兒紅撲撲的,說不盡的可愛。
「走,哥哥帶你看落日。」他笑笑,抱起暮卿幼小的身子,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門,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暮卿趴在他的肩上,看落日殘暉將他的身影拉的又細又長。年幼的她,朦朧的認為這便是簡單的幸福。
第二日,長遠帶著暮卿去紫檀殿,還沒進門便感到殿外強大的結界。
迎面而來的無形而強大的壓迫感使長遠感到有些窒息,喘不上氣。
「大師,你怎麼了?」暮卿拉拉他的衣袖,有些擔憂的看著他。
「卿卿,你有什麼不適嗎?」長遠心里不免驚嘆,看她臉色正常,毫無窒息之勢。
「嗯∼」她沉思片刻,用手在空中亂模,「我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擋著,似有似無。」
「這是昆侖山的結界,據說是首任掌門為了抵擋妖怪侵犯而設,大概有幾百年了。今日听聞結界裂開一道縫隙,真是奇怪。」
暮卿拉著長遠,毫發無傷的穿過了所謂的結界,進入紫檀殿。
玄修正在研究遠古一戰的雕刻,那震驚六界的戰爭留下了太多謎題。
「老爺爺,你在看什麼?」暮卿冷不丁的出聲,嚇了玄修一跳。
「小丫頭,你是怎麼進來得?」
紫檀殿周圍有結界,沒有幾十年道行的人是進不來的,何況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孩。
「走進來的呀,爺爺好笨,這都不知道。」暮卿自以為是的驕傲。
「爺爺,你在看什麼?」她睜大眼楮瞅著這些雕刻,表情越發怪異。
「丫頭,怎麼了?」玄修問。
「它們用生命封印了這個怪物,干嘛還要留下破解的方法?」
「什麼方法?」玄修研究這個問題數十年都無法弄清楚,竟讓她一眼看了出來。
暮卿胖胖的小手指著石刻上方的一些模糊不清的東西,「只要集齊這些東西,怪物自然就會出來。」
「都是些什麼東西?」
「劍,琴,塔,斧,石頭,鏡,還有一些我看不清。」
玄修一**癱坐在地上,剛剛暮卿說的那些,是上古十大神器,個個都是獨一無二的神器,威力驚人,足以毀滅六界。
「鳳凰浴火重生,心血足可拯救蒼生。」暮卿緩緩念出一行極小的字。
「鳳凰?遠古一戰,鳳凰魂飛煙滅,世上再無鳳凰。」
玄修掐指算過暮卿的生辰八字,每次在算清時總會有一股極強的仙法阻擋。他只能算出暮卿對魔君出世會有一定阻攔,卻算不出她的前世。
暮卿可不懂這些,她溜達到通天鏡前,小手輕輕觸踫。只听「 」的一聲,鏡子便碎成兩半。
她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低著頭,淚水在眼里打轉,「對不起,對不起,卿卿不是有意的。」
玄修長嘆一聲,揮揮手,示意他們先離開。長遠拉著暮卿離開,她離開前滿目歉意的看了玄修一眼。
玄修清楚的知道,通天鏡能顯示出人內心想看到的所有事情或地方,卻無法承受暮卿內心的強大力量。他不禁懷疑,封印暮卿力量的究竟是誰。
他默念法訣,一道青光閃過,空中隱隱出現一面青銅懸鏡。
昆侖鏡,通曉天機。傳說可以掌控時間之力。
鏡中重現遠古一戰,大地血流成河,魔君的殘暴,妖怪的殘忍,天兵天將奮力抵擋,一批接著一批從空中隕落。
天被血染成紅色,四神獸踏著祥雲趕來。竭盡心力化作封印,從四個方向永壓魔君,鳳凰翩翩而至,化作一團炙熱的火團擊破魔君周身結界。
天,依舊呈赤色,鳳鳴哀憐,一滴血淚滑落,無力的拍拍羽翼,化作一片星辰。
世間再無四獸,再無鳳凰。
玄修老淚縱橫,古書記載程度遠遠不如鏡中重現的殘忍。幾萬年了,魔君蘇醒的日期漸循漸進,世間再無鳳凰,誰能抵抗?
紫檀殿外,風吹梨樹,殘花悠悠飄落,樹下的玄衣男子,長發飛舞,望著滿樹梨花出神的想著什麼。
「卿卿,過來。」楚憐歌淡淡開口。
他的聲音仿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暮卿不由自主的邁開小短腿向他走去。
這就是拯救蒼生的救世主?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孩子罷了,稚女敕的肩膀要扛多少困難,他不得而知。
楚憐歌盯了她很久,盯得暮卿心里發毛。
「你是長遠大師的師父,對嗎?」
「恩。」楚憐歌淡漠的眸子含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暮卿嘟著嘴,數著指頭,小聲嘀咕,「你是長遠大師的師父,大師的師父,大師師父,大師父。」
薄唇微微勾勒出一絲淺淡的笑容,頗有興趣的瞧著她,有些好奇的想知道她對他的稱呼。
「啊,糊涂了,我該叫你什麼啊。」
「你若是不嫌棄,暫時做我昆侖山的弟子,喚我師父,可好?」
暮卿伸出圓滾滾的小胖手,雙眸晶晶亮,「當你徒弟有什麼好處?」
楚憐歌眼中的笑意加深,憑空變出一串油亮的糖葫蘆,遞到她的手中。
「啊,我的最愛呢,謝謝師父大人。」暮卿興奮的咬了一口,又酸又甜。家里窮,爹爹都不給買糖葫蘆,上一次吃都忘記是什麼時候了。
「師父,師父。」
一陣陣由近到遠的呼喚聲傳來,楚憐歌臉上的淺笑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淡漠。
「師父,你可曾見過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胖胖的,眼楮大大的,挺有靈氣的。」
楚憐歌微微愣了愣神,眼前這個氣喘吁吁的人是他沉穩冷靜的徒弟嗎?怎麼為了一個小丫頭急成這樣?
「哥哥,我在這里,你沒有看到嗎?」暮卿的聲音幽幽的傳來,似帶著一絲不悅。她有那麼渺小嗎?這都看不見。
「哈哈哈哈。」楚燁干笑幾聲,有些尷尬,「卿卿,看哥哥給你帶了什麼。」他神秘兮兮的將懷中的油紙包遞給她。
暮卿上下左右,毫無死角的打量一番,鼓鼓囊囊得,隱隱還有一股糖酥糕的香味,她心里便了然了。
「哥哥,是百里居的糖酥糕。」她信誓旦旦的回答。
「哇,卿卿果真是冰雪聰明,聞味兒都能聞出來。」楚燁夸張的奉承。
「那是,那是。」怎麼總覺得他夸的不是好話呢。
楚憐歌扯扯嘴角,這丫頭真是單純,燁兒這是拐著彎兒罵她是豬啊。
「哥哥,你壞呢,罵人家是豬。」暮卿說著,揮著小拳頭便去打他。
楚燁笑著逃竄,時不時的讓著她打幾下。
兩個人,就這麼笑著打鬧。楚憐歌不禁在想,紫檀殿多久沒這麼熱鬧了?
「卿卿,從今日起,燁兒便是你的師兄,不懂得地方盡可問他。」他淡淡的丟下這句話,人已走出幾十米。
「知道了,謝謝師父。」暮卿揮著小手向他道別。
楚燁懷疑,剛剛師父是不是笑了?他拜師至今十年有余,師傅的嘴剛剛絕對彎了,只是幅度很小罷了。
梨花靜靜落下,掉在暮卿的肩上,楚燁溫柔的替她拿下,四目相對,他笑了,她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