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濟蘭第一次扯住這個不算熟悉,卻又有些莫名的惺惺相惜男子。
面對佟玖的疑問,濟蘭松開了手,清了下嗓子,持重的道「婚姻大事,豈能如此草率。其實——我這次來,就是過來給你捎個話兒。那五十萬兩,家妹答應借給你了。」
「這——。」納蘭米和佟玖,不約而同的發出同樣的驚呼,前者是不解,後者是驚喜。
「此話當真?」佟玖不可置信的瞅著濟蘭,將信將疑。見對方頷首確認,臉上的陰郁之色登時全散,眉開眼笑的朝濟蘭連連拱手「二爺,您真是我的貴人。豈止是貴人,是我的恩人!」
說完就好不痛快的撕了手里的契約,邊引著濟蘭進內室小炕邊對虹筱道「虹姐,快去備點好菜,我跟二爺小酌則個,好好敘敘。」
請的人熱情,應的人大方。可身後這倆人的丫鬟,臉上卻頗為復雜。都覺得自己主子和對方男女授受不親的,進了內室還上了炕,這可如何是好。
先是虹筱趕緊跟了進去,富察米更是緊隨其後。
可來到炕前,四個人相繼尷尬的杵在那。
原來,方才佟玖進來換衣服換的急,平日里內室除了自己和虹筱也沒別人來,貼身的衣裳都是隨手就扔在了小炕上。
如今借到錢了,剛才一高興,把這些早忘的死死的。
還是虹筱年長持重些,硬著頭皮上前,手腳麻利的把小炕收拾出來。
濟蘭看著佟玖快要紅的沁出血的耳朵,又清了下嗓子,坐到炕上的小桌邊。想著他這個歲數的大家兒少爺,房里有個通房丫鬟也是正常的。
只是,自己撞到了這些個私人物件兒,當真是頗為尷尬。放眼四下的打量,整個屋子的陳列都是北方厚重粗獷的風情,完全沒有江南的雅致。收眼在看小桌上,都是些松籽核桃的干果。
自從韓先念出了家,府里面各過各的,佟玖請了北方的廚子,自己在園子里開伙。
濟蘭看著佟玖拎個大茶壺,在桌上的粗瓷大碗里給她添茶水,嗤笑了下「我倒是第一次見茶商,是這般喝茶的。」
「讓二爺見笑了。我打小手上就沒個輕重,那些個妗貴細瓷的杯碟不知道磕壞了多少。品茗什麼,更是沒那福氣,每每口渴,不牛飲上這大半碗,只當是沒喝。」佟玖坐到小桌另一邊。
不多時,僕人先是端來了肉干,女乃酪,上了烈酒。
「先干為敬!」佟玖端起碗,先喝了一碗。濟蘭正躊躇著,虹筱端了酒壇低聲道「哥兒,溫了再喝。這麼涼的酒,怕是傅二爺也喝不慣不是。」
佟玖撓了撓頭,覺得也對,看這傅二爺雖是留了臉絡腮胡子,可眉宇間絲毫不見粗獷之氣,彬彬有禮的。肯定打小也是在關內嬌生慣養大的。
于是拿了肉干放到濟蘭碗里「這是按草原上的法子做的,二爺是旗人,應該喜歡。」
「那是自然。」濟蘭看著碗里被佟玖模過的干巴巴的肉干,抬手間,富察米把筷子遞了過來,試探著問「爺,要不要先請碗湯。」
「二爺有飯前飲湯的習慣?」佟玖吩咐人「去,讓人盛碗羊雜湯來。」
一听是羊湯還是羊雜,濟蘭連忙道「不必麻煩了,不必麻煩了,這就別具關外風情了。在江南能有這樣的吃食,也實屬難能可貴。」
佟玖道「以後我們兩家是相與了,常來常往的。北面關外我自是少去不得,二爺若吃得慣,以後我差人給您送到府上去。」說完跟濟蘭踫了下酒碗。
肉干咸淡適口且有嚼勁,濟蘭點點頭。
小酌了會後,佟玖興起,拿了抽屜里的商圖來鋪到炕上,拿了根筷子比劃著「二爺您上眼,這是我們韓家在各地的大小商鋪,這是我們往日的商線。現在北面雖說斷了,有了這筆錢,我就可以打通北面到關外的商線。」
濟蘭掌燈到近前細看著上面的圈畫的大大小小的標記「玖爺你也知道,商人麼,親兄弟明算賬!這筆銀子借給你,憑的就是個人情。依家妹的秉性,雖說應了借給你錢,但必定是要過問這筆錢的大小用處。不是你拿了想干什麼就干什麼的。」
「這是自然。每一分錢的去處,我定當細細稟明。」佟玖思忖了下道「而且,既然借了錢予我,我自然要按當日你我商量好的條件行事,這些個商鋪都押給二小姐。至于其他細則,還要面見了二小姐後詳談。」
燈光下的佟玖看著商圖的眼楮熠熠有神,年輕稚女敕的臉龐因喝酒泛著些紅暈,全身都散發著對未來美好憧憬的勃勃氣息和年輕人那股特有的活力。
濟蘭突然覺得,這個孩子讓自己索然無味的生活變得多了許多樂趣和新奇,雖然要花些銀子,但目前看,物超所值。
回府後的濟蘭,富察沁服侍她沐浴,見她渾身的酒氣,有些意外的道「怎的還喝了酒麼?」
「哦,在韓府用了些吃食,小酌幾杯。」濟蘭淡淡然的輕笑著沒入浴桶。
「這頓飯可就貴了,吃進去五十萬兩呢。」富察米嘟著嘴道「小姐就是太好心,被那韓家老九蒙蔽了。當他是個什麼好樣的,不還是跟他的丫鬟不清不楚。」
富察沁不明所以的听著妹妹發了這痛牢騷,本想出言呵斥一二,但見主子不以為然,也就邊往浴桶里放著花瓣邊問道「蘭哥兒,小米說的什麼五十萬兩啊?」
濟蘭睜開眼,轉身看著富察沁道「我答應了借韓鹿祈五十萬兩周轉,限其一年還清,他把韓家十一處的鋪面抵押給我,我們府上各處的吃穿用度,凡是他們韓家鋪里有的,都可以以物抵利銀,價錢比市面兒上低兩成。」
「這法子是他想出來的?」富察沁贊許的點點頭,這麼听著自己家倒是不虧,還成全了韓家一把。
「其實這些都不足以打動我,兩成兒的便宜罷了,犯得著用五十萬兩去冒險麼?單單只有一條兒,讓我覺得這孩子是個可塑之才。」濟蘭酒勁上涌,睡意襲了來。
打著哈欠慵懶的道「你也知道,這幾年北面關外的商線不暢,我們每年在關外收藥都頗為波折,那些在關外到處都是的藥材到了江南既稀有又昂貴,尋常百姓根本就抓不起。」
「他有些膽識,要去做關外的買賣。要在關外開分鋪,賣江南的稻米絲綢和茶葉,走活這條商路。如若這條路真的被他走活了,我們家的藥鋪也可以開到關外去他的商線上去。倆家沒有利益之爭,又可相互扶持。那到時這里面的獲利,就不是五十萬這個數目了。」
「可之前關外一直都不太平,別說咱南邊兒的商人,就是北邊的晉商多少鋪面都收了檔回關了。通了南北這麼長的上路,談何容易啊?」富察沁覺得主意自然是極好,只怕是實施上要經許多磨難。
濟蘭出浴,披了中衣兒道「都那麼容易,還有什麼商機可言?我覺得他是個能闖的,就是還年輕,行事上需要些磨礪長進長進。他若真過了這一遭,韓家也就翻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