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軼事(清) 第十六章

作者 ︰ 澤夕

佟玖沐浴後乏的緊了,再加上哭了通,頭有些疼。虹筱點了安神香,讓她睡下了。看她熟睡,自己捧了貂皮大衣的包裹從後門出去。

「是虹姐兒,真真兒的是稀客。」富察沁在後府忙著為濟蘭備茶點,听二門上的小廝說達正昌來了位女眷要見她,她曉得是虹筱,放下手中的活計急急的迎了出來。

二人過了禮,虹筱客氣的道「這段時日收了米姐兒那麼多的固元膏,奈何被府里頭的瑣事絆著身,一直未能親自過來道聲謝,我這心里頭啊,總是記掛著。」

「瞧你說的,這往大了說,咱們兩家主子是相與,都從江南千里迢迢的來這包頭府做買賣。往小了說,咱們也是街里街坊的住著了。這點上不得台面兒的藥膳吃食,還倒煩虹姐兒掛了心,真是我的罪過了不是。」

虹筱客氣的擺擺手,起身接過富察沁親自奉過的茶,道「今個兒,玖哥兒回來了。才進府,就吩咐我過來,把從草原帶回來給二姑女乃女乃的玩意兒送過來。」

道明來意後,虹筱把裹得嚴實的貂皮大衣遞到富察沁手上,不好意思的道「我們玖爺畢竟是年輕的哥兒,面子矮。她本想親自送來,可又顧及著東西淺陋,生怕入不得姑女乃女乃的眼,故而就遣了我來。」

「韓東家太費心了。」富察沁佯裝嗔怪的顛了顛手上的包裹,道「且不說是什麼物件兒,單單這等的份量從草原上大老遠的運了回來。單憑這份心意,我在這,就要先替主子謝過。」

虹筱又讓同來的小丫鬟捧來兩個錦盒,打開擺到富察沁面前,道「這是一點銀飾,不值什麼。倒也是時下草原上正興的樣式,給二位姐兒平日里穿戴著消遣消遣,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虹姐兒你真是太客氣太破費了。」富察沁看著銀飾上瓖嵌的大大小小的珊瑚和瑪瑙,感謝的道「才剛主子還說,本是想著安排點晚膳,為韓東家接風洗塵,只是韓東家風塵僕僕的才回來,怕擾了他休整。」

「玖爺她跑慣了,這次回來,我瞧著反倒比在江南時精壯了些。二姑女乃女乃要有什麼吩咐啊,隨時過鋪上差遣一聲兒就是了。」虹筱見一盞茶的工夫過去了,便起身告辭。

「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主子回話。」富察沁送著虹筱,一路直送出了門,才回。

「什麼東西?」濟蘭倚在貴妃椅上看著《本草綱目》,時而朝書案上瞥上一眼擺著的幾株草藥。听到聲響,抬頭看見富察沁抱了個大包裹進了來,慵懶的詢道。

「韓東家回來了,從草原上給您帶的禮物,還是您親自過目罷。」富察沁將包裹端正的放到書案上,伺候濟蘭穿上軟鞋。

濟蘭放下書起身,喝了幾口茶後,隨手解開包裹。

看到里面是件貂皮袍子,富察沁小心翼翼的將袍子取出來,里外打量著。整件袍子顏色勻稱,光澤明亮,手感幼滑。

「主子,這些年貂皮的袍子雖見多了,可像這等成色的紫貂,卻是頭一件。您看,這毛細密卻輕盈,表毛幼長而光澤,應該全是由母貂皮所制,想不到草原上還有這等佳品。」富察沁噓唏著道「主子,您試試?」

濟蘭實際上不喜這些皮毛之物,但江南冬季濕冷,這些皮毛之物耐寒極佳,卻又不得不用。

「頭品玄狐,二品貂。」濟蘭撫著披在身上的袍子道「比起我那件玄狐的披風,也絲毫不差。這個韓鹿祈果然了得,才去了一趟草原,就能把蒙古親王家的貂皮袍子弄了來。可見他在蒙古貴族中的人脈,不容小窺。」

「蒙古親王家的袍子?」富察沁又模了模這貂皮上的毛絨,警覺道「別再是被偷兒順了來變賣的賊贓!」

「如果是這麼貴重的賊贓,他根本走不出這位親王的封地。」濟蘭欣然的收了袍子道「吩咐下去,晚膳讓他們做點清淡的,我要宴請韓家老九。」

一面派人往達正昌送了宴請的帖子,一面吩咐富察沁取一件從蒙古帶回來的蒙古袍出來。

「這件,顏色未免太艷麗了些,不莊重。」濟蘭看著富察沁拿出的大紅錦緞袍子,搖搖頭「不是還有件天藍色的麼。」濟蘭問道。

「您清瘦了,那幾件還未及改。這件袖口領口的套花貼邊比旁的幾件也精致,又是改好了的。晚上穿紅色,襯人。」自從濟蘭守寡後,極少穿這麼艷的衣服,富察沁規勸著她。

邊服侍著她穿上邊道「這里不比江南,人人穿的素雅古樸。您看街上那些蒙古人,哪個不是大紅大紫的袍子穿著。」說著還不忘把虹筱送她們姐妹的銀飾拿出來,為濟蘭戴上。

「主子——。」富察沁發怔的望著已然很久沒穿過紅袍的主子,將她引到鏡子跟前,感慨道「這樣的二小姐,奴婢多年未見了。」

看到鏡中的自己,濟蘭也是不禁稍愣了下,出于本能的張開雙臂,微微昂起頭,審視著鏡中的自己,不免感傷的道「終究還是老了。」

「呀,小姐!」這時從外面進來的富察米,捂嘴驚呼道「太漂亮了,這頭飾哪里來的。以前就勸您多穿些紅色,看著好生喜氣。」

「沒體統。」富察沁嘴上雖責備著妹妹,但還是笑語問道「晚膳備的如何了?這是韓東家第一次來咱們府上用膳,告訴那幾個江南的廚子都仔細著點。」

「姐姐你就放心罷。」富察米一直在膳房親自監工,每道菜都親自盯著,廚子們哪敢怠慢。

喝了幾口茶道「況且,那狗皮膏藥能吃出什麼好來?要我說啊,咱們這麼忙活,還不如在院中架上只羊來一烤,隨他的心意。」

「你啊,韓東家來包頭府也有小半年了,之前又去了草原。就算他是個蒙古人,天天牛肉羊肉的也該膩了,何況他還不是。多備些清淡的菜,保準他這次來胃口大開。」富察沁還是了解自家小姐的良苦用心。

再說這邊達正昌後宅,睡醒後的佟玖愁眉苦臉的磨蹭著,看著虹筱給她搭著得體的衣服,嘟囔道「好端端的,去她們家吃什麼飯。」想了想道「姐,你跟景賦都隨我去,對吧?」

「哥兒,帖子上寫的清楚,這是接風宴,不是鴻門宴。」虹筱心里好笑她這個傻主子。跟傅二爺相處時那般融洽,一提到富察•濟蘭邀她過去吃飯,就皺巴張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偏偏兩個又明明是同一個人。

「是,我雖欠她銀子,但這次我馬上就可以還了她。」說到這些,佟玖底氣足了些,直了直腰道「再敢給我臉色看,我馬上喊景賦過去拆了她的門樓!」

「你啊,到了家了,還不讓我和小華省省心,好好歇歇。」虹筱扯了扯她馬褂的下襟道「不就是對門吃頓飯麼,自己去。一趟草原回來,以前的衣服都見短,哥兒可是長個了。」

「說到底,還是草原上的吃食養人。」佟玖挺了挺身板,任虹筱給自己扎著腰帶,學蒙古勇士般手叉腰,用蒙語道「吃肉的是狼,吃草的是羊。」

虹筱為她收拾停當後,前後的看了看,點頭道「嗯,那麼草原狼少爺,可以去赴宴了。早些去,別趕上晚膳檔口才過去,顯得怠慢人家。」

「竟這般寂然。」這是佟玖第一次過養正堂後府,自濟蘭回來,收回來大量的草藥,都需要晾曬。所以後府大大小小的空場上,擺的到處各色各樣的藥材。

一進府,就聞到淡雅的藥草味道,細碎的搗藥聲皆可听到,雖僕人們人來人往,但也都很安靜。與達正昌內到處都是干得熱火朝天大嗓門的伙計,出出進進的商隊,人聲鼎沸的熱鬧氛圍截然不同。

到了這里,浮躁的心也自然而然的就跟著靜了下來。

「韓東家莫要見怪,我們開的是藥鋪,來往的多是些患病之人。病人需靜養,先生請脈時更是需靜謐。所以,府內是安靜了些。」前面引路的富察沁解釋著,時而回頭看上一眼佟玖。

不禁感嘆,都說女大十八變,可這韓鹿祈一個男子,一別半載,不但個頭出落了不說,眉目間也長開了。就連談笑間身上流露出的世家氣勢,也與當初那個在江南簽契時處處顧忌,青澀的少年大不相同,月兌胎換骨了般。

富察沁引她進了正堂,請她稍坐,自己去後面請主子出來。

佟玖看了看室內陳設,一個平頭案依牆擺至正中,牆上掛著靠山鏡。案上擺了三對瓷瓶,中間放著石頭面的大插屏,邊上擺著一架自嗚鐘,寓意「終身平靜」。

案下擺著一米八的見方八仙桌,桌兩邊分放著太師椅,東西依牆,共是八張六幾。

屋角立了兩張花幾,擺著幾盆石竹,生極盎然。牆壁上懸掛著一幅頗得禪韻的「悟」字字畫,看風格應是唐時的筆墨。

正欲喝茶時,只覺門口一紅,望過去後,不禁訥訥起身,對走到近前的富察沁嘆道「我走遍整個草原,也未見過如此貌美的蒙古女子。」

說完放下手中的茶杯,對著濟蘭雙手高舉過頭,隨後右手捂在胸前躬身,用蒙語問著好,敬意十足的道「她賽拜努。」

這倒讓濟蘭頗為尷尬,哪個女人不喜歡這樣的盛贊,可佟玖的話里行間也表示著她已經認不出濟蘭了。

富察沁打著圓場笑道「瞧玖爺這是見了多少蒙古姑娘,連著我們主子,都認不出了。」

佟玖聞言往前近了幾步,毫無顧忌的直視著眼前的濟蘭,倒是把濟蘭看的有些拘束和不安了。

佟玖歉意的對濟蘭拱拱手,依舊不失贊賞的瞧著她,對她連連點頭道「上輩子咱們在草原上見過,不對,我在府里見過你。」

「還沒用晚膳,就喝多了麼?」濟蘭勾了下嘴角,用滿語輕聲道,言語間掩不住的嬌羞。

不知為什麼,佟玖這次再見濟蘭,覺得好似重新結識了個人般,之前那個讓她討厭的寡婦債主頃刻間就煙消雲散在她的腦海里。

席間,佟玖依舊那麼縱酒,對濟蘭講著在草原上的見聞,喝到酣暢處解了小褂的扣子,認真的目視了會濟蘭後。

起身將兩人的酒斟滿,邊拿起酒盅跟濟蘭踫了下,邊握上濟蘭的手,認真的道「你這個樣子甚美!很像我的額娘博爾濟吉特氏,我看過她的畫像,就是這個樣子。」

說完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一把攬過濟蘭在懷里,拍著她的後背,在她耳邊忘情的道「我喜歡你這個樣子,我要跟你做一輩子的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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