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念緊張的看著他,為什麼他的樣子好像是……很不願意?
咬了咬唇,他是嫌棄自己的資質不高,很蠢很笨嗎?阿念很委屈的想。
梓堯輕了輕喉嚨,語氣很淡的問她,「這是你想的?只有這麼個想法?」
阿念慌不跌的點頭,肯定的不能再肯定。
梓堯突然覺得有點兒受傷,丟下一句「容我想想」便離開了鐲。
阿念跪在地上目送他遠去,許久,她起身,也沒去拍衣服上的塵土,默默的走到石桌子旁,拿起了他用過的碗筷,輕輕的念道,「以後,你們就歸我所有吧。」
阿念很傻氣的笑了起來,鼻子卻有些酸澀,沒關系,他是少君,收徒弟什麼的也會很嚴格,只是除了師徒身份,她還有什麼理由能夠一直陪在他身邊呢?
集*
凡間。
阿萌很生氣。
這人說好了要帶她去找阿念和梓堯,且言之鑿鑿,說他倆現在挺好的,以慰她擔憂的心,阿萌雖說暫時安下心來,但是不見著阿念總覺得不踏實,一心想快點兒到阿念身邊。
可是這騰了一半的雲,到這兒人間鬧市上空就停了下來,他帶著她隱了身在角落里,確定沒人看見後便現了身,然後大搖大擺的逛著人來人往的街路。
他拉著她興沖沖的這邊看看,那邊瞅瞅的,阿萌咬牙切齒的跟在他身後,被他扯著跑。
若不是身上有傷……阿萌恨恨的瞪著那人的背影,好歹他也是仙級頗高的星君,怎麼不要臉起來這般的不要臉。
仕林對身後的磨牙聲視若無睹,忽的眼楮一亮,屁顛屁顛的拉著她到一賣玉器的小攤前,那上面鐲子,鏈子林林種種,形形色色,仕林挑挑揀揀的比對起來。
阿萌冷眼旁觀,一點兒想問的意思都沒有。
仕林拿起了一個玉鐲,看她這樣很可口,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好看不?」
阿萌很誠實的搖頭,那小攤販子臉一下子就變了。
仕林失笑,對那小販子說,「小哥別惱,內子跟我別扭生氣,絕對不是沖你的生意。」
小販子了然的點點頭,隨後很同情的看著仕林,把一些上好的玉器又往他面前擺了幾樣。
阿萌原本因遷怒了小販子,覺得很窘迫,想要道歉來著,一听他這麼說,臉又冷了好幾度。
仕林又拿起一條玉鏈子,嘴也不犯賤的問她怎麼樣了,而是很歡快的解釋道,「我說小萌,你就要當丈母娘了,就不打算為你即將要出嫁的女兒和女婿選樣禮物?」
阿萌沒听清,掏了掏耳朵,瞪大了眼楮,「你說什麼?」
仕林好笑,重復道,「我說,梓堯和阿念估模著要成親了。」
阿萌張大嘴巴,一時無言。
仕林等她消化這個喜事,覺得玉鏈子太沉,很俗氣,突然發現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里有兩枚玉戒,晶瑩剔透,很是亮眼,拿起一看,大小也正合適。
看身邊的小女人若有所思,拿著玉戒在她眼前晃了晃,顯擺道,「這個不錯吧?」
阿萌看了一眼,半晌後點頭,輕聲道,「挺好的。」
仕林一愣,問她不過是想哄她說話,倒是沒想到她真的會回答,不由得樂了起來,將玉戒遞給小販子,樂呵呵道,「小哥,幫我包起來。」
小哥爽快的答道,「妥 。」
仕林看她目不轉楮的凝著那玉戒發呆,心里一暖。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想,這次他們一定想到一起去了。
倆人接過那玉戒,遞上了銀子,仕林將那精心包裝後的小盒子放進袖子中,很自然的牽過阿萌的手繼續走,阿萌也習慣了他這些大大咧咧的動作,隨他去,倆人剛走沒多遠,仕林腳步一停,道,「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說完就松開她的手往回跑。
阿萌怒,走到一邊的石階上坐了下來,身上裹傷纏的白布厚重,她覺得呼吸有些不穩,日頭很好,雖是冬季,她也有了些汗意。
阿萌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著,眼前出現一抹紅。
阿萌一怔,卻是仕林拿著一串糖葫蘆晃了晃,遞給她,臉上笑容晴暖,「喏,給你吃。」
*
阿念坐在木屋子里雙手托腮,看著窗外的幽靜美景發呆。
兩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沒有回來。
阿念甚至很低落的想,若真是那麼為難,她不要求拜他為師就是了,總好過他將她扔在這兒,不聞不問要強。
這麼一想,她嘆了口氣,做了決定打算起身去尋他,剛走出屋子沒幾步,卻見他坐在吃飯那石桌子處發呆,竹林日光,他的身影投在地上,很茫然的頎長。
她連忙屁顛屁顛跑過去,站在他面前停下,眸光漾水的看著他,有點兒小小的指控和討好。
正當她想說話時,听他已輕輕的開了口,「就這麼辦吧。」
阿念有點兒晃神,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梓堯起身,一副恍如天人的樣子,目光雖淡,卻也流光細瀾,「我說,依你說的辦吧,我收你為徒。」
阿念一听,喜悅似在每個毛孔里炸開,她興奮的不行,忘形的撲到他身上又笑又跳。
梓堯身子一顫,隨後也接住了她,無奈的彎了彎唇角。
阿念想到什麼,呀的一聲,從他懷里鑽了出來,就要跪地拜師,梓堯卻止住了她的動作。
阿念不解,「不是說好了……」
梓堯淡淡道,「我雖然落魄,但是好歹這一生也就收這麼一回徒弟,總不能隨隨便便的完成了。」
阿念听完,深覺有理,暗怪自己的粗心,可是,她沒拜過師,這其中流程也不懂,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我,我不懂。」
「沒關系。」他懂就好,「你先去歇息一會兒,晚上我在叫你,說起來,那二人也該到了。」說完,他轉身離開。
阿念站在原地愣頭愣腦。
那二人?哪二人?!
*
月華如水。
阿念很听話的回木屋子乖乖的睡了一覺,一眠無夢,自梓堯被罰一來,她難得的睡的這麼舒適。
瞥了一眼身上的被子,很納悶的疊好,她記得她睡覺時被子疊的很板正的放在腳底啊,莫不是睡時覺得冷自己又鋪陳開了?她抻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神清氣爽的起床,見外面夜色尚好,記得自己要拜師的大事兒,穿上了鞋子跑出了屋。
石桌那邊,隱隱傳來說話聲。
阿念納悶,少君不是說這里就他倆嗎?探頭探腦的移了步子過去,驚喜的大叫一聲,快跑到了那石桌旁靜坐的人懷里。
溫婉可親,不是她的娘親還是誰?
阿念酸了鼻頭,蹲跪在阿萌面前仰頭看著她,哽咽了聲音,「娘親,我好想你。」
阿萌下午便到了,知道阿念在睡覺,只坐在床邊看了她一會兒便起了身出了屋,怕擾了她難得的好夢。
這時見她蹦蹦跳跳,臉色雖白,卻看得出心情大好,心里的石頭也終于落了地,她紅了眉眼模著女兒的頭,柔聲道,「傻丫頭,你讓我擔心壞了。」
被人惦念的感覺,阿念埋首在她娘親的懷中,感受著娘親為她帶來的溫暖。
石桌對面,那兩個男人都含笑看著這溫馨的一幕,誰也沒忍心出聲。
最後還是阿念吸了吸鼻子起身,望著她娘親秀美的容顏,憨笑道,「娘親,你怎麼會來?」
阿萌展眉一笑,「你……拜師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在場,是文曲星君帶我來的。」
阿念這才注意到了那邊被冷場的兩個人,忙不好意思的起身,撓了撓頭道,「阿念見過文曲星君。」忽然想到什麼,阿念恍然,「哦,你就是送我娘親鮫珠,使她復活的那個神仙,星君請受阿念一拜,大恩大德阿念銘記于心,他日必報星君再生之恩。」說著,就要跪拜下去。
仕林哈哈一笑,扶住了她的身子,道,「哎,一家人,不必多禮,能讓小萌復活,本來也是我心甘一事。」
阿念感激,阿萌卻斜了他一眼,冷冷道,「一家人?」
仕林干干一笑,道,「我是說這阿念丫頭馬上就要拜我外甥為師,不也是一家人嘛。」
阿萌望天,「算了,你還是閉嘴吧。」越說越亂,遲早這少君想瞞著的事情會先從他嘴里 里啪啦露出來。
阿念小小的驚了一下,原來這文曲星君還是少君舅舅的,不由得對著笑容翩翩的星君好感又近了一層。
仕林看了眼天際繁星,道,「時辰差不多了。」說完看向那一直沉默的男人。
梓堯一愣,點了點頭,「好。」
阿念神情一肅,她知道,她就要行拜師禮了。
阿萌領著她回了木屋換了一身衣服,內穿紅娟衫,外套逶迤拖地紅色煙紗裙,足上同系花鞋。
阿念坐在銅鏡前,看她娘親把她一頭青絲梳的柔順,又盤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別在耳後,一朵艷紅櫻花插在右側,襯得她肌若凝脂,眉目如畫。
一切拾掇完,阿萌扶起阿念,心里頗酸。
阿念呆懵,「娘親,拜師為何要穿紅衣服?」
阿念柔柔一笑,「傻丫頭,拜師嘛,自然要隆重一些,不光是你,少君也是要如此的,這衣服是少君親自為你所選,你可喜歡?」
阿念連連點頭,喜滋滋道,「喜歡。」想不到她未來的師傅如此細心,她要用一生去呵護他對她的照顧體貼之情。
阿萌揉了揉她的發,咽下了微哽,心里默念,難為他一介少君能為他女兒做到此度,不管如何,她幸福就好。
等到阿念握著她娘親的手出了屋子,才發覺,原來一切真如她娘親所說。
只不過,與他相識許久,從未見過他穿如此紅衣的樣子。
她想不到準確的詞語去形容,只是朦朧間想起說不上在哪兒听到的一句詩。
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石桌上紅布鋪陳,上面瓜果酒壺,擺了一桌,阿萌將她的手放在梓堯伸過來的手上。
阿念恍惚覺得,梓堯看著她的眼神里,有一些她從未見過的炙熱。
阿萌被仕林扶去,倆人分別坐在石桌的兩邊。
她的小手被穩穩的握在他的掌心,他的手很熱,阿念頓覺呼吸有些艱難,他牽著她的手面向那寥廓星河,夜光皎月,見他一掀袍子跪拜在地,阿念忙隨他一同跪下。
梓堯輕輕的看了她一眼,望向那天地乾坤,雙目深邃,朗聲道,「天地為證,日月可鑒,今日,我梓堯欲收阿念為今生唯一徒弟,免她憂煩,護她安好,此生不渝。」
阿念听他言辭真切,心中似有一股熱流在緩緩淺淌。
她很笨,不會說一些很華麗的語言,卻在這一刻,想對日月,對天地,對他,訴說著她心里一直流涌的話,「天地在上,我阿念,承蒙少君梓堯多次不棄不離,救我于危難情急之中,並收我為徒,弟子無才無能,卻今生篤定,慈孝順敬,必伴在師傅身邊,不棄不離,生死相依。」
梓堯偏過頭看著她的神色一如在天牢里發誓一般認真堅決,不由得眸里華光輕芒。
二人對著日月一拜,梓堯扶起她,二人又對著仕林和阿萌深深一拜,阿萌微笑,眼圈微紅,忍不住掩目,袖子上一片溫熱濡濕,仕林的臉上也是千萬年難得一見的動容。
二人相對而視時,梓堯的心里有了「終于」二字的深切體感。
阿念眉目皆是笑意,她一揖作地,模樣俏皮,只是她沒注意到的是,她彎下腰那一刻,對面的人與她一樣了動作。
二人一切禮畢後,梓堯握住了她的手,阿念望著倆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底暖的不可收拾。
仕林扶著阿萌起身,阿萌眼角仍有濕意,她深深的看著兩個人,對阿念道,「阿念,以後你要乖乖的听你……師傅的話。」
阿念點頭,不猶豫的。
仕林不習慣這樣嫁女兒的低落不舍的氣氛,挑了眉,逗這小姑娘,「阿念,如今,你是不是該對我換稱呼了?我們天族規矩,這徒弟應該順從師傅的稱呼的。」
上天作證,天族絕對沒有這不著調的規矩。但是奈何他外甥硬生生的將拜師禮在瞞著……準確的說是在這傻姑娘回不過來彎的情況下,變成了拜堂禮,他自然不能戳穿,免得他倆尷尬。
阿念眸子睜大,看向梓堯,梓堯點頭,阿念听從,甜甜一笑,道,「舅舅。」
仕林听了連連點頭道乖,小聲囁嚅了一句,「若有一天叫阿爹,我想我會更高興。」
腳上一痛,他生生的把話咽了回去。
梓堯看了阿萌一眼,又輕輕的瞅了他舅舅一眼,仕林了然,勾了勾手指對阿念說,「念念你來,我有秘密說給你听。」
阿念傻乎乎的被勾走,梓堯淡淡一笑,道,「娘親。」
阿萌感傷之余,听他如此鄭重的稱呼,也忍不住輕輕笑開,她看了不遠處嘀嘀咕咕的倆人一眼,低聲道,「阿念心里是有你的,只是她沒有那份自信,也深知你心里有曾經的那個她,所以她只能低低的望著你,只求能伴你身邊就好,你今日心思我明白,我相信終有一天,她也會明白,只是……」她微微的蹙了眉。
梓堯知道她心中的顧念,聲音雖輕,卻也堅決,「今日後,我的生命中,只有阿念一人。」
阿萌心中的顧慮消失,她笑道,「我相信。只是……」
梓堯看著她。
阿萌忍不住搖頭取笑道,「我們都知道你們現在是夫妻,可阿念只當你是高不可攀的師傅,你們在這雲山百年,那檔子事,該如何解決?」
意料之中的,梓堯臉上閃過一絲赧紅。
另一邊,阿念看著仕林舅舅神秘兮兮的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塞到她手里,嘿嘿一笑道,「這是我和娘親親自挑選的,送你們二人成親……咳,我是說成師徒之親的禮物。」
阿念很感激,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仕林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她的頭,又詭笑道,「你可以在你們就寢前打開,里面東西,你們一人一件,你師父很懶,他的就由你親自給他戴上可好?」
阿念點頭,「這是自然的。」
仕林很欣慰,這丫頭忒好騙了。
*
木屋,燭光,床上原本白色系的床單被子也被換成了紅色,阿念總覺得這樣的情境使她有些不安,但是轉念又一想,想必是她孤陋寡聞,這仙族拜師確實是這個樣子的,又將那不安按捺了下去。
她坐在床邊,看著梓堯倒了兩杯薄酒緩緩走來,並將一杯遞給她,阿念呼吸一頓。
梓堯端著酒杯勾過她的手臂,輕咳了一聲道,「這是拜師禮的最後一項。」
阿念恍然大悟,同他一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突然想到什麼,嘩的一下扒開自己的衣服,梓堯倒抽了一口氣。
卻見她並不是為了履行那最最後的一項偽師徒義務,而是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盒子,他才安下心來,隨後情緒里析出一絲類似于失望什麼的感覺。
阿念獻寶一樣的打開盒子遞到梓堯面前,道,「這是仕林舅舅給我的,說是他和娘親送你我的禮物。」
梓堯看向盒子里的一對兒玉戒,有些怔神。
阿念看他不動作,心道仕林舅舅果然英明,師傅確實很懶,不過她也心甘被奴役,拿出其中一個大的,又握住了梓堯的左手,樂呵呵道,「我給師傅戴上。」說著,將那玉戒套在他的中指上,有點兒小,又套在他的無名指上,正好。
她滿意的笑,這碧玉晶瑩,將她師傅修長的手顯得更好看。
剛想拿出另一個小的給自己套上,卻見梓堯先她一步拿出,直接套進了她右手的無名指上。
阿念一愣,隨後心里暖暖的,她師傅雖然懶,但是卻對她一等一的好。
阿念想了一下,帶了點兒小羞怯,低聲喚道,「師傅。」
梓堯唇角抽了抽,無奈笑道,「徒兒。」
娘子。
這一聲昵稱,終是不適合現在喚出。
*
月子半。
仕林陪著心情難得晴朗的阿萌在這雲山竹林里漫步。
月光鋪了一地的華霜。
阿萌唇角的笑意始終未褪去過,仕林看她這樣也是說不出的心花怒放。
他突然腳步一停,阿萌不知所以的看著他。
仕林有絲緊張的從懷里掏出一物,猶猶豫豫,最後一咬牙遞到她面前。
阿萌一怔。
那精致的包裝熟悉到她心里頓疼。
*
師徒戀屬性神馬的,最萌了!溫馨結束,老子要開虐了!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