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的秘密是什麼？」
念翕听完了老白講的這個安靜又悲傷的故事後，淡淡的問道。
老白一笑，回答她，「你可知女媧補天的傳說？」
念翕點頭，看著他。
「女媧補天，補得那部分為妖神所毀，妖神無本體所托，只能依附著強大的神靈存活，而這神靈必須與它有一樣的地方，那就是妖魔意識，女媧娘親神魔混體，那妖神就附了她的身體禍害人間，女媧娘親為了摧毀妖神，不惜自毀靈體，可惜，仍叫它逃月兌了。花」
「紫衣，亦如是，我與她一胞所生，她為鬼族守靈上神，我為仙族守靈上神，妖神自然會找到她，只是她愛上了一個男人，寧願死在她夫君的手里，希望在毀掉妖神的同時，還能在她愛的人心里存個念想，但最後，妖神仍逍遙法外。」
老白的笑容浸染了些許苦澀，目光也漸趨的深遠，「那時，我因為娘親的死而日夜哭泣，紫衣，哦，小螣，還笑我沒出息，但是後來我才知道她的那句‘見不到就見不到了」是什麼意思，人仙魔終有一天會不在這天地間，世事瞬息萬變，執念，果然傷人不淺。揠」
念翕握住了他的手。
老白一怔，釋然笑道，「瞧，我果然是沒出息的。」
念翕搖搖頭，「真性情罷了。」
老白苦笑，「倒是個不錯的借口。」
念翕彎了彎唇角。
老白看著她，俊朗的面容有了擔憂，「那你呢，打算怎麼辦？」
念翕靜默了一會兒，緩緩又認真道，「我不會讓這蒼生有事，因為蒼生是師傅的責任，而，師傅，是我的責任。」
老白憐惜的撫了撫她的發，又突然大愣，「你說什麼？師傅？你……丫頭……」
念翕輕輕一笑，乖巧又婉靜的笑容是老白所熟悉的。
阿念。
＊
扶搖山洞府之中。
舜華與那個麻布袋子冷冷對峙著。
他們說完了那句好久不見後就再無言語，只是這麼打量著對方，氣氛寂寞的詭異。
最後，還是舜華先沉聲開了口，「紫鉉，紫衣逝去年歲許久，可給你托過夢？」
天君紫鉉仍然為麻布袋子系著，舜華踫不得，他自己也打不開，听這舊日好友兼得力手下這般問他，他似是一嘆，道，「不曾。」
舜華冷笑，「你親手殺了她，她不會原諒你，又怎會讓你見她。」
「我猜也應該是吧。」紫鉉沒有反駁，因為他自己也是同意他的說法。
千萬個年歲，日日夜夜，看著天邊繁星，轉而日輪，漫長歲月，都不再有她的身影，連個小夢都不曾，他想，那是紫衣對他無聲的懲罰。
「那你又可知，紫衣死時，我為何要說她騙了我？」舜華勾了唇，那笑容絕對算不作好意。
紫鉉微微往前傾了身子，「願聞其詳。」
舜華冷哼，卻又因為提到了某個人而鮮見的變得眉目溫情，「她在離開你之後，只身一人去了不其山，因為她戴了我之前送她的炎水玉，所以我很容易的找到了她，那時她已懷了你的骨肉，我這人雖性子孤冷，卻對紫衣情深，她不管懷了誰的孩子，我對她都始終如一，你將曾經的相好擺在身邊多加呵護惹她神傷，我自然會護她安好，護她孩子安好。」
「可是，那段時間里，紫衣就有些不對勁，她經常性子突變，又術法猛進，有時夜半出去，破曉才回，一雙手上沾滿鮮血，于是，她很冷靜的告訴我，她的日子不多了。」
「妖神已經侵佔了她的神靈，她所有的神智馬上就要被妖神卻侵蝕，她請求我控制住她，在她生下孩子之前……你沒見過她那個樣子，孤獨無依，她在挺不下去的時候一直喊著你的名字，而你呢，紫鉉，天君，那時你與你的老相好在做什麼？」
「直到她好不容易生下了梓堯，她希望我能將梓堯送到她的兄長手里，我問她，要去哪里，她說，尋找最好的方法換求世間寧靜，我又問她，那然後呢？你去找紫鉉嗎？你知道紫衣說什麼嗎？」
那麻木袋子動了一動。
舜華眼里譏嘲，「她說，他已經不要我了，我還找他做什麼？我听她說完，欣喜非常，向她表達了我內心要與她生世所想，她跟我說，等回來的。」
「等回來的，呵呵，我應她所求把梓堯送給他的兄長，回來卻不見了她的身影，可惜她將炎水玉給了梓堯，我找她費力，再見日，已是她魂魄消失之時，她騙了我，她到最後也沒告訴我，等回來後，會與我說什麼。」
麻布袋子里的紫鉉閉了眸，聲音已沙啞的不像話，「難道你沒想過，她也許會在回來後拒絕你嗎？」
舜華一听，雙眼燃起了怒火，「你憑什麼這麼自信她一定會拒絕我？你憑什麼？你有什麼權利，又有什麼資格，你根本不愛她！」
「舜華……」紫鉉啞聲道，「這麼多年，我從未放棄過使她復活，
tang我用手里的女媧石，凝了她的氣澤，若不是梓堯他……」
紫鉉還未說完，舜華就已經仰天大笑，仿佛听見了一個好笑的笑話，「你真是蠢死，這世上早已沒有了女媧石，那石頭已經被紫衣給毀了，她不希望復活，不希望再看到你，你知不知道？」
那麻布袋子突然沉寂下來，猛地，布袋子上侵染了一片血跡。
舜華不屑，但又有了一絲復仇後的快意，「紫衣，我定會手刃于他，為你報仇！」
「哦？」靜謐如月的聲音輕輕揚起，「你就不怕紫衣會生生世世不饒恕你嗎？」
舜華回頭，只見念翕和老白一起走了進來。
念翕面目平靜，老白卻眼角都是哀悲痕跡。
他恥笑，「談情說愛完了？現在你該把這麻布袋子打開了吧。」
念翕一揚手，那麻布袋子自袋口月兌落，紫鉉蒼白著臉，唇角還有些許嫣紅，現身在他們三人面前。
舜華怒的眼楮都紅了，手上捏訣，要給他個了斷，念翕卻擋在了紫鉉身前。
「你做什麼？」舜華一愣，隨後怒吼道，「你別忘了，你是被他處死的。」
「若是那時便能把妖神處死，我死了倒也甘願。」念翕玩著指甲，漫不經心道。
紫鉉抬眸看著這個女子縴瘦的背影。
她知道了。
「哼，那不過是借口，你真是笨死了，隨隨便便的就相信人，一定是老白跟你說了什麼話，」他怒視著老白，「白，他殺了你的妹妹，你就不想結果了他嗎？」
白負手在後，道，「那是小螣的選擇，我尊重她。」
「你們這群蠢貨，蠢貨，你這個女人，妖神有什麼不好，它讓你唾手可得你想得到的一切，它可以讓這世間你看不順眼的東西都成為一抔黃土，如此權利浩大，你還有什麼不滿足？」舜華簡直憤怒到極點。
念翕抬頭，聲音空靈又靜，「可惜，我這個人俗得很，只盼著一畝田地，一座木屋，還有一個他罷了。」
舜華一愣，隨後面如死灰的閉上了眼，「都是痴人，蠢人，紫衣是，你也是。」
「嗯，你也不過也是如此罷了，舜華，放下吧，你所追求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從不屬于你，強迫又有何意義？」
舜華沒有回答念翕的質問，只是對老白說道，「我還曾經奇怪，你身為仙族守靈上神，為何會縱容我煉化怨靈，召出妖神，原來，是為了完成紫衣的心願，將妖神除掉。」
老白點頭，「是的，我不能讓我娘親和我妹妹枉死。」
「是紫鉉殺了紫衣。」
「嗯，但是紫鉉也是紫衣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呵呵……」
舜華額間的墮仙印記慢慢的消失，隨著一起消失的還有他的身體。
「舜華……」
老白一驚，要上前幾步，念翕卻輕輕的看了他一眼。
老白停住了腳步。
這麼久，他也累了。
舜華的身體就像萬年前那個女子一樣，慢慢的晶瑩透明，慢慢的碎成小花瓣消失。
最後，只剩下這個男子淡薄又析了溫柔的聲音——
「你一直沒有告訴我，等你回來，會對我說什麼答案，我心里雖然很清楚，你只是不想我難堪，不想我傷心，但是卻仍然偷偷的存了個僥幸，也許，你也會在疲憊之後，真的選擇了我呢？我早該如此了，另一個世界，若再能遇見，我還守護著你，可好？」
老白閉上了眼，念翕低垂了眸，紫鉉捂著胸口，那里很痛，很痛。
他輕輕的合上了眼，身子一連碎了幾處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