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鈞看她一眼,道︰「沒想過!」
玉煙道︰「以前讀過一本書,是說相許相愛的兩個人,女的因意外身亡了,男的很傷心。女的的靈魂就跑到了天神那里,祈求不要投胎轉世,而是讓靈魂繼續陪伴在男的身邊一年。天神勸說,執念未必有善果。女的說,她只想讓自己看不見的存在撫慰一下男的的傷痛。天神于是決定跟她打一個賭。」
沈廷鈞淺淡的笑,道︰「天神也愛打賭啊!怎麼感覺跟你很像呢!」
玉煙白他一眼,道︰「你還要不要听下去?」
沈廷鈞就撇撇嘴,道︰「好!你說!他們賭了什麼?」
玉煙道︰「一年的時間,若是男的還對她念念不忘,就讓她借尸還魂;若是男的忘了她,她就只能魂飛魄散。輅」
「她同意了?」沈廷鈞問。
「是啊!」玉煙深吸了口氣,「天神于是將她化為一只蝴蝶,回到了那男的身邊。」她停頓,盯著湖面看。
「然後呢?」倒是勾起了沈廷鈞的好奇之心。
玉煙道︰「沈廷鈞,你注意到了嗎?你最喜歡看的冰在悄無聲息的融化呢?」
沈廷鈞停住腳,扳過她的身子面對自己,道︰「你是故意吊我胃口是不是?」
玉煙看向他的眼楮,道︰「即便結局很慘,你也想听嗎?」
沈廷鈞就扭頭,看湖面,冰的確是融化了。「不說拉倒!」兩次听她講故事,都不知不覺的被帶入。她的語速很慢,聲音甜柔,就算故事不誘人,也還是會沉醉的吧!
玉煙就嘻嘻笑,道︰「以為只有女孩子才好奇這種故事呢!沒想到你一個大男人也感興趣啊!難得!那我就繼續講下去吧!僅僅只過了半年的時間,那只蝴蝶就飛回到了天神面前,因為已經沒有了堅持的必要。那個當初對她愛的死去活來的男的已經走出傷痛,並且另納了新婦。」
「她輸了!」沈廷鈞蹙眉。
玉煙嘆了口氣,道︰「是啊!天神問她,後悔了嗎?她淚流滿面,卻答無悔。畢竟賭期未到,天神又念其可憐,決定不讓她魂飛魄散,準許她進入下一個輪回。她卻拒絕了,情願做一世的蝴蝶。」
沈廷鈞抬手,撫上她的臉頰,道︰「你這個女人,做每一件事情,說每一句話,都不會是無緣無故的。你又想打什麼主意?還是想借這個故事試探我的心嗎?」
玉煙無奈的笑,她在他心中就那麼精于算計嗎?「我是想借這個故事告訴你我的心!」
「怎樣?」沈廷鈞問。
玉煙道︰「你若不好好愛惜你自己,哪一日去了,別指望我為你守半年,頂多一個月我就改嫁。你化成老虎守在我身邊都白搭。」
沈廷鈞的手就隨即在她的腮上擰了一下,道︰「你這個小沒良心的,看來我必須得比你活得長久才行。」
玉煙嘻嘻笑,道︰「你比我大那麼多,怕是有些難吧!」
沈廷鈞就有些恨恨,咬牙切齒道︰「你放心,真要走在了你頭里,那之前,也會想法子將你掐死。」
「噗——」玉煙放聲大笑,她選中的男人,果然獨佔欲太強。
沈廷鈞非但不笑,反而虎著臉,道︰「如果你走在了我前面,你猜我會怎麼著?」
玉煙收了笑,道︰「別告訴我你連一天都等不了。」
沈廷鈞道︰「我會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靈魂,寧願相信真的有一個天神存在,只是,你願意做那只不願離去的蝴蝶嗎?」
玉煙道︰「你願意與一只蝴蝶過一輩子嗎?沒有言語的交流,甚至眼神的交流都不可能。」
沈廷鈞道︰「我只要你存在于我身邊,不拘泥于什麼形式。」
「噗——」玉煙再次爆笑。
「你這個女人!」沈廷鈞抬起手,然後無奈的放下,迅速轉身,不讓她看到他臉上的窘迫。
玉煙就吐了吐舌頭,知道自己過了。在他如此深情的時候,她怎麼可以笑場?她知道他是認真的,不然,依他的個性是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哄人的。玉煙繞到他面前,道︰「好吧!真若是那樣,我會努力讓那個主宰把我變成一只老虎。」
「為什麼是老虎?」沈廷鈞奇怪的看著她。
玉煙道︰「蝴蝶太弱小了,輕易的就可以被人捏死。老虎就不同了,是人人望而生畏的。你若帶個老虎在身邊,怕就沒有女人敢打你的主意了。關鍵的,老虎縱使不會說話,還是可以跟你眼神交流的,你說是不是?」
沈廷鈞好笑的看著她,縱使不做人類,她也要做強者,這就是認定的女子,如此的與眾不同。「玉兒,為什麼最近總在這個問題上繞?」
玉煙撇撇嘴,道︰「交代好遺言,有備無患嘛!」
沈廷鈞的心中就有些堵,道︰「這樣的喪氣話,以後都不準再提。」
玉煙道︰「好啊!那我們來談別的。沈廷鈞,問你一個問題啊!咱們認識也就頂多兩個月的時間吧,你何
tang以對我這般的用情?」
沈廷鈞道︰「別人一輩子的時間,有你我這兩個月的經歷多嗎?誰說僅僅是兩個月,別忘了中間可隔了一個年啊!」
「那倒也是!」玉煙抬腳往前走,「沈廷鈞,你不打算跟我招供嗎?」
沈廷鈞跟上來,道︰「招什麼供?」
玉煙道︰「你今天去了哪里?」
沈廷鈞道︰「你是說承天府衙?我還以為你不關心了呢!」
玉煙道︰「不可能!要知道,那個人可是在瑭城拐帶阿楠的人。」
沈廷鈞道︰「誰能作證?那個人實在是太油滑了!我和謝正提審了一上午,他什麼都不肯招。」
「是這樣的嗎?」玉煙狐疑的看向他。
沈廷鈞就走到了前面,道︰「不然呢?你說他拐帶阿楠,可他卻說自己從來沒去過瑭城。你說他來王府聚眾鬧事,他說自己只是看熱鬧。以前見多了仗勢欺人的,以為王府也要草菅人命,便多說了幾句話。你說他想殺你,他卻說是王府的人先動手的,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還的手。」
玉煙咬著唇,瞪著沈廷鈞的背影,道︰「沈廷鈞,你是誰?」
沈廷鈞猛的站住,回轉身,看著她,道︰「玉兒!」
玉煙惱怒的看著他,道︰「你當我是好糊弄的嗎?你可是堂堂的平祝王爺,他就是再油滑,到了你手里,也總該榨出點兒什麼。他謝正能做到承天府尹,絕不是吃素的。你們兩個加在一起,居然什麼都沒審出,當我是三歲小孩嗎?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讓謝正把人帶走。」
沈廷鈞道︰「玉兒!這事交給我來處理,你就不要管了。」
玉煙冷笑,道︰「好啊!自古官官相護,果然沒錯!沈廷鈞,我今天把話撂在這兒。你給我听好了,你要袒護的人,最終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別當我危言聳听,不信就走著瞧!」她高昂著頭,往前走,刻意的繞過他,決定對他無視而過。所謂的深情款款,不過是在沒有比較的情況下。倘使問他她和他母親同時掉進河里的問題,她注定都是被舍棄的那個。
沈廷鈞長臂一伸,拉住她的胳膊,道︰「玉兒,你不要瞎猜!」
玉煙道︰「沈廷鈞,你的態度正好證實了我心中的猜測。你不要以為這樣子是在幫他們,現在把他們關進大牢,才是真正的救他們。不然,時長日久,他們就真的萬劫不復了。哼!」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沈廷鈞眉頭緊鎖。
玉煙推掉他的手,道︰「你別忘了,我可是神算魏玄機的徒弟!哼!」她抿一下嘴巴,往後花園走去。
沈廷鈞就呆愣在原地,看著那嬌小的身影,想想她說的話,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正不知該追上去還是往回走,卻見那個小女人又快速的轉了回來。伸手到他面前,道︰「三天的時限已到,該物歸原主了吧?」
沈廷鈞就嘆了口氣,解下腰間的紅縞,置于她的掌心,道︰「它是你的了!」
玉煙握起手,道︰「早該是我的!」
沈廷鈞道︰「玉兒,我要提醒你------」
「沈廷鈞,我也要提醒你!」玉煙搶話道,「惡人都是屬狼的,你救他護他,他非但不會感激,反而會咬你一口。等哪天他們窮凶極惡拉著我陪葬的時候,你可不要後悔喲!」
沈廷鈞幽深了眸子,道︰「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
玉煙挑眉,道︰「你確定?」
兩人就大眼瞪小眼。
王二走了過來,站在五米開外,道︰「王爺!夫人!公主府那邊來人了,讓夫人去一趟!」
玉煙貝齒輕咬一下嘴唇,道︰「殿下真體貼,知道我餓了,便想著讓我過去用午飯。」
「午飯點已經過了,你到哪里吃午飯?」沈廷鈞提高了聲音,「謝府就沒留飯嗎?」
玉煙斜眼看他,道︰「你就那麼希望我陪著謝曜吃飯嗎?你若不介意,我當然也是沒有意見的。」
沈廷鈞的臉就黑了,對王二道︰「回了那邊的人,就說玉夫人半個時辰後過去,現在人被我扣住了。」交代完,拉著玉煙就往東院走。
玉煙嘆氣,道︰「你這個樣子,只能讓你母親更嫌棄我。」
沈廷鈞道︰「我母親嫌棄你嗎?我反正沒看出來。但是,就算真的嫌棄,你在乎嗎?」
玉煙低頭不語。如果她打算跟他走一輩子,她當然會在乎。但是,他們之間能這樣走一輩子嗎?
回到東院,讓小廚房簡單的準備了點午飯。玉煙吃過後,這才帶著忍冬前往公主府。
玉煙坐在軟轎內,忍冬走在外面。忍冬吞了一下口水,道︰「主子!奴婢已經打听過了,這京中的元宵節甚是熱鬧呢!」她見她家主子今兒個自外面回來後,就有些消沉,便想著找點兒事情提高她家主子的興致。
「哦!」轎中的玉煙懶懶的應了聲,「怎麼個熱鬧?」
忍冬道︰「城東有個
明鏡湖,據說湖水一年四季都是溫熱的呢!到了元宵節的晚上,這明鏡湖會掛滿各種各樣的燈籠。很多人會跑到湖邊放燭燈,祈福。有錢人家會到湖里劃船,當然最吸引人的怕就是那花船了。到時候,南紅姑娘應該也是會去的。」
「哦!」玉煙應聲,「你若想去,就讓申海帶你去吧!」
忍冬道︰「跟他去有什麼好玩?奴婢想跟著主子去呢!主子不感興趣嗎?」
玉煙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說的可就是這元宵節呢!既然是一個浪漫的節日,閑來無事逛逛也是好的。」
忍冬就拍手笑,道︰「好 !回去後,奴婢就加緊準備燭燈。對了,還要糊燈籠。」
玉煙嘆氣,道︰「忍冬,你可知我剛才念的那首詩還有下半段?」
忍冬道︰「奴婢不懂詩!」
玉煙輕吟道︰「‘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青衫袖。’」
忍冬黯然道︰「主子這是怎麼了?讓奴婢看著好心疼!」
玉煙嘆氣,她的情緒反應也許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能體察到吧!「沒事!只是有些累而已!」
忍冬道︰「主子應是很憂心柳老夫人的病吧!」
玉煙道︰「是啊!等元宵節一過,這件事就該提上日程了。」
忍冬道︰「奴婢相信,主子沒有治不了的病。」
玉煙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你當我是神仙啊!」
忍冬道︰「能听見主子笑真好!」
玉煙道︰「我板著臉有那麼可怕嗎?」
忍冬嘻嘻笑,道︰「那倒也不是!」她只是覺得,主子笑,她也會跟著心情好;主子憂,她也會跟著難受。
公主府說話間到了,這次,阿蓮沒有迎出來。玉煙帶著忍冬到了元炫彩的住處。丫鬟進去通報後,阿蓮才出來。
阿蓮道︰「夫人看上去氣色不太好,可是身體不適?」
玉煙道︰「玉煙最近淺眠,休息不好,人就難免看著乏,不礙事的。有勞蓮姨掛心了!」
阿蓮道︰「孩子在身上,總是這事那事的。等到孩子出來,就都好了。」
玉煙淺笑,道︰「是啊!玉煙也正盼著那一天快些來呢!」
阿蓮連忙上去攙扶她,道︰「快進來吧!主子已經等急了。」
玉煙進到屋里,見元炫彩正斜倚在軟榻上,面無表情。趕緊上前施禮,道︰「玉煙來晚了,請殿下責罰!」
「起來吧!」元炫彩抬了抬眼皮,「本宮哪敢呀!你現在可是太後面前的紅人啊!」
玉煙苦笑,明白了她讓自己來的目的。定然是听說了太後口諭的事,當然這還不是主要的,關鍵點在于她攛掇著沈廷鈞跟太後打賭的事怕是她已經知道了。「讓玉煙去給柳老夫人看病,殿下不也正有此意嗎?」
元炫彩道︰「本宮可支使不動你!你現在可是長本事了,居然拿著鈞兒做擋箭牌。」
玉煙低頭,不語。
元炫彩坐直了身子,瞪著玉煙道︰「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一向能言善辯的嗎?」
玉煙抬頭,承接她的目光,道︰「王爺是玉煙的男人,他若真為玉煙擋箭,也是應該。但是,這件事,卻是玉煙沖鋒在前,畢竟去柳家看病的人是玉煙。殿下應該清楚,柳家使出的這一招,目標是王爺,不是玉煙。玉煙挺身而出,不過是在為王爺擋劫數。」
元炫彩就有些惱怒,道︰「阿蓮,你听听!本宮還真沒白夸她,一張利嘴,當真把黑的說成了白的。」
阿蓮道︰「主子息怒!玉夫人這話,老奴听著倒是在理呢!」
元炫彩干脆從軟榻上起身,道︰「連你也向著她!她的膽大妄為遲早會害了鈞兒,若非顧念她肚子里的孩子,本宮早就將她掃地出門了。」
玉煙道︰「殿下用不著著急清理門戶,跟太後的這場賭,玉煙怕是輸定了。」
元炫彩整個人就一愣,道︰「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自稱鬼醫嗎?怎麼,柳老夫人的病治不了了?」
玉煙道︰「她身體上的病好治,但心上的病卻是無藥可醫。所謂的病由心生,治不了心,治好了身體也是白搭。」
元炫彩道︰「既是治不了,那你為何還要去賭?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是!」玉煙承認,「反正柳煙嫁進來玉煙也是個死,倒不如被太後賜死來的風光。」
元炫彩秀眉高高挑起,道︰「你這是拿死來要挾鈞兒要挾本宮嗎?」
玉煙道︰「生命是自己的,但凡有萬分之一的可能,玉煙都會掙扎著活著。所以,殿下放心,不到萬不得已,玉煙是不會拿死來說事的。」
「好!你最好記住你今天的話!」元炫彩道,「咱們再來說說那清風樓。」
玉煙道︰「稟殿下,清風樓已經改名為六豐樓了。」
元炫彩道︰
「不管是清風樓還是六豐樓,你一個婦道人家,拋頭露面的,將平祝王府置于何地?」
玉煙道︰「玉煙只是想自食其力,同時也是為自己留了條後路。就玉煙這性情,殿下不喜,哪天王爺也厭煩了,將玉煙逐出王府,那時候怎麼辦?有了這麼個生計,好歹可以讓後半生勉強度日啊!」
元炫彩听她說得淒慘,心就跟著發軟,但嘴上卻不饒人,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玉煙轉動眼珠,轉換話題,道︰「玉煙今兒個去謙德王府復診了,謙德王爺的氣色好了很多呢!」
「你這是想邀功嗎?」元炫彩掃了她一眼。謙德王府那邊,她每天都派人去探視,病情上怎樣的變化,她心里當然是一清二楚的。若是沒有好轉,她能饒了眼前這個?
玉煙微微一笑,暗喜對方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玉煙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怎敢再邀功?玉煙提及此事,不過是跟殿下匯報一下謙德王爺的病情罷了。吃完今天的三服藥,再照方續吃三副,應該就能夠痊愈了。」
阿蓮上前一步道︰「主子,這玉夫人雖然沒邀功,可這也是功不可沒的。病在誰身上,難受誰知道。謙德王爺能夠頑疾得愈,高興自不必說,定然也是會感恩在心的。」
「是啊!」元炫彩嘆了口氣。她也算是剛剛經歷了病痛之苦的人,若非眼前的女子,命在不在都未可知了。想到這一點兒,她的確不應該苛責她。但偏偏,她是那樣的桀驁不馴,甚至身上隱藏著太多的秘密。當初香妃帶來的慘痛,至今都還不願意回想。她真的很怕自己的親生兒子也重蹈覆轍啊!
玉煙見阿蓮幫她說話,元炫彩的態度也軟了,趁機道︰「謙德王爺還送了玉煙一株珊瑚,來的匆忙,忘帶了。一會兒回去,著下人給殿下送過來,供殿下把玩。」
元炫彩冷哼,怎會不知她這是在討好她。「珊瑚有什麼稀罕的,本宮倒是想要那塊紅縞,你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