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雲暗不無擔憂地道︰「我從前曾在冷長老那里听說過,大戰之前老狼王曾在天狼族宗祠廟內封印了一條千年王蛇,屬下擔心這眼鏡蛇王正是當年被老狼王封印的那條,是否會對狼主有礙……」
「不,王蛇認主,她……」冷俊擰眉,冰藍色的眸子在提到展沁柔時亮了一下,很快又暗了下去,似乎不想多提她的事,把視線調到夜空中的上弦月,舌尖一轉換了一個話題︰「遙慕城可有異動?」
湯雲暗見他望月而思,也抬頭望向夜空,面色亦變得沉重︰「已經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但是應該還不知道真相。」
他緊抿著溥唇,稍一沉思,手握成拳輕捶在紅木書案上,仿佛下了很重要的決定︰「繼續監視,務必一網打盡,必要時屠城。」
他一句屠城說得風清雲淡,湯雲暗卻听得出了一身冷汗,屠城意味著成千上萬的人流離失所,生靈涂炭。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或許我們可以想一個折衷的辦法……」
「照我說的去做!」冷俊強硬地打斷湯雲暗,冰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狠戾之氣,滿臉寒霜地道,「由你親自去做。」
「是。」面對冷俊的強勢湯雲暗低了頭,退讓了,他知道冷俊一旦下了決定,沒有人能改變。
提到這件事冷俊的氣場有轉冷的傾向,知他如湯雲暗,正準備腳底抹油,冷俊卻突如其來地說了這麼一句,「我的女人,你少管。」
雖然一直沉睡著,但冷俊似乎對每一件事都了如指掌,這才是他的可怕之處,仿佛世間的一切都無法逃出他的掌控。
湯雲暗的頭低得更低了,不動聲色悄悄向書房門口移了兩步,鄭重其事地聲明︰「不會有下次了。」
他急忙轉移話題︰「那幾個天狼族的長老要怎麼處理?」
「關著,自有妙用。」這些天冷俊一直睡著,所以那六個人一直關著,遲遲沒有處理。
「揪出躲在幕後的人。沒事你可以滾了。」兩人正聊著,突然然听到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在凌雲軒響起,冷俊丟下一句話,便抬腳出去尋人。
湯雲暗搖頭,看來狼主當真是陷下去了。
冷俊一出書房門遠遠地便瞧見展沁柔氣哼哼地回來了。
「你故意的,對不對?」展沁柔的步子踏得又響又急,每走一步仿佛都帶著一股子火氣,一回到凌雲軒見到冷俊劈頭就問,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什麼故意?」面對她的質問,冷俊那冰藍色的眸子明顯地晃了一下,顯然是明白她問這話的意思,卻故做不明。
展沁柔氣憤難當,咄咄逼人地用食指猛戳著他的胸口,一步一步向他逼進︰「你帶我去宗祠廟祭祀,說什麼入族譜,全都是假的,你根本早就算計好了,正好拿著這事一舉把天狼族的長老干翻。」
所以他去追她回頭是假,什麼選魔妃也是假,他早就安排好了,以她為借口一步步地借著她的事與長老們起沖突,一步步引蛇出洞,不僅把藏在幕後的長老們釣了出來,又讓他們以為他無力還擊而放手一搏,于是黑衣人的事便浮出了水面。
在黎雲軒听了冷倩那番話,她不禁有點懷疑冷俊帶她到宗祠廟的初衷,把事情重頭到尾再捋了一遍。
一切是否太過巧合,她的出走,他們才到宗祠廟,那些黑衣人也到了,若不是提前安排好的,誰啊!
「是!的確是我安排的。」面對怒火沖天的展沁柔,冷俊居然大方點頭承認,半點也沒有否認意思。
展沁柔暗暗捏起拳頭,把牙磨得格格作響︰「所以說,你當初救我是因為想給赤練珠找個容器好藏起來,這話也是真的!」
冷俊仍然點頭,非常欠揍地說︰「路過,時辰又剛剛好。」
那語氣說得好似他隨意在路邊撿了個順手的瓶子,于是只咚一聲就把赤練珠丟進去了。
展沁柔忍無可忍,直接送了那俊臉一個直拳︰「臭狼,你怎麼不去死。」
他單手接下她那一拳,長手一抖,把她轉一個圈,把她單手反剪在身後,拉到懷里,試圖解釋︰「起因和過程並不影響我的決定。」
按字面翻譯過來,就是他要與她共白頭的決定不變,只是過程中耍了些手段,不過這不重要,結果美好就行。
可這話听在展沁柔耳里卻完全不一樣,不管他遇到的那個人是不是她,他都會做同樣的決定,只不過她走了狗屎運剛好在他路過的地方出現,于是才有了後來的故事。
她拼命掙扎,卻是越掙扎手越痛,現在的她根本不是冷俊的對手,即使他只剩下一成功力對付她也是綽綽有余。
「誰說不重要,對你來說不重要的事,對我卻很重要。」她腳跟一轉反轉身走到他的身後,另一只手肘舉起擊向他的後腦。
怪不得之前他可以如此輕松地說出要一年娶一個,原來在他心里,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棋子,隨時都可以棄掉,所以才會理直氣壯地說出那樣的話來。
一個愛上了,另一個卻只是隔岸觀火,他又怎麼能體會到她的感受。
騙子,大騙子!一切都是騙她的,從一開始就是騙她的,而她居然傻傻地被耍著玩而不自知,還以為他真的對她動了心。
冷俊比她更快一步一個轉身又跳到她的正面抓住她另一只手,一個反制其身,雙手反剪于身後,整個人往他懷里送。
「結果一樣,你還爭什麼?」冷俊不懂,她究竟在計較什麼,結局不是都按著她要的那樣發展了嗎?
她要的名份,她要的合葬,她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全都給了,她卻還不滿意,為什麼?
「問得好!你利用我的身體做你那個該死的破珠子的容器,卻只字未提。你利我對你的信任和愛慕一步步地把黑衣人引出來,把天狼族的長老一網打盡,直到現在若我不問你還想把我蒙在鼓里。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有沒有想過我當時的心情?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擔心和難過?」
一聲一聲的指責,一句痛過一句,雙手不能動,她使勁地用腦袋去撞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不知道是她的頭還是他的心比較痛。
冰藍的眸子里閃過一抹難解的困惑,單手抬起她的小臉,難以理解她眼里升起的濃濃哀傷,擰眉︰「說了,要做的事依然不會改變,有什麼不同嗎?」
她心里一陣陣地冒涼氣,面前這個男人他根本不懂什麼是愛。
她氣得王髒都移了位,不再跟他爭辯,撲上前去一口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直接到口中嘗到血腥味兒,才悻悻然地放口。
對這個男人她始終狠不下心。
我扇你一巴掌,和我假裝扇你一巴掌一樣嗎?
雖然也許身體是一樣的痛,但心里面一個是被動的承受,一個是心甘情願地付出。他徹底地利用了她,從身到心,卻又背叛了她的信任和愛情。
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通,她頓時覺得和這個男人無法勾通,從前的默契如今看來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要的只是一個結果,而她在乎的是在這過程中,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
這就是他們的不同之處,也正是她的悲傷所在。
看著他手臂上深深的牙印兒直冒著血珠,她只覺全身無力,虛月兌般的感覺由開始漫延,總覺得好累,可她還是不死心,再一次開口︰「我想,現在你已經不會再阻止我離開狼堡了吧,戲已經演完了,追逐的游戲也應該落幕了吧。」
「若你想離開,我不強求。」冰藍的眸子一閃而逝的情緒,他自己也不甚明了,但若這是她所求的,他都會給,盡他所能地滿足她。
「哼哈!」展沁柔頓覺好諷刺,自己仍然這般痴心妄想,明知是這樣的答案,竟然還有所期待,這就叫什麼?
不做就不會死,好吧,這樣也好,徹底地死心了。
以後管他會娶幾個老婆,管他會與誰同塌而眠,通通地都去死吧!
「你很想我離開是吧?」展沁柔咬牙切齒,惡狠狠地跳起來頂撞他的心口︰「我偏不!我不僅要佔著你正妻的名份,還要一輩子在你身邊折磨你,讓你一世不得安寧。」
他放開她的手,整個往懷里摟住,冰藍色的眸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了些許的暖意,「我等著。」
這話在他看來是一種戲謔的承諾,在她听來卻是不屑一顧的嘲諷。
在遇到她時,他五千年平靜的生活就注定要被毀掉,從此大家都別想安生了。
展沁柔打定了注意要對冷俊視而不見,這一次她自發自動地搬回了宜花閣,那個又破又窄又潮濕的連下人也不屑住的小廂房里。
慕容涵照常地跟著,每一天冷俊必得去一趟宜花閣,毫無例外地都被展沁柔趕出門外,免費送上一碗閉門羹。*********
展沁柔與冷俊鬧翻,整個狼堡開心的不少,尤其是冷倩和後院里的那幾個女人。一個二個的莫不翹首以待,只等著看好戲。
然後這些女人也是矛盾的,看到他們兩個不和,心理自是高興的,同時卻又忍不住忿忿不平展沁柔對冷俊的冷言冷語,于是針對她的閑言碎語,甚至于當面的指責都不在少數。
慕容涵听到一面倒的流言蜚語心中不滿,然展沁柔自己卻置若罔聞,言詞之所以對人造成傷害,是因為人們在乎,可展沁柔壓根不在乎,自然就沒有什麼可生氣的。
與其說她不生氣更不如說,她對人的信任已經滑到了最低谷,便以無所謂生氣。在現在的她看來,身邊的人每一個都已經不可信任,沒有人不心懷目的。
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認識的人是冷俊,他救了她,給了她衣服和修為,她對他也最為信任,不料正是這個她此生最最信任的人,把她此生所有的信任都賭上的男人,卻是利用她最徹底的人。
她現在對誰都不能輕言相信,就連慕容涵和力哥此刻在她眼里也變得心機深沉。
逃跑的那天她在睡覺以前明明已經快出俊贏城了,一眨眼又回了城,與她同行又知道她計劃的人只有他們兩個,若不是他們其中一個出賣了她,冷俊又怎麼可能如此快就掌握她的行蹤又追了上來。
雖然那次力哥出賣她的可能性更高,可慕容涵也未必沒有可能,她畢竟因為原主的關系才對她百般順從的。
慕容涵只要稍加留心便會發現她與原主蘇菲很多不同之處,對她起了疑心轉投冷俊的機會也並非是零。
她是那麼全心全意真城以待地與他們相處,無論是誰出賣了她,她都覺得無比心痛,難以接受。
她不是沒有想過馬上離開狼堡,可天地之大,她竟然覺得自己只是一個無根浮萍。沒有人可以信任,沒有人可以依靠,連身邊的慕容涵和力哥,甚至于冷俊這樣親近的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地把她利用得如此徹底,韓曉妞那些人她更是不敢輕易相信了。
此刻展沁柔對外面陌生的世界有了些許的怯弱,只想呆在一個自己還算熟悉的地方作繭自縛。
殘破的chuang塌上,一人一蛇默默地呆坐著。
她抱著雙膝靜靜地縮在chuang頭角落里,小臉枕在膝上怔怔地望著窗外瞬息萬變的天空,一動不動,直到月上柳梢天黑如墨。
一雙暗紅色繡金邊長統靴子踏進低矮的門檻,冷如冰泉的聲音如期而至︰「慕容說你一天未進食?」
「我正在修練避谷之術,以淨其身,增進修為,你不也經常幾天滴米不進麼。」她仍然默默地枕在膝上,溜黑的眼珠子當中映不出作何人影,從幾天前的又吵又鬧就如今的安靜淡漠起來,誰問她都會說上那麼一兩句,只是那些話從未落到她的心上,不帶半絲感情。
冷俊沒有想到她的抵觸情緒會越來越嚴重,本以為只是鬧鬧便算了,沒想到會發展到今天淡漠身邊一切的情形,仿佛世界的一切皆已經她關,水盈靈動雙眸里那一抹旺盛跳躍的生命之火悄然熄滅,好似隨時都會悄無聲息地消失于無形。
他倒情願她大吵大鬧,而不是像一個毫無感情的木頭女圭女圭,他拿這樣的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撩開衣擺,人影晃動,大步向她走去。
嘶!全身烏黑的卻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眼鏡王蛇,警覺地抬起頭,吐出分岔的信子,又亮又圓的犀利眼神虎視眈眈地看著那個靠近的人影。
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展沁柔發火還是默默地,它都會陪著她,但凡有人靠近不管是誰,它都會變得警戒,嚴然一副她的保護者的姿態。
若果說在這個世界還有誰能獲得展沁柔僅有的一點點信任,便是這一直陪在她身邊卻不會言語的眼鏡王蛇。
她伸出縴縴素手,拍拍它的頭,眼中露出這幾天以來僅有的一點點暖意,有時不會言詞的動物比人更可信。
看著她的動作,冰藍色的眸子里有一抹不同尋常的情緒一閃即逝,邁向她的腳步更加堅定。
「你是不是恨不得揍我一頓?」他把一紙羊皮卷三本金光閃閃的古書丟到她的腳邊,盡極嘲諷之能事,說︰「這個是個強者的世界,強者為王,弱者只能任由別人欺負的份。以你現在的樣子,再修五千年也未必有機會。不過這機會我幫你制造,如果你能把這三本書融會貫通,再拿到不滅神劍,要打敗現在的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磨牙霍霍,如死灰般的漆黑眸子閃過一抹不服輸的斗氣,使那雙了無生氣的眸子瞬間有什麼稍稍亮了起來,仿佛又燃起了星星點點的生命之光。
他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扯動了一絲絲變化,冰藍色的眸子里凝聚起一絲寒煙,傾身上前,輕拍著她的臉頰,低聲道︰「不過,我看你是斷然辦不到的。你的資質太差,若不是有我那顆赤練珠在你體內,別說是打進武道會拿到排名,我看你不到三場就被踢下台了。居然妄想要打敗我,簡直是痴人說夢。」
那黑眸里星星點點的火星兒, 地一下燃起足以燎原的大火,她一蹦三尺高,揪著他的前襟,氣勢洶洶地道︰「我去你大爺的,你等著,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哼!」他輕蔑地撥開她的手,冰藍色眸子里盡是嘲諷,「那你要趕快了,若過了四十七個滿月,待我完全恢復了功力,你再修三萬年也是枉然。」
她跳到地上,手腳並用地把他推到門外,砰一聲甩上門,又用身子抵在門後,大吼道︰「臭狼,自大狼,你給我死出去!」
慕容涵靜靜地站在門外,看著她親自把人趕出門外,一顆懸著許久的心終于落回了原地。
「奴婢,送一送狼主吧。」慕容涵主動上前把冷俊送出去,出了宜花閣的院門,兩人稍頓了一下。
慕容遠遠地輕鞠一躬,語帶感激道,「小姐這些天著實有些悶悶不樂,一整日的滴水未盡,真的把奴婢嚇得不輕,還是狼主有辦法,讓小姐多少恢復了些許生氣。」
「你……」剛抬起的腳放下,冷俊回身上下打量一下她,冰藍色的眸子飛速地閃過一抹精光,淺聲道︰「勸她出去走走。」
雲狐裘的衣擺飛旋,轉身腳步毫不猶豫地往前,他每走一步都那麼堅定沉穩,從不猶豫,仿佛踏出的每一步都是朝著明確的目標前進,從不會對旁的事物多做留戀。
冷俊走後,展沁柔回身,看著遺落在chuang角里的古書和羊皮卷內心糾結不已。
戰勝他讓他臣服在她的腳下固然很重要,可是這書是他拿來的,自尊心難免有點受損。
多瞧了幾眼金光燦燦的書,又強制把目光撇開,如此往返幾次,最後強大的好勝心戰勝了自尊心,三步拼作兩步跳上去把書往懷里藏,再一本一本往外拿著瞧。
羊皮卷是去鎮南之巔的地圖,那上面仔細地標明了取到不滅神劍的詳細細節,以及最快到達的捷徑。
另外三本是均是泛著金色光芒,世上絕無僅有的古書原著,三本分別為︰白虹貫日,金雁橫空,無邊落木。
無邊落木!展沁柔瞪大了眼,其他兩本她並未見識過,但是這無邊落木對她而言卻是極震撼的。
因為這一招無邊落木,正是那天冷俊用來對付五大長老,瞬間解決兩百劍侍和扇靈的那一招。此招一出人影和劍影交織,仿佛可以看到無數碩大無比的樹木從來而降。
這一用好了可以瞬間秒殺眾多敵人于無形,凌厲無比。
然而修練這種事都是循序漸進的,早前的那本倒懸天紳,據慕容涵說學會了就可以用紫色的武器,可惜她還沒學會。
如此一來即使拿到了不滅神劍也無用武之地,眼下沒有時間讓她沉浸在自我憐憫當中,她得繼續修練,她要證明即使沒有冷俊,她也可以活得好好的。
那麼眼前這本無邊落木終究只能干看著,作為下下下下一個努力的目標了。
展沁柔拍拍自己的臉頰,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適者生存,既然這是個強者的世界,她唯有不斷地變強,成為一人之上萬人之上的強者。
展沁柔的心緒剛起了變化,一雙紅色的繡花鞋卻不期而至,出現在她身後,眼鏡王蛇卻沒有半點反應。
「誰?」幾乎是立即的,展沁柔猛然扭過身,一張蒼白近乎透明的臉,漸漸在燭光下顯現。
特麼的!又是這個許久沒出現的死鬼,究竟她什麼時候才能放過她,別再纏著她。
「你這次又有什麼話要說,黑衣人已經被冷俊滅掉了,你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安危了。」這回蘇菲又想用什麼借口騙她幫忙報仇,真是煩不勝煩,展沁柔索性先發制人。
不料蘇菲卻不理會展沁柔的冷嘲熱諷,徑直走到那眼鏡王蛇面前,想伸手模一模它,手卻穿過蛇身。
蘇菲現在只是個沒有實體的靈體,自然模不到它,而眼鏡王蛇本身的視線極差更加不可能看到她。
蘇菲期期艾艾地瞪著自己的手看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出口的並不是什麼報仇而是警告,「你很喜歡這條眼鏡王蛇吧?如果你還想保住它的話,就趕快離開狼堡,離開冷倩越遠越好。」
「你也認得它?」蘇菲的舉動太奇怪了,展沁柔眯了眼,那種處處受別人左右的不愉快又漫上心頭。
該不會這眼鏡王蛇又和蘇菲這女人有什麼關系吧?難道她初見這眼鏡王蛇時感覺到的親切感是源自于蘇菲這個原主麼?
蘇菲的頭搖得像破浪鼓似的︰「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實物。更準確的說靈蛇族的人都識得它,而且它會自主選擇自己的主人。王蛇之所以稱為王蛇,是因為它所選的主人都會成為靈蛇族的下一任蛇王,從無例外。五千年前蛇姬被壓在浮屠塔下,它就再沒有出現過,所以五千年來靈蛇族只有族長,沒有立王。」
「啥?蛇王!」戳!展沁柔沒想到自己隨手撿的一條眼鏡王蛇,竟然使自己成了傳說。
她嘴角抽搐,心想這蘇菲莫不會想借著勸她回去靈蛇族繼承王位,然後為她報仇吧?這個借口是不是也太扯了些,把她展沁柔當白痴看嗎!
她信才有鬼。
許是展沁柔把自己的想法表現得太過明顯,蘇菲苦笑一下,「我所說的句句屬實,不過你不信也無所謂,因為不久的將來狼王有可能會屠城,遙慕城一旦失守,靈蛇族必亡。到那時,你即使是蛇王,也只是個有名無實的王,而靈蛇一族被滅,我的仇自然也就報了。」
既然如此,蘇菲還特意跑一趟來告訴她這件事,不是太奇怪了麼?
展沁柔並不笨,雖然不知道蘇菲意欲意為何,卻不會輕易信她的話,雙手抱于胸前,安靜地等待蘇菲露出狐狸尾巴。
展沁柔眼里明顯的鄙夷,刺傷了蘇菲,她咬著下唇,悻悻然地道︰「不信我,你一定會吃虧的,總之你若想保住眼鏡王蛇的命就盡快離開狼堡,越快越好。」
說完便化做一陣輕煙,隨風而去。
呃?展沁柔沒想到這次居然不用跟她打嘴架,這麼爽脆地就跑了,有貓膩,絕對有貓膩。
「小姐,你在跟誰說話?」慕容涵推開門看到展心柔一個人在屋里,不由地疑惑,剛才她分明听到房里有說話聲,便以為是宜花閣那幾位又來生事。
展沁柔總不能告訴慕容涵她在與蘇菲說話,順勢向眼鏡王蛇招招手︰「沒有什麼人,你听錯了,我自言自語和眼鏡說話呢。」
刺溜一聲,那眼鏡蛇王動作熟練地順上了展沁柔的身體,頭繞了一圈掛在她的脖子上,尾巴則順著她的腰線在小蠻腰上勾了一圈,活色生香又妖嬈的蛇皮腰帶。
小姐居然開始一個人在屋里自言自語,她從前從來不會這樣的,該不會這次和狼主吵得太凶,悶出病來了吧,慕容涵滿臉擔心,又想到冷俊臨走前的叮嚀,便對她說︰「小姐,不如明天去城里逛一逛吧,听說城里明兒個有廟會,還有訓蛇表演,我們也可以去瞧個新鮮。」
「訓蛇?」展沁柔原是打算明天開始修練倒懸天紳那本書的,不過一听有訓蛇表演,她不禁又有點好奇,听說靈蛇族的人不僅天生對蛇毒免疫,而且可以做到與蛇心靈相通,指揮操縱蛇類。
如此說來,這眼鏡王蛇獨獨跟著她,是不是因為她的身體里流著靈蛇族後裔的血?
她能不能也對其他蛇類進行操縱呢?
明兒個的廟會上既然有訓蛇表演,一定也有很多不同各類的蛇出現吧,她好想去試一下。
「好吧,那就去瞧瞧吧。」
慕容涵原還以為要費些唇舌,沒想到展沁柔這般爽快就答應了,不由地又暗暗佩服起狼王,既能如此準確地拿捏她家小姐的心意,想必是下過一番工夫,是真愛的。
慕容涵正為這兩人暗自高興,並且祈禱這兩人能有*終成眷屬,卻不知道展沁柔只不過是純粹的好奇罷了。
打從這天夜里開始,展沁柔趁著慕容涵睡去之後便悄悄開始研習倒懸天紳的劍譜。
當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稀疏的樹葉,斑駁地落在小廂房門前,小鳥兒振翅嘰嘰喳喳地叫聲,驚醒了展沁柔。
密長的睫毛如蝴蝶的溥翼,輕輕震動兩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張了開來,打坐了一夜未眠,她竟不覺得累反而神清氣爽,臉色紅粉花緋晶瑩亮澤,想來便是修練帶來的好處了。
慕容涵張開眼楮便看到展沁柔神采飛揚,以為她是因為可以出去看表演,而變得心情開朗,忍不住也替她開心︰「小姐,我們稍微洗漱一下,在院子里活動一會賞賞花便出城去吧。」
「你拿主意吧。」展沁柔打坐了一整夜,下到地面稍稍地活動開來,安著慕容涵的安排,用過早膳後把縮成手指大小的眼鏡王蛇揣在懷里,隨著她出去逛廟會了。
廟會上人山人海,到處張燈結彩,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歡欣鼓舞,各種各樣的零嘴小吃,雜耍賣藝,各顯神通。
展沁柔從前在電視上沒少看過那些走江湖賣藝的廟會,那是相當美好的,但是第一次身在其中與人肩踫著肩,腳踫著腳,滿身的汗臭,一點也不美好。
人太多使得她對廟會完全失去了興趣,主僕兩人踮著腳尖東張西望地尋找著傳說中的訓蛇。
啪!只見前面人最多的地方,皮鞭一揚鑼聲響起,表演開始了。
「哎!小姐,是那里,人最多的地方。」听到那一聲皮鞭響起,慕容涵指著人最多的地方,示意展沁柔過去。
然而圍觀的人太多,里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有的男人帶著小孩爬上那倚街邊的樹去瞧新鮮。
而她們兩個小女人是斷然做不出這種事來的,站在人群外只听到里面嗚嗚哇哇的笛子聲,哪里能看到里面的表演。
慕容涵自己倒是沒什麼,倒是怕展沁柔難得出來,沒有看到有些掃興。她抬頭望向那臨街的小酒館,若是上得那小酒館的二樓,從那里往下看倒是極清楚的,可惜他們來得晚了,這個時候那些沿街的茶寮、酒館、飯莊早已擠滿了人,哪里還輪得到她們。
見她一臉的懊惱,展沁柔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計上心頭,「慕容,你想看嗎?」
慕容涵點頭,自然知道她家小姐已不比從前,現在的她一肚子的主意,溜溜的眼珠兒一轉,必是已拿定了主意。
「既然都來了,我當然希望小姐可以看來。」
展沁柔看著那一串幾個銅板的冰糖葫蘆,有點童心泛濫便對她說︰「你去找那賣冰糖葫蘆的小哥,把他的冰糖葫蘆全都買下來,然後拿碎銀把他手里的銅錢全換過來。」
噗嗤!慕容涵開心地笑了,她家小姐從前就對這種小孩子的東西小零嘴愛不釋手,每次撞見總要買上幾枝,直到現在也改不了。
慕容涵怕展沁柔等得急,快速地去了,不過幾息的時間,便拿著一小袋的銅錢和插滿竹簽子的冰糖葫蘆回來了。
然而展沁柔只伸手接過那小代銅錢,然後抓了一大把握在手,朝慕容涵眨了一下眼楮說︰「等一會,人入外面跑,我們就往里面沖。」
慕容涵還沒明白過來,展沁柔手里的銅錢往外一撒,大喊一聲︰「哎呀天上掉銅錢了,有錢撿了喂!」
慕容涵立即心領神會,朝那些看表演的人群大喊,「哎,那邊有錢撿,快去搶呀,手快有,手慢沒有了。」
那些專心看訓蛇表演的人,一听有錢撿,全都顧不上表演一哄而上搶錢去了。
剎時間那訓蛇表演的四周空出了好大一片,慕容涵和展沁柔大搖大擺地進到最里面,撿了個最好的視野看表演。
「嘻嘻……」兩人站定相視而笑,展沁柔一手扶著一大竹桿的冰糖葫蘆,一手扯下來一支遞給慕容涵笑道︰「慕容好身手。」
「小姐,才是聰明絕頂。」兩枝冰糖葫蘆互踫一下,兩個人得意洋洋,有時候幸福就是這麼簡單,一枝冰糖葫蘆加一場表演。
遠處有一個鶴立雞群的白色身影,遠遠地把一切盡收眼底,抬頭看一眼臨街的茶寮,赫然有一張視野極好的桌子一直空著。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順手向路口的小販買了一串相同的冰糖葫蘆,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人海里。
再說那訓蛇表演,那是相當的精彩,看得人尖叫連連之余又直呼難以置信。
最開始先是一個五十上下的大肚子胖老者,他的臉曬得黝黑,歲月僅在他額上留下了風霜的痕跡,頭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布巾,纏成一頂帽子的樣式。
按展沁柔的話來說,就是一個印度阿三,吹著笛子指揮一條眼鏡蛇隨著笛子扭來扭去。
這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展沁柔知道其實蛇听不到音樂,它只是隨著那笛子起舞罷了。接下來的表演才叫精彩,一個十三四歲白白女敕女敕的小男孩,他表演的是蛇穿七竅。
四條小手指那麼大的小蛇一條條經由小男孩的鼻孔鑽入,再從鼻腔鑽出口腔,前前後後共四條,在鼻子外留半截尾巴,蛇頭通過小男孩大張的嘴鑽出來,不停地左右扭動著,那場面震撼無比。
看得人的嘴巴都快驚月兌到地上了,有膽小的,直接捂了眼楮不敢看,卻又忍不住,偷偷地張開手指縫兒,往外偷瞧。
現場還有一條長30多米,重4百多斤的巨蟒,其張大的嘴能把一個活人輕松吞下,表現的便是蛇口吞活人。
這對展沁柔和慕容涵而言並沒有什麼稀奇的,畢竟展沁柔懷里那一條縮成小指大小的王蛇,其本體可是上千斤,幾頭大象都能眼也不眨地吞下去。
讓她們不忍直視的是這蛇口吞活人的表演,竟然是由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去表演。小女孩一件小花襖子,身上拴著一根手指粗的繩子,由大人在外面拉著,想來是為了防止蟒蛇一口將她吞下所以才拴的繩子。
她臉色發青,一邊緊閉著眼楮一邊戰戰兢兢地從大張的蟒蛇口里爬進去,當那巨大的蛇口合上大嘴的時候,所有人發出驚天尖叫。
雖然圍觀的人驚叫連連,展沁柔卻分明听一小孩氣緊急哭的抽泣聲,雖然已經被極力壓抑,別人或許听不到,但是她與慕容涵兩人絕不會听錯。
兩人相視一眼,她們知道這些訓蛇的人沒有一個是靈蛇族後裔。
由那小女孩害怕得手腳發抖,卻只敢壓抑抽泣的情況可以知道他們只是拼運氣,其實並不會真正的驅蛇之術。許是之前應該已經有同齡人遭了殃,所以她才會害怕至此,可為了生活討一口飯吃又不得不拿命去拼。
仿佛一世紀那麼長,那蟒蛇終于張開了口,小女孩卻早嚇得手腳不能動彈,更別說自己走出來了,早前那個五十歲的黑老頭上前把她抱出來高高舉在空中,向眾人展示她並無礙。
節目看似很精彩,可是奇怪的是這表演的眼鏡蛇身上多處有傷,皮穿骨露的,有點可憐。還有表演的多數是小孩子,有男有女,從三歲到十三四歲,仔細看會發現他們雖然長得很惹人憐愛,身上卻多少都帶著傷。
展沁柔擰眉,這表演看得她渾身不舒服,低身問身邊的慕容涵︰「這怎麼有點拐賣小孩拿來表現的意味,真真可惡,這小孩子才這麼點大卻要他們做這樣嚇死人的表演,那老板的心肝真黑。」
慕容涵也是一臉的後怕,「小姐,我從前在坊間曾听聞,有些窮人家的小孩會被賣掉,淪落到這些黑心肝的人手里,好一點的就把他們訓練出一兩手絕活雜耍,跟著賣藝走江湖。不好的便會像今天這般,學一些危險的,隨時可能葬身蛇口。听說他們的訓練方式相當殘忍,才幾歲的孩子什麼也不懂,便把他們關到蛇堆里讓他們與蛇同吃同睡。那些蛇除了那條大蟒蛇以外,基本也得不到好的待遇,被拔了毒牙,很多時候為了訓練,生剝皮讓它們再長出女敕皮來的,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戳!這特麼太不仁道了吧。展沁柔听得直想反胃,光用想的就很恐怖。
就在她們聊天的時候,那黑胖的印度阿三拖著那個嚇暈過去的小女孩到了厚重的帆布帳篷里,雖然是看不到,但展沁柔和慕容涵憑著內辦把里面的情況听了一清二楚。
那黑胖老頭抽死里地抽小女孩,皮鞭啪啪地響,小女孩只一味地抽泣著,連哭出聲也不會了。
豈有此理!太特麼欺負人了,展心柔忍無可忍,嗖地一下站起來,走到表演場中間,那插滿冰糖葫蘆的竹桿子往場地上一戳,單手叉腰,大聲道︰「小妹我也曾學過一兩招驅蛇之術,今兒個趁大伙兒看得正興起,小妹也來露兩手。」
展沁柔這種做法無疑是砸場子的行為,那黑胖的印度阿三,听她這麼一說,丟下那小女孩,怒目圓瞪,巴巴地趕緊出來圓場子。
「姑娘,恐怕這不合適吧。我們一家老小的在這里耍半天,那可是賣命的活兒,豈容你蛇口奪食。」
「不合適?蛇口奪食?」展沁柔一步步地逼到那印度阿三跟前,譏笑道︰「賣的又不是你的命,你都敢拿這麼小的孩子來表演,恐怕這孩子也不是你親生的吧?」
看那印度阿三欲張口反駁,展沁柔悄悄向慕容涵使一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