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不是高大壯扣下了毒藥,一旦去問,豈不是把他們沒有服毒藥的事情捅穿了?高大壯那麼忠心,說不定會給補回來?
仔細一想,還真是不能隨便開口。
三人商量半晌也沒有拿出個辦法,便先各自回去休息。
安久進屋之後,發現桌上放了一封信。她瞧見信角寫了一個米粒大的「楚」字,便打開來。
楚定江已經安排好頂替的人,讓她三日之後離宮,除了梅嫣然之外,與她一並離開的還有隋雲珠和李擎之。
原來楚定江不僅把隋雲珠收歸己用,還收了李擎之。
這一隊人里面,武功最高的是樓明月,邱雲擅使毒,為什麼楚定江偏偏收了兩個實力平平的人呢?
安久邊想邊點了燈,把信燒盡。
嘆了口氣,三天時間,梅嫣然能跟她一起離開嗎。
!
有人敲門。
安久開門,看見梅嫣然站在外面。
「我決定和你一起走,但在此之前我要見見久兒。」梅嫣然道明來意。
其實她今天已經到了華府,但是華府不少守衛,她不能保證完全不會驚動他們,本想寫個帖子請梅久出來,但心中有些顧慮,所以穩妥起見,還是回來找了安久。
「好。」安久道,「你等等,我去請出行令。」
「不必。」梅嫣然掏出一塊令牌扔給她,「用這個也一樣。」
安久接了令牌,隨她一道出宮。
出宮時,天才微微亮,兩人換了便服之後找了家茶館吃點早膳。
梅嫣然沒有什麼心思吃,看著帶著人皮面具的安久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饅頭,感覺有點心酸。
這時茶館里還沒有多少人,梅嫣然問道,「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安久咽下去一大口饅頭,喝湯壓了壓。「與現在一樣。」
控鶴軍里頭多得是女暗影,或許因為如今安久頂著梅嫣然女兒的身體,讓她多少有些觸動,「家里父母呢?」
「早死了。」安久感覺到她弱化的敵意,心道終于知道梅久的性子是哪里來的了,梅嫣然雖然聰明,但和梅久一樣,因為一些莫名的原因就會消除戒備。
「你呢?」梅嫣然問。
安久在想她到底是想問什麼,沉吟片刻,輕聲道。「執行任務時死的。」
茶樓里上客很快。一會兒工夫便已經幾乎滿座。梅嫣然便不問了。
安久三兩口把一個包子干掉,然後喝完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走吧。」
梅嫣然以為安久有什麼辦法能把梅久約出來。誰知她直接大門口敲門,跟門房道,「找你們家大夫人。」
華氏一共就兩個女主子,一個是老夫人,一個大夫人。華容添位居高官,他的夫人也有誥命,所以為免弄亂,大家便尊稱華首輔的夫人為老夫人。
門房見兩人穿著打扮不怎麼樣,但是頗有氣度。也不敢怠慢,「兩位來的不巧,我們家夫人病了,近來不見客。」
「我們是梅氏的,就是听說她病了才趕過來瞧瞧。」安久道。
門房往她們身後瞧了一眼。心道兩手空空的來瞧病,還真是頭一次瞧!不過大郎君曾經交代過,不可怠慢大夫人的客人,于是道,「那您二位稍候,小的這就去稟報。」
梅嫣然奇怪道,「難道說,她還是梅氏人?」
「嗯,是皇帝賜婚。」安久道。
梅嫣然這才想起來,前段時間就听說聖上給華氏賜婚,但是那段時間一直都在外執行任務,對此事知道的並不詳細。
約莫有一盞茶的時間,大門才又打開,門房道,「兩位請。」
梅嫣然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起,從大門走到二門,手心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梅久早已等在二門處,面色有些蒼白,看來是真的病了,並非推托之詞。
梅久遠遠瞧見戴了人皮面具的安久,稍稍愣神。
「是我。」安久走近道。
她這才笑起來,快步迎過來,眼里噙著淚,「你總算來看我了。」
梅嫣然瞧著這個面目陌生的華服女子,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有梅久的影子,頓時也濕了眼眶。
梅久想過來拉安久,但顧慮到她現在是個男子打扮,伸出的一雙手尷尬的收了回去,目光從梅嫣然身上掠過,微微頓了頓,詢問似的看向安久。
梅嫣然雖然還是個婦人打扮,但面上也戴了人皮面具,梅久一時不曾認出,安久怕她在人前失態,便道,「進屋再說吧。」
梅久點頭,邊走邊不住的看梅嫣然,走到階梯處絆了一下,幸好身邊的侍婢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進了屋,梅久揮退了所有侍婢。
梅久這才仔細去看梅嫣然,四目相對,她的聲音哽住,半晌才試探的喚了一聲,「娘親?」
這都能認出來?!
安久看了梅嫣然一眼,心想自己那個死去的媽,就算不糊成另外一個人,此刻站在她面前,她怕是也認不出來了。母親瘦到月兌形的樣子在她心里的留下了太深的烙印,以至于母親原來的面貌都已經模糊。
「你們聊吧,我出轉轉。」安久轉身離開。
走出帷幔,她听見梅嫣然嘆息,「久兒。」
緊接著便是梅久的哭聲。
外面陽光大好,安久蹲坐在階梯上,便有侍婢過來道,「郎君不如到那邊涼亭里坐坐?」
「不去,離我遠點。」安久冷聲道。
冷煞的聲音令侍婢身上的寒毛唰的立了起來,她連忙退開三丈遠。
這侍婢是個四階武師,不是皇帝的人就是華容添的人,安久扭頭看她,「退開十丈。」
侍婢感覺到從安久身上散發的威壓,但是咬唇站立不動。
安久的精神力陡然爆發,直逼過去,那侍婢只覺得腦袋中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身子癱軟在地。
安久起身,親自動手把她拖走扔在花園里,抬手又在她後脖頸補了一下。
「屋頂上的那個,是要我動手,還是自己離開?」安久揚聲道。
屋里梅嫣然和梅久的聲音一頓。
安久等那人悄悄退下,沖門內道,「繼續,我在外面等著。」
被這一打岔,屋內母女二人都收了眼淚,開始聊起別來之事。
梅久的樣貌與之前大不相同,梅嫣然剛開始看著很別扭,但是梅氏一組的鼻子都長得很像,小巧而高挺,仔細看,眉宇之間與原先也有一分相似,再加上說話時的神情,整體感覺就與原來有了三四分相似,梅嫣然也就當是不在女兒身邊這段時間,她模樣長開了。
安久抱臂坐在廊下的護欄上曬太陽,感覺有個三四階的武師正在靠近,抬頭去看。
一襲藍袍的青年進了門。
他攜著一軸畫卷,俊顏古月生輝,笑起來還是燦爛無比,但比之從前,身上多了幾分沉郁之氣。
華容簡看見安久面上的人皮面具,笑容更深,「沒想到你現在還用著。」
現在這個時間,華容添應該是在上朝,或在官署,安久劈頭蓋臉的就問,「你來這里做什麼?你不會連自己嫂子都不放過吧?」
華容簡被噎了一下,「你就這麼想我的?枉我一往情深,一直等著你。」
安久不信。
「真的!我一听門房說梅氏有人來,便猜肯定是你。」華容簡探了探頭,「你怎麼在外面?」
「關你屁事。」安久道。
華容簡不以為然,一屁.股坐到安久旁邊,「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怎麼樣了?」
安久想了想,知道他說的什麼事,「我沒看上你,你不是覺得逃過一劫嗎?」
華容簡嘿嘿笑道,「說的玩笑話,不要當真。」
「你說過正經話?」安久眯著眼楮看院子里滿樹墜著的石榴。
華容簡展開畫卷,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這是莫神醫給我們畫的定情圖。」
安久斜了一眼,「他畫給你的,跟我有什麼關系?」
「這只是母的!」華容簡指著其中一只道。
安久不語,看白痴似的看著他。
華容簡放下畫卷,面上的笑容漸斂,目光中透著落寞與苦澀。
他未必是真的想娶她,只是身邊能說知心話的人太少了,他明明告訴自己,好好過生活,忘記自己的身世之謎,可就是不受控制的會注意到。他沒有刻意去查,可是刻意留意之後,總覺得哪里都不對勁了。
「梅十四。」華容簡慢慢卷起畫軸,「陪我喝酒吧。」
安久滿頭問號,她最近的模式似乎不太對啊!怎麼總是有人找她傾訴?難道楚定江「知心大叔」的屬性還會傳染不成?
「只是喝酒。」華容簡道。
他想傾訴的狀態很明顯,安久並不懷疑,「下午再看吧。」
華容簡總算又有了笑容,「好,作為報答,我告訴你,今天中午我大哥一定會回來。」
梅久是皇帝派來的人,華容添一定會防著,今天她們貿然上門,好像會給梅久惹來一些麻煩啊!
「你大哥大嫂相處的怎樣?」安久問道。
「相敬如賓?明面上是這樣。」華容簡湊近她,小聲道,「不過听說還沒有圓房。」
安久看著他滿臉的笑,忍不住評價,「猥瑣。」
「都是家里侍婢說的,我隨便听了一耳朵!」華容簡不滿道,「得了便宜還不忘挖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