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為什麼我一定要扮成女孩子啊?我明明是男孩子啊。」留著及肩長發、穿著白色連衣服、長相清秀可愛的小孩子一臉疑惑地問道。
「因為白夜真的很可愛啊……還有,一定不能對別人說出你的真實性別哦!不然媽媽會很生氣的。」西裝革履的帥氣男人笑著說道。
「恩,知道了。母親生起氣來很可怕,我一定不會對別人說的。」白夜是真的很怕那個女人。
「恩,白夜乖,等我做早點給你。」男人苦笑著轉身走開。
在這個女性主權的大家族里,想要掌握住主權的話,當然要是女人。雖然入贅進來的自己無意爭權,但是自己那陰沉狠毒的妻子可就沒那麼好打發了。
本來就是用錢維系的婚姻境況,平時的生活根本就沒什麼交集,更何況是那方面的生活呢?
好不容易得了個孩子,卻是個男的,恨得牙癢癢的女人沒當場弄死這個孩子就已經是奇跡了。
沒錯,妻子的這一輩中,她是最為優秀的,自然掌權的也是她。
但是,這還不夠,她要她的後代也是最為優秀的掌權人。
既然不是女人,那永遠偽裝成女人不就好了。
這種令人作嘔的現實,男人還不想這麼早就對這個孩子說明白。
好在這孩子繼承的基因還不錯,干淨清秀的小臉,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以假亂真。
于是白夜就這樣,默默承受著母親的逼壓,逆來順受地成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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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怡~」小學畢業的白夜開心跑去兔美私立初中,找鄰家那個比自己大了一歲多的青梅竹馬——趙欣怡。
「……白夜?」剛剛放學,穿著短袖襯衣和短裙校服的趙欣怡有些驚訝看著這個「小妹妹」。
「恩,我來找欣怡玩了~」
「恩?白夜的聲音……很奇怪啊?」
「啊,聲音啊,大概是變聲之類的吧。」
「誒?是麼?」‘明明是個小女生,變聲的這種幅度卻像男生一樣呢……’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到了公交車站。
「所以,白夜考得那麼好,這回許阿姨應該高興了吧?」趙欣怡的印象當中,鄰家那位一直穿一身黑的美麗女人,雖然有點不禮貌,但面部表情就有如死人一樣陰冷僵硬。
「恩……沒有,不過爸爸很開心哦~還帶我偷偷去麥當勞吃了一頓呢!」白夜開心地笑著——那是他第一次吃到快餐。
「哈哈,白夜好容易滿足哦。那下次我也帶白夜去吃好了~」
「啊,那個不行,被母親發生了的話,會被狠狠地責罰的……」
「誒!那就沒辦法了呢……」
「是呢……」
「下次我偷偷地把麥當勞買回我家里,然後白夜來我家吃吧!」
「誒?恩!」
沒錯,趙欣怡總是能出其不意地給失落而無助的白夜帶來希望。
而白夜本人,對這個美麗儒雅的鄰家女孩,也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不一樣的好感。
但是,
‘欣怡只把自己當成妹妹看待呢……’
白夜討厭這樣虛假而無力的自己。
但,沒有辦法,母親是不容反抗的。
既然這樣,那就默默守護著她吧,只要她能幸福,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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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趙欣怡的私立中學不同,白夜選擇的中學是l市排名第一的國立中學——一定要這麼做,不然母親會生氣。
熱愛文學的安靜女生,在班里並不是有多起眼的角色——不過這樣就足夠了。
但是,不久之後,
踏實認真的、成績優秀的漂亮女生——這樣想不起眼也難了吧。
變了聲後的白夜,雖然保留了之前的干淨和柔和,但音調卻明顯比之前低了不少——一听就知道是男生的聲音。
以前不起眼時還可以盡量不張口說話,
但現在,朋友、追求者……
這下想瞞都瞞不住吧……
「那個,是許白夜的母親吧?」
「恩。」
「恕我直言,白夜同學是男生吧?既然這樣,還是讓他以男生的身份正常地成長不是更好麼?」
「……不,老師,您誤會了,白夜是女生。」
「可是?!」
「老師,白夜是女生。」
那之後,許白夜就再也沒出現在學校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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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回來了……母親?!」向難得回家了的母親問了好,卻被不知為何冒著殺氣的女人扯著衣領拖進了家門口停著的車里。
「不許反抗。」女人死氣沉沉地下了命令。
「……母親?怎麼了……?」白夜被嚇得不行,僵直著身子,斗著膽子問道。
「閉嘴!」女人明顯生氣了,連說話都提高了音量。
白夜就這樣不知所措地坐在女人的高級轎車里。
啊,是那個黑市醫生的私家診所。
為什麼要帶我來這里?
「啊,是許夫人,這回又有什麼吩咐?」
「把這孩子的聲音做成女生的。」
「……這…夫人恕我直言,這種勉強的手術,不管是效果還是安全性都不能保證啊……」
「……失敗了就直接把聲帶割除了,死了就直接當我捐獻內髒。」
「……母親?」白夜嚇壞了,無助地小聲向女人求救……不,是求饒。
「閉嘴!」女人低吼一聲,拎著白夜的衣領直接把白夜扔到了手術床上。
「……!」
‘不要!我明明沒做錯什麼不是麼?!我明明……一直忍耐著、努力著、忍耐著、努力著、忍耐著、努力著……但是……為什麼?!我不要……我不要做什麼手術……我不想死……’
敢怒而不敢言。
白夜就這麼咬著牙、顫抖著身子、流著收不住的淚水,無助地看著女人默然離去,然後醫生拿著填充著麻醉藥的針管靠近。
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不要。
我不要這樣。
要反抗。
要逃走。
要永遠離開這個家!
白夜抬起手擦淨了眼中模糊視線的淚水,果然跳下手術床,順手拿起一把手術刀刺進醫生的大腿,強迫自己無視掉醫生的哀嚎,白夜直直地沖出手術室。
撞見了聞聲而來的女人,白夜果斷從身邊的窗口跳出——摔死也無所謂,只要能逃出這里。
好在只是一棟二層樓的低矮小房子,幸存下來的白夜無視掉自己身上的傷口和疼痛,扎掙著爬起身來狂跑——目的地不重要,只要能逃離那個女人。
听見背後隱隱傳來的女人的聲音——「你以為你能逃得掉麼?」
逃不掉也要逃掉,不然就死掉——總之絕不會再次回到那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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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自己被一個名叫溫亦菲的女人收留,而自己也改名為溫白夜。
過了一陣提心吊膽的日子,不過都沒有被那女人找到,估計是自己多慮了吧——畢竟自己這種沒用的孩子,跑掉也好……吧。
女人單身一人居住,據她說她以前也有老公和孩子,不過孩子死掉了,然後再過不久就離婚了。
悲慘的人生——不過白夜還是明白原因的。
女人的控制欲很強,雖然本性是善良的,但太過利己和自負,對于別人忍無可忍指出的她的缺點,她只認為是對方嫉妒她在信口胡言。
女人從不認為自己有哪里是錯的,畢竟她本身就是太過優秀和精打細算的一個人。
沒錯,對自己有用的人則交好利用之,對自己無用的人則冷漠相待;對自己喜歡的人就下意識地試圖控制對方的一切,對自己討厭的人則會私下里將其咒罵得一塌糊涂。
不過,即使如此,自己也很珍惜這位再生父母。
對,不管女人如何偽善、如何不講理;這個女人,是有心的——她會為他的進步而高興,會為他的受傷而心痛,會為他的成長而操心……
雖然女人的感情很自私,雖然女人從不知道尊重他的個人意願,雖然女人總是試圖安排控制他的一切……
但是,
他還是發自內心地感謝著那個女人,還是會開心喚她做「媽媽」。
冒著被發現的危險,和欣怡保持著一定的聯絡——畢竟那是自己過去的人生中唯一不願放棄聯系的人。
然後,自己就像普通的男孩子一樣,上學、工作、生活至今。
這麼想想,自己是不是已經逃掉了呢?那充斥著黑暗和不快的家族和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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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易。
這個孩子的出現讓白夜恍然大悟。
沒錯,那時的母親之所以放任自己逃離家門,是因為她已經懷上了另一個可以完成她野心的孩子。
諷刺的是,這次的孩子依然是個男孩。
幸運的是,這次男孩不管是領悟力、體力還是精神力都比白夜要強上百倍。
當時白夜痛苦忍耐著承受下來的精英式教育,被這個名為許易的男孩簡簡單單地完成了。
‘既然如此,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這麼安慰著自己,不過白夜還是不由自主地默默關注起了許易這個優秀的、真正的弟弟。
時不時閃現的黯淡決絕的眼神、上次發燒時顯露出的孤獨無助的表情、明明很想和其他男生一起玩卻故作冷淡的隱忍寂寞的身影……
正因為有著相似的經歷、相同的背景家庭和相融的血緣,白夜很輕易地就能看出許易的痛苦和孤獨。
‘不過,與自己不同,這個孩子是真的堅強,無論多難過,無論有多少怨言,無論多不願,他也會微笑著接受既定的一切,然後完美地完成自己的任務。而自己這個逃離家門的兄長,卻軟弱地隱匿到現在。’
還要這麼逃避下去麼?
還要這麼冷眼旁觀下去麼?
還要這麼無能地讓自己的弟弟承擔本該由自己承擔的扭曲命運麼?
「你以為你能逃得掉麼?」
難怪那個女人會這麼輕易地默許許易來這種私立高校上學。
沒錯,自己是逃不掉的。
既然這樣的話,不如直接去面對、去承受。
擔起自己應該承擔的痛苦。
付出自己未能付出的關愛。
至少讓那個孩子——讓自己的親弟弟——能夠真正逃月兌出這個無理而扭曲的家庭,能夠真正地把握住自己的幸福。
自己的軟弱和逃避造成的惡果,
就由自己一人來承擔。